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救命之恩、赠药之情,来日必报,只是如今夜已深了,不如早回。”姜卿羽语调淡淡,可两人却分明听出了其中的不虞。
见她护着自己,景庭眼底染上了几分笑意,而林初墨则是直接黑了脸。
他下意识地朝着姜卿羽那里看了过去,目光一转,林初墨便注意到了案上的那柄团扇。
他的神色陡然一怔,下意识地多看了几眼。
这柄团扇,他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阁下不如早回。”景庭眼底笑意绽开,看上去竟有几分幼稚。
林初墨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这才从团扇上收回了视线,深深地看了眼纱幔后若隐若现的人影,眼角突然多了一抹笑意。
道不同不相为谋,阿羽的身世若真有不同,那她自然有她需要承担起的责任。
“阿羽,后会有期。”林初墨目光微动,足尖轻点便陡然消失在了黑夜里。
他一句话语调含笑,道尽缱绻,绕梁有声。
景庭抬手一挥,这声音才彻底消散。
只是姜卿羽的心头不禁一颤,隐隐有一阵不安浮现,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胸口,见他掀开纱幔进来,这才稍稍定了定心。
“先换药。”景庭早将伤药都备好了放在一旁,他指尖微动,看着方才林初墨送来的小瓷瓶,目光闪烁了一下,凑近闻了闻,一阵熟悉的清香扑鼻而来。
他的神色陡然一怔,打开了瓷瓶,玉白如雪的膏体细腻如许,抬手一抹便径直在皮肤上化开,手上的香味浓淡正好,闻之让人心旷神怡。
正是玉清膏。
“这药怎么了?”见他神色不对,姜卿羽下意识地开口问了一句。
景庭心思微动,开口向她解释,“玉清膏是皇宫特有的,因着药材珍稀,一年也不过能得十几罐,除了太后那里每年能得两罐之外,其余的全凭父皇心情赏赐。”
正是如此,宫中嫔妃尚且争抢不及,怎么会流落到宫外去?
抑或是,青玉阁的势力已经渗透到宫里了?
景庭的话点到为止,可姜卿羽却分明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先前我在冷宫的时候,也遇到了他。”姜卿羽的神色有些复杂,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了下去,“他和云妃似乎有些纠葛。”
顾云?
当年顾家也算是鼎盛一时的家族,连着几年包圆文武试的魁首,顾清更是当年翘楚,原本前途不可限量,可不知怎么,他竟起了谋逆之心,东窗事发后,偌大的顾家一夜覆灭。
小苏姑姑也因此改嫁……
一想到这里,景庭神色微动,伸手去拆裹布的手陡然一怔。
他想起来小苏姑姑的那个匣子里头,当日觉得眼熟的那个是谁的字迹了。
当年的案宗,他翻过,所以也见过顾清的字。
大气遒劲,锋芒毕露。
“你放心,后来父皇便派人过去了,想来该是有了防备。”见他迟迟不应,姜卿羽这才转过了脑袋,看了他一眼。
景庭站在床边,看起来是想要拆裹布,可一双眼底幽深,手停在半空足足几息,却还是不动,姜卿羽不由得开口,“怎么了?不知该如何下手了?”
“嗯,忍着点。”景庭飞快地回神,从案上将团扇拿了过来,一边小心地将她身上的裹布一层层拆开。
刚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等裹布越拆越多,姜卿羽才陡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里面,没穿衣服啊!
她的神色陡然有些不自然,突然抬手握住了景庭,“那个夫君,要不找个丫鬟过来?”
“找丫鬟做什么?”见她脸色微红,景庭心里了然,眼底笑意陡然绽开,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停。
“……”这话她没法接!
眼看着只剩下最后一层,姜卿羽的脸顿时爆红,下意识地抬手护胸。
“无妨。”小狐狸害羞的模样,当真是可爱极了,景庭的眼底不禁多了几分戏谑,俯身凑近低语了一句,“乖,松手,当心牵动了伤口。”
温热的气息在她耳畔拂过,姜卿羽却觉得脑袋陡然炸开,而后脸上的红晕越发晕染了开来,灿若满天飞霞。
一连几日,姜卿羽都趴在床上养伤,景庭则将公文都搬了过来,就在外室处理。
城中的情况很快便稳定了下来,因为对封城,伤寒很快就得到了控制,这几日,大部分人都已经自愈了。
因着年关将近,越州城里也逐渐热闹了起来,不少人也有意无意地绕路过来苏府门口,在街角处放下些鸡蛋糕点之类的。
每日总沿着墙角能放下一排。
都是百姓们的心意,景庭也照单全收,拿进来给姜卿羽补身子,次日将篮子放回去的时候,却在每个篮子里都用红纸包了压祟钱。
这样一来,越州城的百姓对景庭和姜卿羽两人更是感恩戴德,似乎是怕伤寒反复,大家出门也都自发地戴了口罩。
锦州那里的账目苏子文对了一遍,查出来的数目和越州的如出一辙,巧合的就好像是先前一起商量好的。
暂时查不到背后的势力,景庭便将此事暂时按了下去。
算了算时间,请封诰命的奏疏用了加急,想必此时也已经快到了。
而此时,御书房里,皇帝将景庭送来的拜年信又合了起来。
见着末尾的那句:今岁天寒,万望珍重。
皇帝的心里不禁一暖。
瞧他的老三,这是在关心他呢!
皇帝顿时龙颜大悦,抬脚又走了下来,竟是亲自翻了翻景庭从越州采买的那些小玩意儿,满脸高兴。
“何福宝,你看看,朕的老三多有心!”皇帝随手将一个做工精巧的砚台放到了桌上,又取出了一对珐琅青瓷摆在了架子上,环顾了四周,还像是不满意似的,又扯出了几副对联和窗花递了过去。
“去,贴起来!”
“庭王和王妃都有心了!”见他高兴,何福宝自然也乐意奉承他,眼眸一动,便紧接着夸了一句,“这里还有给瑛贵人的东西,皇上若是有空,不如亲自送去?”
他这么一说,皇帝就更高兴了,一张脸上顿时堆了笑,重重点了点头,“嗯,是得亲自送去。”
说着,他顿时也没了什么布置的心思,正想让人把东西拿出来,随他去瑛华殿,便见外头一个小太监又急匆匆地小碎步跑了进来。
“皇上!皇上!越州来的加急信。”
除非战事或是突发急事,一般不用加急信。
就连上次老三遇刺,都没用上加急信,如今这是出什么事了?
闻言,皇帝的神色顿时紧张了起来,可开口时还是端着架子,“呈上来。”
一拆开,见染了血的信笺,他的眼前陡然一阵眩晕,伸手在案上扶了扶,这才稳住了身子。
他一口气一直提着,直到看完了整封奏疏,一口气还是吊着,半晌才从震惊中缓了过来。
百姓暴乱,老三媳妇自请三十大板?
他这个儿媳妇,是真的有胆气啊!老三在她手上,岂不是只有乖乖听话的份?那若是以后真传位给他了,这江山,是姓景,还是姓姜?
一想到这里,皇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原地站了半晌也没动。
直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回过了神来。
不管如何,这诰命得封,至于老三那里,成婚至今无所出,这庭王府也该多进些人了。
“何福宝,拟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