长安疯狂的粮价终于短暂回落,斗米八文。
崔府。
那篇一夜之间传遍长安的《学子义行书》,至今没有找到源头,所有的一切,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这让崔泓隐隐有些不安,又有些焦躁。
他们不怕敌人,但这种躲在暗处的跳蚤,让人防不胜防。
“那文稿,数千篇如出一辙,决不可能是人工抄写,我怀疑是有人像拓碑文一样拓下来的——通知其他各家,暗中排查长安乃至长安附件大小书坊,务必要把那个人揪出来!”
这边管事刚下去,自家那位刚死了丈夫的儿媳妇就抱着孩子过来了,娇滴滴地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花枝乱颤,让他不由偷偷咽了口唾沫,更加的心烦意乱。
这边好不容易才把缠着自己的儿媳妇打发走,就有负责家族粮仓的管事找上门来。
“家主,有外地粮商上门商量买麦子的事,说是一文一斗,量大的话,价格还可以再商量……”
“这些琐事也来烦我,你们自去处理。有人上杆子的送钱,还不知要吗?卖,都卖给他们!”
管事的应了一声就要退下,崔泓忽然挥手叫住了他。
“慢,告诉他,三文两斗,不要滚蛋——”
对付这种目光短浅的小商人,你就得硬气,不然他就得顺着杆子上,你但凡给他们点好颜色,他们就能不识抬举地纠缠不清。
三文两斗?
管事的都忍不住楞了一下,这价格就有点离谱了,换了往常的年月,这三文钱差不多能买两斗了。
上好的黍米才多少钱?
三文一斗!
不过,这就是我们崔家的底气。
他不做,自有人上杆子的上门求着要和我们崔家做生意。
崔家的高枝谁不想攀?
管事的自豪满满,挺胸叠肚的出去了。
这一桩买卖做成,自然少了自己的油水,啧,美事一桩。干完这一票,回春阁的那位娇滴滴的小娘子,就可以赎回了。
那小皮肤嫩的,一掐都能出水。
想想都美滋滋。
这么多天了,总算有了点好消息,焦头烂额的崔泓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尤其是现在,那位皇帝陛下出了个大昏招,竟然开官仓放粮平抑粮价。
真是愚蠢到可笑!
他以为他是当年的瓦岗军吗?
我看官仓的粮食放完,再怎么办,到时候也许……
想到这里,他不由目光闪动,望向太极宫的方向。
想来太极宫的那一位,也不甘就此蛰伏吧?
正在他想入非非的时候,就见东升粮行的管事亲自跑了过来。
“家主,其余几家粮行的掌柜都派人过来通气,说是想听听我们家的意思——”
这群老狐狸!
既想吃肉,又不想沾一身骚,想得美!
手上沾了腥,那么容易洗干净吗?
吃了这一口肉,到时候还不得乖乖地站到我的船上来?
崔泓心中冷哼一声,脸上不动声色,淡淡地道。
“这有什么好通气的,做生意嘛,当然是随行就市,该买买,该卖卖就是……”
……
有平价粮可以买,谁还会去粮行买高价粮?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很快,无数百姓涌入,长安街头无数个官方售卖粮食的站点,都出现了排队抢购官粮的局面。
场面火爆的一塌糊涂。
如果不是官方及时派出了武侯和县衙的衙役维持秩序,闹不好都会出事。
主要是太火爆了。
具体负责的有司官员想不发现了其中的猫腻都难,粮食卖的太快了,已经有几家大型的粮商悄悄加入了购粮的大军。
他们久居长安,自然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不敢管,但也不敢不上报啊。
然而奏折进入了中书省后,意见很快批复,每斗涨价两文。
每斗十文,这价格已经跟平时的价格几乎翻了一倍,然而还是挡不住购粮的热情。尤其是各大粮商,出手极为阔绰,一大车一大车的往回拉。
官仓的粮食,还是肉眼可见的减少,负责粮仓管理的官员心惊胆战,奏折雪花似的飞向中书省,飞向两仪殿,飞向御书房。
御书房。
房玄龄拿着厚厚一沓子粮食告急的奏折,面色严肃,眼神焦虑。
“陛下,照目前这么下去,不撑三天,官仓的粮食就会告罄,到时候恐怕就要大祸临头了。”
说到这里,房玄龄语气一顿,一脸忧虑地望着李世民。
“陛下,您说的粮食,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若是万一有个意外……”
李世民望着平日里多谋善断,智慧如海的两位左右仆射,那焦头烂额,忧心忡忡的样子,心中没由来的一种暗爽。
这就是智珠在握的感觉吗?
他的目光从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唐俭,以及这段时间总是安安静静在角落里,假装自己是美男子的魏征等人脸上一一扫过,轻咳一声,挥了挥手,淡淡地开口。
“两位爱卿,且放宽心,一切,朕自有安排……”
杜如晦和房玄龄忍不住相互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心中的困惑不解。
陛下如此自信,他的底牌到底在哪里?
粮食又能从何而来?
但最近陛下变得越发高深莫测,料事如神了,他们两个即便心有疑惑,也不敢太过质疑。
前面的几件事都证明,只要质疑,差不多就会被啪啪打脸。
进言需谨慎啊。
不见最近魏征那个老家伙都三缄其口,轻易不敢怒怼陛下了嘛。
也许陛下真的有破局之法?
跟唐俭和魏征的知根知底不同,也跟杜如晦和房玄龄的一头雾水不一样。
望着前所未有自信的陛下,长孙无忌狭长的眸子微微垂下,心中暗暗浮起一个年轻人的名字。
王子安!
自从这个王子安出现之后,了陛下找他商量事情的频率便开始断崖式下降。
粮食紧缺,斗米十文,甚至是三十文,这是这么严重的事,若是换了以往,这时候,陛下早就心急火燎的连夜召自己进宫商议大事了,然而现在,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陛下心中到底拿的什么主意。
这说明什么?
说明自己以前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那个王子安真的抢走了自己在陛下心中的位置。
不行了,不行了,我必须想办法去见见那位年轻人了。
不然的话恐怕朝中地位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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