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虚道长和方证大师并肩出来,身后跟着的令狐掌门。冲虚道长和方证大师抢前一步,来到轿前说道:“请任教主下轿,进庵奉茶!”
可是轿帷内却纹风不动,轿中始终没动静。
向问天向冲虚道长和方证大师拱了拱手,以示歉意。他才弯下腰来,俯耳轿边,听取轿中人的指示。然后连连点头,才站直身子后,看着面前的众位英雄。
向问天说道:“敝教任教主说道,少林寺方丈方证大师和武当山掌门人冲虚道长,两位武林前辈在此相候,极不敢当。日后她自当亲赴少林、武当,前去致歉谢罪,还望二位不要介意今日的鲁莽之举。”
方证大师与冲虚道长谦虚的说道:“不敢当!不敢当!任教主出道之时,我等还未当上掌门人,这样算来,任教主果然是前辈,我们二人在此恭候任教主大驾理所当然!”
向问天又说道:“任教主说道,教主今日来到恒山,是专为和令狐掌门相会而来,单请令狐掌门一人,在庵中相见!还望两位行个方便!”
说着话,向问天作个手势,十六名轿夫便将轿子一起抬入庵中。正派人士谁也不便阻拦,只得侧身让开一条路来。那十六名轿夫把大轿抬入观音堂内,才把大轿放下。向问天和绿竹翁陪着进去,却和众轿夫一起退了出来,庵中便只留下一顶轿子。
冲虚道长和方证大师二人面面相觑,谁也想不通,任教主葫芦里卖的药,怎么突然间性格大变?本来应该剑拔弩张之事,竟然会成为翁婿相会一般?难道他又想笼络令狐冲不成?那可如何是好?
令狐冲也很意外,任教主怎么突然性情大变?要与自己单独相会?见性峰上已经准备了杀招,我和他老人家还有什么好谈的呢?我虽然不愿意骗任教主去坐那个布满机关消息的龙椅,但是任教主如果执意要坐,我也不会阻拦。
刚才桃谷六仙鲁莽,六人偷偷进入庵堂,一起坐上龙椅之上。好在冲虚道长设定的触发条件是需要坐一炷香时间才能触发机关。事情紧急,桃谷六仙被方证大师用“金刚禅狮子吼”功夫震晕,顺手点了穴道,藏于庵内。
此时任教主约我会谈,难道我们二人认知上的差异,一次会谈就能解决问题吗?令狐冲虽然不信,但是他还是决定一会向任我行执意胸怀,求他老人家不要一意孤行,为祸武林。那样的话,只能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龙椅的下面埋了数千斤炸药,只要触发了机关,任你是天王老子,大罗金仙也必定要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更何况只是凡人的任我行呢?即便是一死,令狐冲也已决定要再此规劝任教主。
令狐冲说道:“任教主既欲与晚辈一人相见,便请两位在此稍候,我去去就回!”
说着话,令狐冲就要向庵堂内走去。冲虚道长担心令狐冲的安危,低声说道:“务必小心,不可大意啊。”
令狐冲点了点头,从秦绢手中接过剑来,才大踏步走进庵中。那无色庵只是一座小小瓦屋,观音堂中有人大声说话,外面便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便不疑有他,都在庵堂外守候。
令狐冲进入庵堂,风雨秋竟然顺手关上了庵堂的大门。众人一起看向了这个年轻人,都不认识他是何方高人。风雨秋向众人拱了拱手,便退了回来。只听得令狐冲说道:“晚辈令狐冲拜见任教主。”
却没听见任我行说什么话,跟着令狐冲突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冲虚道长大吃了一惊,只怕令狐冲遭了任我行的毒手,一步跨出,便欲冲进相援,但随即心想:“令狐兄弟剑术之精,当世无双,他进庵时携有长剑,不致一招间便为任老魔头所制。
倘若真的不幸遭了毒手,我便奔进去动手,也已救不了他。任老魔头如没杀令狐兄弟,那是最好,倘若令狐兄弟已遭毒手,老魔头独自一人留在观音堂中,必去九龙椅上坐坐,我冲将进去,反而坏了大事。”
一时间冲虚道长心中忐忑不安,他寻思道:“任老魔头这会儿只怕已坐到了椅上,再过片刻,触发药引,这见性峰的山头都会炸去半个。我如此刻便即趋避,未免显得懦怯,给向问天这些人瞧了出来,立即出声示警,不免功败垂成。但若炸药一发,身手再快,也来不及闪避,那可如何是好?”
冲虚道长本来计算周详,日月神教一攻上峰来,便如何接战,如何退避,预计任我行坐上九龙椅之时,少林、武当、恒山三派人众均已退入了深谷。
不料日月神教一上来竟不动手,来个什么先礼后兵,任我行更要和令狐冲单独在庵中相会,全是事先算不到的变局。他虽饶有智计,一时却浑没了主意。
方证大师也知局面紧急,亦甚挂念令狐冲的安危,但他修为既深,胸怀亦极通达,只觉生死荣辱,祸福成败,其实并非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到头来结局如何,皆是各人善业、恶业所造,非能强求。
因此他内心虽隐隐觉得不安,却淡然置之,当真炸药炸了起来,尸骨为灰,那也是舍却这皮囊之一法,又何惧之有?更何况日月神教此次倾巢而出,真要是成功,也算是为武林做一善举。
少林、武当、恒山三派人众,只等任我行和令狐冲在无色庵中说僵了动手,便拔剑对付日月神教教众。冲虚道长守候良久,不见庵中有何动静,当即运起内功,倾听声息,隐隐听到令狐冲低声说了句话。
他心中一喜:“原来令狐兄弟安然无恙。”心情一分,内功便不精纯,一时再也听不到什么,又耽心适才只不过自己一厢情愿,心有所欲,便耳有所闻,未必真是令狐冲的言语,否则为什么再也听不到他的话声?
又过了好一会,却听得令狐冲叫道:“向大哥,请你来陪送任教主出庵。”
向问天应道:“是!”和绿竹翁二人率领了一十六名轿夫,走进无色庵去,将那顶蓝呢大轿抬了出来。
站在庵外的日月教教众一齐躬身,说道:“恭迎圣教主大驾。”那顶轿子抬到原先停驻之处,放了下来。
向问天才说道:“呈上圣教主赠予少林寺方丈的礼物。”
两名锦衣教众托了盘子,走到方证面前,躬身奉上盘子。方证大师见一只盘子中放的是一串混以沉香木的菩提子念珠,另一只盘子中是一部手抄古经,封皮上写的是梵文,他自识得,乃是《金刚经》,不由得心内一阵狂喜。
方证大师精研佛法,于《金刚经》更有心得,只是所读到的都是东晋时高僧鸠摩罗什的中文译本,其中颇有难解之处,生平渴欲一见梵文原经,以作印证,但中原无处可觅,此刻一见,当真欢喜不尽。
方证大师合什躬身说道:“阿弥陀佛,老僧得此宝经,感激无量!”
恭恭敬敬的伸出双手,将那部梵文《金刚经》捧起,然后取过念珠,念珠入手,便闻到一阵香气。
方证大师说道:“敬谢任教主厚赐,实不知何以为报。”
向问天说道:“这串念珠,乃敝教先辈得自天竺名山,谨奉方丈大师。敝教教主说道,敝教对天下英雄无礼,深以为愧,方丈大师不加怪责,敝教已感激不尽。略奉薄礼,以示感谢。”
向问天转头看向冲虚道长说道:“呈上任教主赠给武当派掌门的礼物。”
两名锦衣教众应声而出,走到冲虚道长面前,躬身奉上盘子。那二人还没走近,冲虚道长便见一只盘子中横放着一柄长剑,待二人走近时凝神看去,只见长剑剑鞘铜绿斑斓,以铜丝嵌着两个篆文,乃是“真武”二字。
冲虚道长忍不住“啊”的一声,喊出声来。武当派创派之祖张三丰先师所用佩剑名叫“真武剑”,向来是武当派镇山之宝。八十余年前,日月神教几名高手长老夜袭武当山,将宝剑连同张三丰手书的一部《太极拳经》一并盗了去。
当时一场恶斗,武当派死了三位一等一的好手,虽也杀了日月神教四位长老,但一经一剑却未能夺回。这是武当派的奇耻大辱,八十余年来,每一代掌门临终时留下遗训,必定是夺还此经此剑。
但黑木崖壁垒森严,武当派数度明夺暗盗,均无功而还,反而每次都送了几条性命在黑木崖上,想不到此剑竟会在见性峰上出现。他斜眼看向另一只盘子,盘中赫然是一部手书的册页,纸色早已转黄,封皮上写着“太极拳经”四字。
冲虚道长在武当山见过不少张三丰的手书遗迹,一见便知这“太极拳经”四字确是祖师真迹。他双手发颤,捧过长剑,右手握住剑柄,轻轻抽出半截,顿觉寒气扑面。
他知三丰祖师到晚年时剑术如神,轻易已不使剑,即使迫不得已与人动手,也只用寻常铁剑、木剑,这柄“真武剑”是他中年时所用的兵刃,扫荡群邪,威震江湖,是一口极锋锐的利器。
他兀自生怕给任我行骗了,再翻开那《太极拳经》一看,果然是三丰祖师所书。他将经书宝剑放还盘中,跪倒在地,向一经一剑磕了八个头,站起身来,说道:“任教主宽宏大量,使武当祖师爷的遗物重回真武观,冲虚粉身难报大德。”
将一经一剑接过,心中激动,双手颤个不住。
向问天说道:“敝教教主言道,敝教昔日得罪了武当派,好生惭愧,今日完璧归赵,还望武当派上下见谅,不要再与蔽教介怀。”
冲虚道长说道:“任教主可说得太客气了,冲虚实乃感激不尽!”
向问天又道:“呈上圣教主赠给恒山派令狐掌门的礼物。”
只见这次上来的共二十名锦衣教众,每人也都手托盘子,走到令狐冲身前。盘中所盛的却是袍子、帽子、鞋子、酒壶、酒杯、茶碗之类日常用具,虽均十分精致,却显然并非什么出奇物事。
只有一只盘子中放着一根玉箫,一只盘子中放着一具古琴,较为珍贵,但和赠给方证、冲虚的礼物相比,却不可同日而语了。
令狐冲拱手说道:“多谢任教主厚赐。”
他转身命恒山派于嫂等人过来收了,恒山派众女尼十分差异,但是掌门人如此命令,自然无一人反对。
向问天说道:“敝教教主言道,此番来到恒山,诸多滋扰,甚是不当。恒山派每一位出家的师太,致送新衣一袭,长剑一口,每一位俗家的师姊师妹,致送饰物一件,长剑一口,还请笑纳。敝教又在恒山脚下购置良田五千亩,奉送无色庵,作为庵产!”
说着向方证、冲虚、令狐冲三人深深一揖,转身便行。
那日月神教教众似乎早已排练好的一般,一起转身,依序下山,队形丝毫不乱。
冲虚道长叫道:“向先生!承蒙贵教主厚赐,无功受禄,心下不安。不知……不知……”
向问天笑着说道:“物归原主,理所当然。道长何必不安?在我看来,蔽教和少林、武当只是理念不同,但可以一同进步,这才是武林之福!”
预知少林、武当能否真正接受日月神教的善念?携手共进,开创武林的新篇章呢?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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