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大地震刚过没多久,十月间便爆出了贿选事件。
直系军头曹督军在六月间把黎元洪给赶跑了,一直憋着要当大总统。可他一个军头,自知自己选不上。那怎么办?简单,贿选啊!
这货先是在预选的时候拉拢议员,给出了五千大洋一张票的高价,而为了收买议长,更是直接砸出去四十万大洋。事后有人盘算过,曹锟为了当大总统,前后一共砸进去一千三百五十万大洋。
啧啧,一千三百五十万啊,这钱要是砸在军队身上,早特么一路平推到粤东,哪儿还有民党什么事儿?
曹锟自认为做的隐秘,可不过几日贿选事件便闹得沸沸扬扬。报纸上更是调侃议员是猪仔议员,曹锟这个大总统是猪仔总统。
这事儿引得狠人冯玉祥极其不满,后续影响深远。
费景庭对军阀从没什么指望,权当是在看乐子。他浑不在意,有人却吓得半死。
杨景林连忙找上门来问法子……曹锟要是当了大总统,他杨景林岂不是没了活路?
这两年杨景林跟曹睿闹得愈发不可开交,杨景林视津门为自己的基本盘,巧了,曹睿也看中了。都知道津门是膏腴之地,谁都不想轻易放弃。
二者围绕着津门周边的权利斗得不可开交,连带街面上的混混都得站队,经常性爆发大规模街头殴斗,背后的主因就是杨景林与曹睿之间的斗争。
杨景林惴惴不安,费景庭琢磨着这货对自己还算有用,起码这么些年下来,自己在津门就没遇到过什么麻烦事。于是干脆指点,让其暂且退让,说曹锟得位不正,风光不过一年就会败落。
杨景林不敢不信,想着还要忍耐一年,便唉声叹气的去了。
要说这曹锟也是个官迷,身为直系军阀头子,手底下军队弄得四分五裂,不想着抓紧收权,偏偏砸重金买了个大总统……真是让人无语。
因着晋升人仙之境,费景庭对灵机的需求比之过往更多了几分。从前只是靠着炼化自身精气以补真气不足,现在可不成了。十月间他去了一趟九山顶,启动阵法,趺坐洞穴深处,顿时周遭灵机有如鲸吞一般被其吸纳。
只到体内真气充盈,这才放缓下来。
家里两个小的,还有个怀着孕的倪秋凤,费景庭没法儿钻进山沟里一门心思的修行。而且修仙修仙,仙字一般是人,过世的恩师王静玄早就说过,根本就没有太上忘情的说法,那是儒家编造的。
自那日破境之后,费景庭也隐隐有所察觉。远遁深山亦或者俗世繁华,皆为修行。修道之路,后天转先天,是为修身;先天转人仙,接下来的路途便以修炼神魂为主。
修炼神魂,既要以真气淬养,又要壮大神识。是以费景庭一改往日避世的态度,逐渐跟从前的关系联络起来。俗世浮尘也是一种修行。
这修行好似佛门感悟红尘,不同的是,佛门要看破红尘,道门倒是没这个说法。
于是乎费景庭先去陈撄宁的住所,陈撄宁热情接待,宴饮一番,谈起黄邃之顿时不胜唏嘘。
黄邃之的转生寄魂几乎可以肯定是失败了,陈撄宁从黄明睿那里打听了转生所在,专门去看了几回。
比之费景庭,陈撄宁会的术法不多,很大一部分还是费景庭传授的。于是陈撄宁干脆化作游方道士,大模大样的进到那户人家里,给人家算命破八字。
其间接触过那孩童几回,倒是聪颖了不少,可全然不记得此前的记忆,这还算什么转生寄魂?
听陈撄宁说,黄明睿极为关注此事,暗地里也不是查探了多少回。近来黄明睿大受打击,也不留在津门勾搭寡妇了,径直回了津门乡下的家中,从此闭门不出,终日饮酒作乐。
陈撄宁曾经去看望过一回,本已经消瘦下来的黄明睿近来又发了福,似乎也不再去修那阴阳双修之术。
黄明睿意志消沉,其妻妾倒是大喜过望。黄家原本是津门八大家,这些年破败了,可家中产业无算,只要别像黄明睿那么败家,吃吃喝喝又能花费几个钱?
聊过黄邃之与黄明睿,陈撄宁又说起曹锟……曹锟这货贿选之前专门找了陈撄宁卜算。陈撄宁是有些道行,会的东西也杂,身上的真气……算了,那根本就不叫真气,顶多算是气功。
怎么说呢?陈撄宁的真气可能就比孙禄堂老爷子稍微好那么一点,但动起手来,估计还打不过孙禄堂。大概就这么个水平。
陈撄宁运使驳杂真气替人疏通经脉多少算有些效果,至于别的,也就没什么别的了。卜算之道,肯定比不过张乐瑶的六爻。
陈撄宁言辞之中颇有些自得,费景庭老早就清楚彼此道不同,也就懒得去当杠精。
仙路漫漫,当初一起的伙伴,又有几人能陪着走到最后?
卞文颉出嫁之后,看样子过得还算幸福。费景庭没再见过卞文颉,只是去到卞先生家中之时,卞夫人脸上的笑模样就没停过。
两口子就这么一个闺女,卞先生还是个气管炎,眠花宿柳肯定有,但绝对不敢把姨太太娶回家。若是卞文颉过得不舒心,只怕卞夫人脸上就不会有笑模样了。
卞先生跟老美合资的成药厂日进斗金,那小药丸自不用提,刻下早已打开老美的市场,被老美誉为男士之宝。就连那白药生意也是红红火火。
这些年军阀乱战,每战死的不多,伤者无算。直奉战争期间就有奉军中的日本顾问评价,说直奉战争的烈度都赶不上倒幕战争。
双方士兵的素质都不咋地,奉军尤其低劣,经常是叮叮咣咣一通乱放枪,然后排着密集队形开始冲锋,前头死上十个、八个,嗷一嗓子掉头就跑。
就国内军阀的组织度与训练程度,说夸张点都赶不上后世的大学军训。
军阀乱战,各类金疮药就成了必需品。白药因着效果打出了口碑,引得四方采买,一时间奉为圣药。
略略坐了会儿,又与卞先生达成了一笔原粉交易,费景庭回返家中。略略盘算,熟人挨个走动一遍,感觉就像是吃了一碗白米饭一样,虽然顶饿,但什么滋味都没有。
十二月间,外间波澜不惊,张乐瑶却突破了境界,五雷圆满,径直由后天转先天。
这可是大喜事!
自去岁天山一行,得了萨祖道印里的存想图,张乐瑶修行起来便一日千里。只可惜张乐瑶修的是雷法,讲究存想,具体什么进度费景庭也不知道。
不想,只过了一年多,张乐瑶便晋升先天之境。
谷贘/span公共租界里洋楼里喜气洋洋,内里却只有关熙怡与胡七姑在忙活着,还有个倪秋凤坐在一旁看着。至于旁人,早就随着费景庭去了郊外。
旷野滩涂之中,符芸昭踩着土蚰蜒与御使雷法的张乐瑶斗做一团。
一个才先天,一个已元婴,若非符芸昭留手,张乐瑶早就落败了。
晋升先天之后,张乐瑶不拘后天符咒,便是先天符法,乃至本命雷法也信手拈来。
先是金火天丁、火鸦纠缠,跟着五雷交互,一道接一道的劈向符芸昭。
符芸昭存心逗弄,便让金蚕蛊与土蚰蜒去纠缠,自己干脆跳在一旁看热闹。眼见土蚰蜒崩散,符芸昭挥手间收回金蚕,跳出圈外道:“不打了,你这根本就不是天师道的雷法。”
张乐瑶抿嘴笑道:“先祖所传雷法乃是草创,萨祖改进之后更便于修行。”
张继先的雷法,讲究天、地、水、神、社;萨祖的雷法,则变成了金、木、水、火、土,五雷对应肺腑,修成之后自然晋升先天。
张乐瑶以张继先的雷法入门,一年前转修萨祖雷法,略略转换之后,不过一年多便五雷圆满。
几个小的不知谁胜谁负,张怀英跑到张乐瑶身旁递过去帕子:“师父,谁赢了?”
后面两个小的争执不休,殷金华道:“肯定是师娘赢了,师娘自己都没下场。”
高达却道:“我看小师娘更厉害,又是金火天丁,又是火鸦,还有那雷法,几道神雷过去,那土蚰蜒也遭受不住。”
符芸昭哼哼两声,当即目光不善地看向高达。
高达缩了缩脖子,张乐瑶在一旁道:“是芸昭胜了,我才进先天,芸昭只怕就要先天圆满了吧?”
符芸昭傲娇道:“还差得远呢,我看起码还要再过上两年。”
费景庭心中喜悦,他前一阵静极思动,四下走动,想要重拾过往,却遍寻不到同路者。正所谓众里寻他千百度,同路者却一直在身旁。
张乐瑶晋升先天,符芸昭两年后有望人仙,便是关熙怡的境界都稳中有升。
众人笑闹一阵,回返家中欢闹自是不提。
有气候学家提出民国期间处于小冰河末期,导致气温不太正常,尤其是北方地区,连年灾害。
这灾害一半是天灾,一半是人祸。满清在的时候,为了维系统治,好歹还修一修水利工程。到了民国,大家伙都忙着四下割据,争权夺利呢,哪特么有功夫管水利工程?
于是乎这一年的年关,津门四下又聚集了数万难民。杨景林好脸面与名声,又挑头出来募捐,费景庭刚从卞先生哪里得了不少美刀,直接捐了三十万大洋。
费景庭心知肚明这是治标不治本,没有个强有力的政府,撒出去再多的大洋也无济于事。可惜年头不对,治本的刚刚冒头,还很稚嫩,一月间还跑去参加了民党的大会。
这一年的上半年风平浪静,内里暗流涌动。曹锟贿选的后遗症爆发了,报纸上连编累牍的报道各地人士对曹锟的不满。甭说各地了,就连直系内部都对其不满,首当其中的就是狠人冯玉祥。
四月间,费景庭还在每天几百字的攒书,书名还没定,费景庭打算写华夏历代王朝与气候变迁的关系。需要查阅的资料太多,费景庭的文字功底连及格都算不上,于是便只能一点点的硬憋。
然后梁启超先生兴冲冲的跑上了门。
“景庭,泰戈尔上船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来华夏讲学。”
讲学社的资金,费景庭捐了不少,梁先生等董事也捐了不少,这几年没少邀请知名学者。邀请者名单里甚至有爱因斯坦,可惜这位大神在日本讲学之后,突然有事,于是原定来华夏的讲学计划取消。
“哦,好事儿啊。”费景庭一个工科生,对泰戈尔无感。从前只知道一首飞鸟与鱼,后来发现还特么根本就不是泰戈尔写的。
梁先生兴奋道:“今年请了泰戈尔,明年争取把甘地请过来。”
费景庭报以微笑,纯粹是不知该如何说了。
圣雄啊,非暴力不合作……这位印度圣人纯粹是被掌握话语权的西方媒体吹捧起来的。
西方媒体为什么吹捧这货?逆来顺受的孝子贤孙不吹捧,难道去吹捧那些打跑殖民老爷的独裁者?
甘地虽然没来华夏,可抗日时期,校长跑去跟甘地见了一面。结果这货一直强调他那套脑残理论,直接告诉校长,非暴力不合作,死上一半华夏人,日本人就怕了。
那么不靠谱的校长直接就炸了,回头就骂了句娘希匹!
同样是人口大国,印度还早建国几年,华夏建国之后基础设施还赶不上印度呢。结果过了七十年,印度还是那个印度,华夏却再也不是那个华夏。
究其缘由,印度本就是散装的,甘地在印度建国之初就给印度埋下了大坑,然后三哥还属于心里特没数那种货色。
知道甘地没来华夏讲学,费景庭也就没说什么。心道幸好这货没来,不然仗着名声,也不知会毒害多少想不开的华夏青年。
“景庭,泰戈尔到了华夏,咱们讲学社得全程陪同,你年轻……”
费景庭赶忙拒绝:“这个……实在不凑巧,内子近期临盆,实在是没空。”
没错,倪秋凤快生了。算算预产期过了一周,可肚子始终没动静。
梁启超很是失望:“那可真是不凑巧。那我回头再研究研究。”
费景庭将梁启超送走,心中很是不屑。不过是个印度诗人,有什么好吹捧的?要真是把爱因斯坦大神请来,费景庭一准全程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