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笑笑道:“你是很好,对我也很好,可是你对大家都很好啊。那种好并不是独一份的,不够热烈,也不够专注。
那不是夫妻之间应有的相处之道。
作为你的妹妹,我会觉得很满足。可是作为妻子,我恐怕就会生出怨念了。”
黎笑笑转头托腮,认真地看着常千佛说道:“可是你对四小姐就不一样。你不是不热烈,不执着,只是还没有碰到让那个能让你热烈起来的人。”
常千佛很是吃惊。在他的认识里,黎笑笑还和素衣一样,是个天真不谙事的小妹妹。没想到她想问题竟如此深远,说出的这一大番道理,叫他不得不叹服。
感慨道:“笑笑真的长大了。”
黎笑笑无语望天:“你怎么跟凌叔一样的口气?我都快十八了,再长就是老姑娘了。”
提到这话茬,顿时沮丧:“说实话,我真巴望着你能跟四小姐好。凌叔说让我去洛阳是常爷爷的意思,我猜一准没什么好事情。要是常爷爷再提让我嫁你的话,我真的只能绞了头发去当姑子了。”
平常常千佛听了这样的话笑一笑就过去了,今日心中却是微动,问道:“嫁给我,真的那么坏吗?”
黎笑笑看他神情竟像是认真的,不由呆了一下,耐心解释道:“那要看谁了。要是四小姐嫁给你,那当然是掉进了蜜罐里。要是别人……”
她撇撇嘴,摇头叹气:“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常千佛叫黎笑笑夸张的表情逗得笑起来,道:“你且把心放肚子里,你是我妹妹,我断不会如此坑害你。”
黎笑笑双手合十,一脸虔诚:“拜托拜托。”
经这一番笑闹,常千佛心情松畅许多,翻着手中书册,问道:“你刚才说,这册子是一位喜欢安安的王小姐送给你的?”
难得见常千佛这么鸡婆一次,黎笑笑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对对对,我跟你讲,喜欢黎安安的姑娘可多了。东大街的王小姐,西大街的陈小姐,鼎丰楼的妙厨子,胭脂记的老板娘,还有酬四方的霁月流云小天星……”
咂嘴叹一声:“你说这都是什么眼光!”
常千佛教她给逗乐了,问道:“那安安可有中意的人?”
黎笑笑认真想了想,一脸狐疑的样子:“我看他那样子,好像都挺喜欢的?”
常奇冷不丁地从后面跳出来:“什么?你说安安喜欢谁?”
黎笑笑被常奇吓了一大跳,差点仰过椅子去。捂着胸口甚恼。
常奇嘟哝道:“安安不是跟宝瓶巷子的杨果果还没扯清楚吗?还跟文茂街上的林小宛有一腿。这怎么又招上别的姑娘了?你不知道,我现在出个门跟做贼似的,就怕被他的那些相好逮到。”
黎笑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林小宛喜欢的是黎康康好不好?再说黎安安哪有什么相好?”
常奇挠了挠头,疑惑道:“我记错了吗?那杨果果总是没错的吧?她一看到我就骂安安不是个东西,亲完就跑,不负责任。”
常千佛笑意颇深,引得常奇狐疑看他一眼:“你笑什么?”
常千佛随口就接了:“我觉得杨果果说得很对,亲了就要负责任。”
黎笑笑无奈道:“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杨果果使了计,诓黎安安跟她打赌——”
话没说完就被常奇一声大叫打断。
黎笑笑上一口气还没喘过来呢,又见他来这么一出,忍无可忍地吼道:“常奇!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地?”
常奇已是兴奋得跳起来,指着常千佛,一副了悟的样子:“我说吧我说吧,你得手了是不是?”
黎笑笑一脸莫名:这是在说什么?
遂转头,与他同看着常千佛。
常千佛但笑,脸庞却是见了微红。
常奇几时见过常千佛脸红,看稀奇一样地绕着他好几圈。捂着胸口,一脸拜服道:“爷爷,我常奇敬天敬地,其次最敬您老人家了。那么凶的姑娘,你也下得去嘴?你就不怕她突然长出一根大獠牙,啊——,一口咬死你!”
常千佛提起板凳作势要砸。
常奇托着夹了竹板的右手臂,一溜烟地跑远,回头大叫道:“不公平!我就给她把了个脉,碰了下手腕子,她就把我打成这样。肯定是装的,装的!”
凌涪直到天黑定才回来。
黎笑笑将温着的饭菜端出来摆上。一锅子阴米肚片粥,一碗鲜荷叶蒸紫芋丸,一盘炒笋片,一盘黑木耳拌圆芹菜,是凌涪一贯喜爱的菜式。
凌涪在崎岖山路走个来回,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进门便有热的饭食吃,心中熨帖,直夸黎笑笑贴心。
黎笑笑笑道:“这都是大哥叫厨房备下的,我这是借花献佛,抢功劳呢。”
凌涪闻言笑。
各地当家子女养在常家堡的不少,这么些小姑娘,他还是最喜欢黎笑笑爽朗不拘的性子。
顺口问道:“公子呢?”
黎笑笑道:“刚刚四小姐醒了,他过去把脉去了。”瞥了眼墙角沙漏,道:“去了有时了,差不多该回来了。”
凌涪虽然不是习医之人,但在常家堡多年,耳濡目染,也懂一点医术。穆典可现在的状况只适合静养,与方显交手实是勉强了些,怕有后遗,常千佛如此紧张也不奇怪。
遂问道:“四小姐病情还好?”
黎笑笑有些诧异凌涪居然会关心穆典可的病情,道:“是没有妨碍的。只是大哥不放心,非要亲自照料着……”
她想了想,问道:“凌叔,您见过金六公子吗?”
凌涪一行吃着菜,一行答道:“见过。怎么了?”
黎笑笑道:“那金六公子,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可难倒凌涪了。
那日穆典可身中碎心掌,常千佛连夜施救。他前去探看时,远远瞥见一人独坐帐外青草地上,身影异于常人高大,猜想那人应是金六无疑。
此后容翊率兵攻打山谷,他在乱斗之中被瞿涯出手制住,随明宫辗转迁移,直至离去,也再未见金六现身。
仅凭一眼,自然是难以识人断人的。因说道:“只是见过,不曾接触。不过看他手下之人行事,此人应当极富魄力与手段。”
说着话,脑海中金震岳的面容一闪而过,不由得感慨,惋惜叹道:“凰凤巢中,何曾出过凡鸟?只是可惜了。”
胃口也寡淡下去。
只将面前一碟圆芹拌木耳并一盘炒笋片两样爽口小菜吃了,那蒸的软糯香稠的芋粉丸子却是一口没动,粥也只喝了小半碗。
黎笑笑道:“凌叔这就不吃了吗?”
凌涪笑道:“日落不食,不可吃得太饱,这些就够了。”
黎笑笑起身收碗碟,凌涪忽然问道:“公子有没有同你说过,金六公子已婚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