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自家门前突然出现这么多人,林昭心里多少还有一些慌乱,但是看到林简之后,他立刻就放心了下来,朝着林简走去。
自己这个远房七叔,颇有君子之风,无论如何也不会害自己这个后辈。
他走上前去,对着林简低头行礼:“侄儿见过七叔。”
林简点了点头,然后扭头看向旁边的李煦,对林昭笑着说道:“这是李公子,长安来的。”
林昭心里一动。
大周开国二百年,国姓之人已经多的不可计数,因此姓李并没什么了不起,长安城里的李姓极多,因此来自长安城也很正常。
但是这位来自长安城的李公子,站在了林简的身后,这就不得不让林昭心里生出一些联想了。
他对着这位李公子拱了拱手,行礼道:“越州林昭,见过李公子。”
李煦面带笑容,先是上下打量了林昭一眼,然后笑着说道:“我是林师的学生,咱们是同辈的兄弟,用不着这样客气。”
一旁的林元达面带笑容,开口道:“今日来寻三郎,是有些事情要跟三郎商量。”
林昭点了点头,对着林简低头道:“七叔,我家里颇有些寒酸,接待不得贵客,要不然寻一处酒楼,我请七叔还有李公子吃一顿饭。”
林简笑呵呵的看了林昭一眼:“看来三郎现在阔气了。”
林昭微微摇头,苦笑道:“总不能怠慢了贵客。”
林元达微笑道:“已经在长青楼订了一桌席,我与李公子到这里来,就是请你过去的。”
“我是你的长辈,又算是越州的地主,这顿饭自然应该我来请。”
林昭恭敬点头:“都听七叔的安排。”
此时,他心中多少已经猜出了一些自己这位七叔的用意。
自己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一不会文二不会武,本来对于这位闻名天下的元达公没有半点用处,从京城来的贵客更不可能接触的到,然而这两个人却主动来到了自己家里,那多半就是为了那个活字。
虽然林昭还指望着这东西挣钱,但是假如林简或者说这个长安的贵人要把这东西拿走,林昭现在全无办法,只能拱手让人。
毕竟,现在的林昭太过弱小了。
这个来路不明的李公子撇开一边不谈,单单一个林元达,一根手指头就可以让林昭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林昭持晚辈礼,跟在了林简的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长青楼,元达公很是大气,在这个越州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订了一个宽敞的雅间。
他们一行人虽然很多,但是最终走进这间雅间的,也就林昭叔侄俩还有这位李公子三人而已,那些壮汉或者守在长青楼楼下,或者守在雅间门口,没有一个走进来的。
三个人进了雅间之后,林简让出了主位,但是李公子坚持不受,最终还是让林简坐了主位。
这一切,都被林昭看在了眼里。
按照这位李公子所说,自己这个七叔应该是他的老师,双方既然有师徒名分,林简本来应该毫无争议的坐在主位上,然而林简却想让给自己的这个学生……
再加上这个学生姓李,那么他的身份,已经不言自明了。
不是皇子,就是皇族。
想到这里,林昭心里更加凛然。
如果不是林元达,他这辈子可能都没有机会见到这种人物!
要知道,前两天他还在受制于那个泼妇嫡母,最终不得已之下,还是破财消灾,哪怕是今天白天的时候,他还在三元书铺里弄那个促销的广告牌。
但是到了晚上,他就见到了这个时代最为尊贵的那批人之一!
世事奇妙啊。
林昭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因为怕说错话,他干脆微微低头,闭口不言。
还是坐在主位上的林简,打破了这个有些尴尬的气氛,他笑着说道:“三郎不用紧张,今天寻你来,是有件事情与你商量。”
林昭头皮有些发紧,低声道:“七叔是长辈,有什么事情,七叔替我做主就是。”
林元达大摇其头:“这话如何说得?为叔不是仗势欺人之辈,今日是好生与你坐下来商量,成与不成,都不会因此怪罪于你。”
说到这里,元达公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李公子也不会怪罪你。”
林昭这才松了口气,抬头看了这两人一眼,开口道:“那请七叔直说罢。”
林简用手碰了碰桌子,开口问道:“三郎你那个活字,弄得如何了?”
“已经初见雏形了。”
林昭老老实实的点头道:“侄儿与谢东家一起弄了一个新的书铺,大概再有两三天就能把第一批书印出来,然后放在三元书铺售卖。”
说着,林昭抬头看向林简,低声道:“这第一批书,就是七叔的《蓝山集》,侄儿原本准备等样品制出来之后,再去送给七叔过目的。”
“这么快啊……”
林简目光闪动。
他记得上次在林昭家里见到那些小木块的时候,也就是一个多月前,短短一个月时间,林昭就把这些东西从想法变成了成品。
一旁的李煦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对着林简低声道:“林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林简低头喝了口茶,开口道:“是用来印书的新法子。”
说到这里,他补充了一句:“如果大周能够大规模使用这个新法子,各地的书价少说要便宜一半,甚至能够便宜六七成七八成。”
听到了这话,李煦眼睛一亮。
他这才明白了,林简为什么说此事,会对当上国子监祭酒有所帮助。
这个新法子,对于读书人来说,是一件莫大的功德,谁把它推行天下,谁就是天下读书人的恩人,假如是林简这种本就闻名天下的大文人把它推行出去,短时间内就能把自己的声望抬到极高的地步!
到时候,不要说国子监祭酒,将来就是礼部尚书的位置,也不会有什么阻碍!
想到这里,李煦扭头看向林昭,这才第一次正视这个少年人。
他是长安城里的天潢贵胄,哪怕在长安城里,也是高高在上的那一拨人,平日在长安,能够让他瞧上眼的人也没有几个,至于越州的人就更不入眼了,对于李煦来说,整个越州也只有林简一个人,能让他上心而已。
但是现在,他看向林昭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
林简再一次看向自己的侄儿,苦笑道:“本来应承过你,三年之内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外人,今天我也不应该带人过来问你,但是事出突然,为叔现在需要用这个东西。”
林元达语气诚恳。
“不过三郎你放心,为叔不会让你吃亏,你可以算一算,这三年时间你能用这个挣到多少钱,这笔钱我们会直接给你。”
元达公咳嗽了一声。
“当然了,同不同意全在你自己,只要你摇头,就只当我与李公子没有来过。”
“我是长辈,不会仗势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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