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徐闻失眠了。
其实回到家已经1点多了,还有不到6个小时就要起床,肯定是睡不够。
他努力了很久,始终没办法入睡,最后干脆放弃了,决定一早给黄楚晴打个电话请假——横竖自己这周的稿子已经完成,而且大不了就辞职算了。
现在他的全部身家已经超过了1500万,在这个富庶的国度,绝对算得上财务自由。
这也是他这么多年不努力不上进的底气。
想通了这一点,他干脆放弃了进入睡眠的打算,一个人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思考他和沈安然的关系。
最后他确定——今天的决定是正确的。
现在是深夜,没有外界的聒噪和干扰,他可以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
毫无疑问,他是喜欢沈安然的。
其实关于这一点,他之前一直很疑惑,按理说自己前世阅女无数,家花野花什么花都采了个遍。
沈安然相比于从前的莺莺燕燕来说虽然特殊,但也是两个眼睛一张嘴,没有特殊到哪儿去。
那他怎么还是动心了呢?
思来想去,答案很简单——他在这个世界生活得太久了。
从穿越而来,这具身体才5岁,活到现在整整22个年头,这么长的一段岁月,足可以淡忘甚至抹平许多东西。
其实前世的那些记忆,如今在他脑子里已经很模糊了,模糊到他只确定那些真实发生过,但已经无法与他自己联系起来。
现在的他,好像一个忘了喝孟婆汤就转世投胎的……27岁年轻人。
他是可以正常恋爱的,只是一直没有碰到合适和心动的人。
然后,沈安然出现了。
现在徐闻可以承认,她是那个心动的人,但不是合适的。
此时此刻,他面对自己的内心,可以坦荡承认,他对沈安然的喜欢仅仅是动心的程度,而远远没有达到可以放弃自己的原则、放弃自己对生活追求的地步。
也就是说,喜欢她没有喜欢自己多!
既然如此,现在的快刀斩乱麻便也没那么难下手。
不过要说难过,多少还是有一点。
为了不让这个难过继续扩大,他已经下定决心,今后要少和沈安然接触,给她做饭、陪她讲戏什么的,都要就此打住。
不过……之前答应了要给她写首歌,这倒是不能推脱。
想到这儿,徐闻的意识开始跑偏,从思考他和沈安然的关系,到应该给她写什么歌……最后在各种模糊的歌声中湎湎睡去。
……
第二天上午,徐闻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
他迷迷蒙蒙睁开眼,剧烈的太阳已经透过窗帘照亮了整个房间,从窗帘边沿的闪闪金光不难看出,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由此确定,这个电话肯定来自公司。
但没想到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赫然写着“老妈”的字样。
“喂,老妈!”
“徐闻啊,你快回来吧,妈妈要被气死了……”
电话那头,吴海萍哀嚎的声音传了过来。
徐闻一个激灵坐起身,好半天才从激动的吴女士嘴里问出实情,听得他头都大了。
原来是董云桥高考完,分数还不错,一家人参谋着他的分数给他选了个本地的大学,专业也是热门的。
这事徐闻也知道,但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偷偷改了志愿,过了一本线的分数最后竟然报了个三流艺术院校……
吴海萍今天上午收到录取通知书才知道这件事,当场就要和董建飞来一个男女混合双打,没想到一推开门,才发现董云桥这厮早有预料,半夜就收拾东西跑了。
两口子有气没地方撒,更加气得差点双双吃席,没办法才给徐闻打来电话,一个劲地发泄。
徐闻听着电话那边的嚎啕,扶额无语。
好半天把吴海萍安抚下来,让他们赶紧给董云桥的朋友家打电话,当务之急,是把这小子找回来最要紧。
挂了电话,他也赶紧给黄楚晴打电话请假,然后驱车来到董家。
一进门,黑压压的气势就扑面而来。
吴海萍一个人坐在沙发里,捂着额头一动不动,董建飞不见踪影。
听见门响,吴海萍才站起来。
“叔叔呢?”
“出去找那个讨债的去了!”
“还没找到啊?”
吴海萍摇摇头,脸上愠怒的黑气还未散。
“我这儿有的电话不多,能打的都打了,都没他的消息。我还给他们班主任打了电话,拜托给他几个玩得好的朋友联系,现在也还没消息呢。”
徐闻点点头,不说话了。
吴海萍顿了顿,问:“阿闻,你说……现在还能把志愿改回来吗?”
徐闻皱起眉头,虽然无奈,但还是摇了摇头。
吴海萍的脸色更难看了,眼泪立马落了下来,转而更是气得浑身战栗:“这个天杀的,等找到他,我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为了让他考个好大学,这半年啊,我和你叔叔什么都由着他让着他,在家里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打扰他学习。”
“最后高考分一出来,考得竟然不错,我们俩是终于松了口气,还到处托人打听怎么报志愿好。”
“可没想到啊,他竟然自己改了志愿,哎哟喂,哎哟喂,真要把我气死了,真是讨债鬼啊,前世造孽了现在来讨债的啊……”
吴海萍越说越伤心,眼泪却不流了,瞪着眼,一张嘴喷着唾沫星子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着。
徐闻突然想起了星爷把弯铁管骂直的片段,很不厚道地差点笑出声。
心里想:董云桥,你小子真是牛啊!
……
搜寻工作持续了整整两天,没有任何进展。
到周五下午,吴海萍和董建飞已经顾不上生气,开始担心董云桥的生命安危了,于是从嚷嚷着要宰了他,变成现在怕他被人宰了。
思来想去,两口子决定报警。
徐闻觉得这一做法很不妥,毕竟他们口中的讨债鬼,现在已经满了18岁,是正正经经的完全民事行为人了。
两天找不着就报警,不说这个做法有点过于夸张,就算报了,警察局估计也根本不会搭理。
但是他又没办法阻拦,于是只能干看着。
这时,一个陌生电话打到他手机上。
“你好,哪位?”
“你在我家吗?”
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徐闻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刚要不客气,却突然反应过来……
这货不是董云桥吗?
他又看了看来电显示,确实是陌生号码。
“你……”
“别说话,别喊我名字,要不然我现在就挂电话。”
“……”
徐闻头一次有被要挟的感觉,踱步到厨房。
“咳咳……你在哪儿?”
“他们是不是要报警了?”
“嘿,你还真神了啊,这都能猜到!”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啊,这两个人啥也不懂,就知道拿我当小孩子对待,有点什么事就慌得六神无主。”电话那头,董云桥的口气又自豪又不忿。
徐闻翻了个白眼。
“我说,你闹够了,也该回来了吧?”
“我不回,回家他俩不得打死我!”
“那你打算怎么办,一直在外面飘着,从此跟你爹妈断绝关系是吗?”
“那……”
董云桥说不出话来了。
徐闻无奈,十分清楚他现在的想法。
这小子,就是叛逆期癌化了,所以病得比别的中二青年要深,十八岁还跟父母对着干。
不过说起来,董建飞和吴海萍的教育方式也有问题,两口子从来不听董云桥的意见,所有大事都独断专行。
估计董云桥这次干出这么轰轰烈烈的事来,跟这也有关系,典型的“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徐闻知道,他现在也是有点害怕了,所以才会这么中二地用一个陌生电话给他打来。
虽然语气依旧豪横,但其实是在求救。
虽然只带一半血缘,但毕竟是自己的弟弟,徐闻也不可能真的不管。
叹了口气,他道:“上我家待两天,这边我来处理。”
电话那头顿了顿,听喘气的速度就知道小年轻已经难为情了,但想来囊中羞涩,所以没办法拒绝,最后只好昂着高傲的头颅接受施舍。
“那……行吧!”
然后就挂了电话。
徐闻看着手机回到主页面,摇头笑了笑,这才觉得自己真是揽了个不该揽的活。
那小子现在是轻松了,他脑袋可就大了。
……
花了好半天时间才让董建飞和吴海萍相信,董云桥现在在外地,他已经托同学把他接回来了。
两口子当下要去把他接回来,也被徐闻按住,说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双方都冷静冷静……嘴皮子都磨破了,吴海萍和董建飞这才答应。
徐闻松了一口气,开车回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一出电梯,就看到董云桥靠着门口睡着了,浑身脏兮兮的,身边还挎着个大背包。
当时他搬家的时候,一家三口都来过,难为这小子还记得地方。
他皱着眉,上脚在他身上踢了踢。
没醒!
青春洋溢的脸上挂满了酣睡的满足,嘴角还流着不知愁滋味的哈喇子。
徐闻又好气又好笑,这位大哥一出手把天都快搅翻了,爹妈差点住院不说,连他都连续两天没上班一边灭火一边找人……
可没想到,这始作俑者竟然还能心安理得地睡这么香!
徐闻想想就来气,抬起脚,使上劲儿,朝他的肩膀猛地一踹。
“唉~~唉~~”
董云桥一轱辘滚倒,脸贴在了地板上。
这下终于醒了,脸色勃然大怒。
“谁踢老子……”
看清楚面前的人,又立马怂了。
“呃……你回来了!”
董云桥挠着头皮,挤眉弄眼,很是无辜,跟一条不记事的土狗似的。
徐闻本来想跟他论证一下“没大没小”这件事,但想想还是算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难不成现在还要仗势欺人吗?
他没说话,开门迎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