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青州之后,李煦没有敢走范阳九州境内,而是从西面绕了一下,直接朝着大周的西北,也就是朔方奔去。
他们从青州出发,经太原府一路北上。
与林昭赶路不一样的是,李煦带着的二百禁军人人有马,再加上李煦本人也是骑马,速度比马车或者步行快出许多,从青州到朔方两千里地,李煦只用了十天时间,便赶到了夏州。
朔方就在夏州。
到了夏州之后,李煦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对。
因为夏州境内,沿途几乎看不到什么百姓,即便偶尔看到几个,也是拖家带口南逃,世子殿下在路边拦住了一户正在举家搬迁的人家,询问原因。
这家的户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家,他颤巍巍的看了看李煦还有李煦身后的一干禁军,明白了眼前这是朝廷的官军,当即作揖连连,哀声叹气:“官爷刚到夏州,可能还不知道,现在北边已经开始打仗,突厥人要打过来了,老朽惧怕兵祸,因此准备带着家里人,搬到庆州或者宁州去。”
李煦脸色骤变。
在来朔方之前,他已经听说了朔方这边不怎么太平,但是那时候突厥人只是小打小闹,还不曾到大规模作战的地步,如今看这些夏州百姓的反应,只怕……
只怕已经打起来了!
世子殿下勉强平复了一番心情,看向这个老人家:“老丈,朔方军护卫关内道已经几十年,突厥人从来不曾打过边境来,怎么这一次刚打起来,你们就要南迁了?”
关内道就在京畿道北边,是京畿的屏障,从灵皇帝之后,关内道便被朔方军死死看住,突厥人再也没有能打进来过。
老头告饶道:“官爷有所不知,老朽是经历过当年动乱的,心里有些害怕兵祸,再加上这些年家里有了一些产业,害怕被突厥人糟蹋了,因此要带着家人去南边投亲。”
李煦微微点头。
他进夏州以来,沿途但凡看到有人搬家的,多半是家财不菲的富户,家里有了些财产,害怕被突厥人给抢了,因此要远离边城。
这是非常乐意理解的。
世子殿下与老丈交谈了几句,便任由谢家人继续南迁了。
等送走这家人之后,李煦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二百禁军,声音低沉:“兄弟们,我们不能去朔方了,要直接去丰州!”
朔方节度使屯田三州,分别是夏州,灵州,丰州,其中丰州在最北边,也就是大周与突厥的边境之处。
其实这个时代,是没有所谓严格的边境线的,真正的边境就是势力控制范围,而丰州就在大周势力控制范围的边缘,正儿八经的前线。
朔方军的治所在灵州,夏州也算是后方,但是只要边疆一起战事,那位齐大将军绝对不可能在后方两州,一定是在丰州!
李煦当即不再犹豫,带着二百禁军一路北上,碰到关卡了便亮出自己左卫大将军的腰牌,在奔行了两天之后,终于来到了丰州。
丰州,就是大周与突厥的第一线。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李煦到达丰州的这天,丰州并没有战事,但是丰州城四下已经尽是朔方军将士,一眼看去,遍地都是军营。
李煦身后的禁军刚到达丰州城外二十里,就被朔方军的人控制,要求他们原地扎营,不得再前进半步,李煦很干脆的点头同意,命令手下禁军在原地扎营安寨,他自己则是骑马前往丰州城,去见齐大将军。
二十里的距离转眼就到,在门口核实了身份之后,李煦被一个朔方军的校尉领着进了丰州城,进城之后又走了一柱香的功夫,终于在一处中规中矩的宅子门口停下。
这个校尉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李煦一眼:“大将军就在里面,你进去罢。”
这些军人,是不知道李煦身份的,再加上看李煦年轻,因此说话并不是十分客气。
世子殿下也不在意,迈步走了进去,最终到了这处宅子的书房,上前敲了敲门之后,清了清嗓子。
“姑父,侄儿看您来了。”
齐大将军的夫人丹阳长公主是李煦的亲姑姑,这一声姑父肯定是要叫的。
很快,房门打开,头发有些散乱,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的齐大将军,站在李煦面前,他上下打量了李煦一眼,然后缓缓开口:“是东旭来了。”
李煦点了点头,再一次对着齐师道低头行礼:“侄儿给姑父请安了。”
“不必客气。”
齐师道伸手把他拉了起来,然后领着他进了书房,一边走一边说道:“真是奇怪,我三天前才给长安去信,按理说这会儿信最多是刚到长安城,怎么东旭你这个时候,就到丰州来了。”
“姑父误会了。”
李煦摆了摆手,连忙解释道:“侄儿非是从长安来的,而是几个月前就出了长安办事,办完事之后听说朔方这边与突厥人有了冲突,因此便赶来看一看。”
说到这里,李煦顿了顿,开口问道:“姑父,边疆…情况如何了?”
齐大将军捋了捋自己下颌的胡须,有些无奈的开口道:“如果我人还在灵州夏州,那么边疆自然不会有什么大事,但是现在我都亲自到丰州来了,东旭就知道,边疆的事情肯定不会小。”
齐大将军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声音有些沙哑:“三日前突厥人突然犯边,当时我还不在丰州,丰州守将带兵迎敌,双方互有死伤。”
“这场仗打的很凶,突厥人死了七百多,我方伤亡千余人。”
听到这里,李煦脸色变得更为严肃了。
战场上,即便是两个上万人的大军团对冲,有时候一天打下来伤亡也就是一两千而已,而三天前的战斗,双方加在一起死了近两千人!
也就是说,伤亡数量几乎是相当于一次大兵团正面作战了!
至于双方的战损比倒并不怎么奇怪,突厥人本就悍勇,面对突厥人能有这个战损,在大周军队里已经算是不容易。
世子殿下深呼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齐师道:“姑父,突厥人……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
齐大将军眯了眯眼睛,声音低沉:“事先没有任何预兆,打完第一轮之后这些突厥人便退了回去,不过斥候营已经传回了消息,那些突厥人并没有走远。”
齐大将军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地图。开口道:“他们现在还在丰州以北,估摸着总数有一两万人。”
“我看第二轮战事,随时有可能打起来。”
李煦面色凝重,把目光放在了齐师道面前的羊皮地图上。
他慢慢上前,伸手指了指大周的东北,咽了口口水。
“姑父,突厥人突然犯边,只怕……”
“只怕康东平,已经有所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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