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公,秦汉时人,张良的授业恩师。传授张良太公兵法之后,言十三年后你见到的济北谷城山下的黄石,就是我了。
十三年后张良在此地果然捡到一块黄石,于是供奉起来,死的时候捧着黄石下葬。
控鹤仙人,本名属仁,乃是天台元虚老君第七子。传闻中喝多了酒,所以居住在武夷山,需八百年才能飞升。
这二位可是传说中的人物。费景庭本以为秦汉之时的人物,大多是后来道门牵强附会,没成想这二位还真是真仙。
控鹤仙人含而不露,黄石公神光内敛,一时间费景庭也看不出这二位是什么修为。
费景庭赶忙见礼:“见过二位真仙,晚辈费景庭,这是晚辈妻子张乐瑶。”
控鹤仙人笑道:“小友有礼了。诸界闭塞,算算三百年间再无下界飞升而晋升地仙者。尊夫妇不过眨眼之前先后晋升三次,真是可喜可贺。”
那黄石公也道:“我观道友道法冲和,且无意参与这虚无界里的争斗,想来与老夫等人不谋而合。”
“不谋而合?”
控鹤仙人道:“与世无争。”
道门之学,玄之又玄,无争是为了争,争则不能忘了不争。秦汉之时虽早就有老子学说,可还没形成道教,黄老之术乃是官方治国的方针。
所以严格说起来,这二位真仙应该是方术士一流。
黄石公笑道:“道友无需紧张,我等非是那等作奸犯科之人,也不贪图道友修行法门。”
控鹤仙人接着说道:“我等逍遥此间久矣,原本借着西王母的蟠桃每年聚会一番。后来西王母倦了,不再开门揖客,我等便另行筹建了蟠桃会。”
开门揖客可不是什么好词儿,这控鹤仙人说话颇为诙谐。
黄石公道:“蟠桃会既无蟠桃,也无谋划,只为谈玄论道。不想天地生变,我等没根脚的散仙只得报团取暖。费道友……伉俪几人独来独往,不似与上界大能有牵扯,所以我等才来邀请费道友,若得闲暇可来蟠桃会一晤。”
“原来如此……不知在下可否考虑一下?”虚无界刻下波云诡谲,费景庭可不敢轻信于人。
控鹤仙人道:“自当如此。”说话间随手一甩,便有一块木牌飞将过来。
费景庭接到手中,立刻感知到内中浓郁的真气。
黄石公道:“此为会牌,可感知聚会所在。道友若有意,还请拨冗一会。”
费景庭赶紧拱手道:“自当如此,待晚辈处置了家中事务,尽量去见识一番。”
黄石公与控鹤仙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一番,随即隐去身形。
张乐瑶松了口气道:“这二位只怕有天仙修为。”
费景庭道:“秦汉距今快两千年,这虚无界时间流速虽然与人世间不同,可此二人定然有自己的洞府。能活过两千年的老妖怪,就算是耗也耗成天仙了。”
“也是……夫君,还是先回洞天吧,只怕她们这会儿正担惊受怕呢。”
费景庭应允下来,却不动作,又戏谑的拱手一礼:“乐瑶,恭喜破境。”
“嗯……”张乐瑶眼波流转。这姑娘压力一直不小,因为前头有个不讲道理的符芸昭。符丫头心思单纯,喜怒随心,偏偏修行起来进境神速。便是开了挂的费景庭也没将其落下多少。
本就是天之骄女,张乐瑶一向自认为自己是第一流的人物,哪里肯认输?苦修之下,一朝破境地仙,从前所有苦闷尽数破除,但觉心远天自宽。
二人小小温存片刻,便遁入洞天之内。
只是刚一进洞天,符芸昭那丫头便迎了上来。看也不看费景庭一眼,符芸昭双目灼灼看向张乐瑶:“你如今也是地仙,我还未曾领悟神通,不如切磋一番?”
张乐瑶抿嘴笑着,双目之中战意浓浓:“合该如此,请!”
“请!”
费景庭头皮发麻,俩地仙在洞天内打架,就算费景庭出手都不一定能制住。他赶忙阻拦,说道:“慢着,你俩打起来这洞天还要不要了?”
“那就去外边。”
费景庭脸上纠结,外界什么情形这俩女子又不是不知道,这不是找事儿嘛……可却阻拦不得。
符芸昭与张乐瑶天生相克,说白了就是气场不和,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有费景庭调和着,再加上此前两女境界上有差距,这才弥合下来。
如今张乐瑶追将上来,本就想争个高下,符芸昭这货纯粹是想打一架撒撒气,费景庭就算想拦也拦不住。
没奈何,费景庭便琢磨着跟出去瞧瞧,免得两人伤了和气。再者说张乐瑶刚刚破境,还未曾稳定,这要是出了意外……
哪里想到,俩女子根本就不让费景庭出去旁观,说是其在一旁会影响二人切磋。
切磋个鬼,她俩就是怕费景庭出手阻拦。
让二人在自己身上留下印迹,随即目送两人离开,费景庭一时间忧心忡忡。也不知道这斗将起来,究竟谁高谁低。
符芸昭术法诡异,又有小白蛇符蛟与金蚕加持,五行术法融会贯通,轻易不会败落;张乐瑶修的是雷法,万般道法,以雷法杀伐第一。希望打个平手吧……
思虑间,洞天陡然晃动起来,显然是受到了术法波及。费景庭心中暗自腹诽,当即出手稳定洞天。饶是如此,足足过了小半天,这洞天才稳定下来。
刚腾出手,费景庭正要出去瞧瞧,洞天破开,二女毫发无损的遁了进来。
“额,没事吧?”
符芸昭皱着眉头,很不高兴,冷哼一声扭头就走;张乐瑶神情快意,显然方才是占了便宜。
张乐瑶凑过来盈盈一礼:“让夫君挂念了。”
“你赢了?”
“略占上风,芸昭却未败。”
懂了。按说符芸昭修为要略略高一些,但所学术法极其驳杂。从苗健蛊术到先天术法,乃至于与卫姜共同领悟的五行术法。虐菜自然是摧枯拉朽,无可抵挡。可碰上相近的修行者,可就麻烦了。
张乐瑶入虚无界之后,摒弃上清、正一符咒之法,专修太上洞渊秘法,见内中先天符咒修炼得得心应手,尤其以雷法施展雷术,驭使起来随心所欲。
而雷法又以杀伐为甚,是以符芸昭吃些亏也算正常。
哎,手心手背都是肉。张乐瑶心思重一些,符芸昭喜怒形于色,不论结果如何,这个和事老都不好当。
眼见其唉声叹气,张乐瑶噗嗤一笑:“夫君且去开解下芸昭吧,她这会儿只怕是郁闷得紧呢。”
“嗯,那你且去稳定境界。”
费景庭径直化作遁光,须臾便按落在符芸昭身旁。这姑娘正冲着一刻老松发脾气,也不用真气法力,单单靠着蛮力甩出拂尘,将那老松抽得千疮百孔。
“丫头,别生气了。我辈修行之士,求的是长视久生,超脱凡俗,哪有执拗于好勇斗狠的?”
“哼哼!”
“再说万般功法,以雷法杀伐第一,你俩都是人仙时不是打过一回吗?”
“哼!”
“要不咱俩生个孩子吧。”
“哼……啊?”符芸昭吓了一跳。她心思纯粹,这会儿依旧跟个小女孩一般。想到生出个小安鼎那般的魔头,顿时头皮发麻:“景庭哥哥……可不可以不生?”
符芸昭是个单细胞,阻止其心绪低落胡思乱想的唯一办法就是转移思路。
于是费景庭笑笑:“那可由不得你。”
女子哪个没有小性子?若不发泄出来,只怕倒霉的迟早是费景庭。于是好一番忙碌,上下通顺之后,符芸昭因着要不要生孩子的事儿跟费景庭掰扯了几天,倒是将败北的事儿给忘了。
这日费景庭正要修行,却感知到怀中木牌略略振颤。拿出来一瞧,却见其光华流转。以真气感知,赫然感觉到外界一未知所在正在缓缓移动,想来便是此番蟠桃会聚会所在了。
他修行到了瓶颈,非但是他,连符芸昭与张乐瑶都没有后续晋升天仙的法门。敝帚自珍、闭门造车显然不是办法,依着黄石公与控鹤仙人的表现,也不像是有敌意的样子,倒是可以去瞧一瞧。
左右他拿定主意只身前往,说什么也不能一家子都陷进去。
于是这日跟家中诸女子言语一声,又好言劝慰了缠着他非要跟着去的符芸昭,这才出得洞天,化作遁光追着那移动的所在疾行不止。
估计花费了几日光景,老早便瞧见那一方殿宇衬在流云之中,若隐若现好似仙宫。他天目术修到了天眼后期,一眼便看穿此殿宇乃是法力所化。
心中估量,这估计是个临时聚会地点。
待离得近了,便见几名女仙相伴飞遁而至,路过费景庭身旁还多看了两眼。
又有一对神仙眷侣相携而至,男子手中握着玉箫,女子乘着一头凤凰。费景庭与之打了招呼,听其名讳,顿时吓了一跳。
男子名萧史,女子名弄玉,此二人可是道门典藏中的神仙人物!
据记载,萧史擅吹箫,秦穆公以女弄玉嫁之,萧史教弄玉吹箫,竟引来凤凰,而后夫妇二人一同飞升。
费景庭赶忙见礼,当即扭捏着问道:“不想二位的确是修行之人,晚辈本以为列仙传中二位的记载乃是后人杜撰。”
“列仙传?”弄玉很是好奇。
费景庭当即将二人记载背诵出来,听得两人瞠目结舌。
萧史摆手道:“太过夸大,吹箫引来凤凰之说,纯粹是无稽之谈。”
弄玉咯咯笑道:“我这头凤凰乃是法力所化,且夫君也未曾乘龙啊。”
费景庭打听一番,这才知道,人家萧史本就是有名的方术士,还给秦穆公看过病,因此才取了穆公之女弄玉。夫妇二人在钟南山修行几十年,后得遇名师,这才双双飞升。
说话间便到了殿宇所在,黄石公与一陌生人在门前迎候。费景庭进去之后才听萧史说,与黄石公一起的乃是马成子。
又是一位名列道藏的人物!
马成子乃是秦扶风人,弃家求道,从黄盖童子那里学了胎元练炁之法,又在蜀山得遇高人,学了外丹之术,修炼经年,炼制仙丹,服之顿时列为高真。
待进到殿宇之内,费景庭更是被一个个如雷贯耳的真仙震得头皮发麻。
鍭仙姑,蔡姜,焦先,马明平,黄升……林林种种,列席众仙三十余,竟然有半数都名列道门典籍。
余下那些不认识的,费景庭暗自猜测,也许是自己孤陋寡闻。说不定是那些隐世修行的门派,传人飞升之后,其传承便断绝了。所以名声不显。
又或者这其中不少都是仙二代。想想自家的小安鼎,若一切顺遂,只怕几十年后也会位列仙班。
这修行者有独自苦修的,也有道侣飞升的,更有举家飞升的,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所以甭说仙二代,仙三代都有可能。
此间准备了瓜果美酒,控鹤仙人引导话题,说的大多都是过往收获,亦或者是修行关隘。
费景庭倾听了一阵,发现掺和不进去。他的参同契功法,更类似于全真一脉的内丹术。而这帮人交流的大多都是练炁之术。
很明显,费景庭根本就不可能废弃参同契转而修习练炁之术。所以他顶多就听了个寂寞,什么用都没有。
如此过了半日,黄石公与马成子施展术法,将此处隐匿。进到殿宇之内脸色极为难看。
黄石公阴沉着脸道:“不想此番只有三十余道友汇聚,也不知余者是赶不及还是遭了意外。”
马成子沉默不语,一女仙叹息一声道:“这却不好说了。大能激斗,我等散仙插手不得,还被殃及池鱼。此番尚且有三十余道友汇聚,只怕下一次不知还存下多少。”
焦先冷哼一声:“老君实在太过!他想超过此界,却不曾过问我等意见。引来域外天魔,将好端端的仙界侵蚀得人人自危。”
老君?费景庭立马竖起了耳朵,留神倾听。心中暗道:这天界争端讳莫如深,许天师、张真人都不想提及,不想今日总算能破开谜团了。这老君,说的莫非是太上老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