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仁坊越王府。
林昭的书房里,一个袖口绣着铜钱的中年人,垂手站在林昭书房里,向他汇报长安城里的一些要闻。
现在,铜钱卫的规模已经越来越壮大,当初创建铜钱卫的那十几个少年人,有几个也慢慢被淘汰,最开始的那批人,只剩下了六七个人还在铜钱卫做事。
除了这六七个人之外,铜钱卫的中下层之中,也有不少人冒头,比如说林昭面前的这个中年人,就是在铜钱卫之中崭露头角的“新人”。
他的袖口,是一枚完整的铜钱,也就是说地位只比那几个半枚铜钱的人差一点。
现在,铜钱卫的信息系统,已经吸纳了司宫台的情报,情报能力比从前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王爷,长安城里的事情,大概就是这些。”
这个中年人低眉道:“除了这些事情之外,再有就是您从宫里出来之后,宋王李煦便随后进宫,他在太极宫待了近一个时辰之后,便魂不守舍的离开了宫城,一个人在朱雀大街上行走。”
“最后,他进了丹阳长公主府…”
说到这里,中年人低头道:“他在宫里与天子说了什么,现在还无从得知,司宫台也不会有记录,而他在丹阳长公主府说了什么,暂时也不知道,一直到他与齐大将军密会了一段时间。”
坐在主位上的林昭,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淡淡的说道:“不是李家人,就是李家的亲戚,他们谈的事情,猜也可以猜到一些。”
说到这里,林昭看向这个中年人,缓缓说道:“还有别的事情么?”
“还有。”
中年人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双手递在林昭面前,开口道:“王爷,这是郑二爷从荥阳给您寄过来的书信,大通商号专门联系了铜钱卫,让铜钱卫密送长安给您。”
林昭微微皱眉。
大通商号,是有自己的信息渠道的,而自己那个二舅,居然特意通过铜钱卫来送信…
“好了,本王知道了。”
林昭伸手接过这封书信,开口道:“没什么事情,你就去忙罢,长安城里的事随时禀报。”
中年人恭敬低头。
“属下遵命。”
说罢,他躬身退出了林昭的书房。
等这个中年人离开之后,林昭才拆开那封郑通送过来的书信。
信的内容不短,足有三四页,林昭只简单看了一遍,就神色微变。
他拿着这封信,沉默许久之后,才默默起身,推开了房门。
“备车。”
很快,一辆纯黑色的马车,就从越王府离开,马车出了崇仁坊之后,又一路从长安西城门出城。
林某人现在,是长安城里绝对的风云人物,他离开长安的消息,立刻引起了长安权贵们的注意。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耳目遥遥的跟在越王府马车身后,一起出了城。
林昭的马车,在官道上奔行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长安西郊的一处小山坡脚下,赵成在山脚下住马,抬头看了看这座小山,然后又扭头看向林昭,开口道:“王爷,地方到了。”
马车里正在闭目养神的林昭,立刻睁开眼睛,弯身下了马车。
下车之后,他抬头看了看这处小山,然后又看了看赵成等人,开口道:“你们在山脚下候着,不必跟我上去。”
赵成犹豫了一下,上前说道:“王爷,我随您同去。”
林昭犹豫了一下,便微微点头,带着赵成一起,沿着山路爬上了这座小山。
此时还是夏天,两个人爬到一半,便满头大汗,坐在路旁休息了一番之后,便继续攀爬。
很快,一座小小的道观,便出现在两个人面前。
纯阳观。
赵成抬头看了看这座道观,一拍脑门,开口道:“属下想起来了,玄通道长曾经说过,他是长安西郊纯阳观的道士,原来王爷今天出门,是来访友的。”
小道士李玄通,曾经在青州,给林昭打了一段时间工,林昭手底下的火药署,就是小道士帮忙弄起来的。
火药署成型之后,小道士便再也不愿意留在青州,与林昭匆匆告别之后,就返回了长安。
虽然那个时候的关中,还在康东平手里,但是一座只有两个人的道观毕竟不起眼,现在看来,这座道观并没有被那场兵祸袭扰。
林昭起身,也看向这座道观,轻声道:“不错,今日是来访友的。”
两个人再一次攀爬,很快到了纯阳观门口。
林昭伸手叩门。
久久没有回应。
赵成趴在门缝里看了看,然后扭头对着林昭低声道:“王爷,院子里都是野草,恐怕…已经无人居住了。”
林昭皱了皱眉头,正想转身离开,道观大门缓缓打开,一个一身简单道袍,皮肤有些黢黑的道士,站在林昭面前。
他看了看林昭,然后脸上露出笑容:“是林公子啊。”
“师父还以为是什么贼人,刚才还不让我来开门。”
说罢,他让开了身子,请林昭两人进去。
林昭看了看李玄通,脸上也露出笑容:“玄通道兄至今没有被令师炸死,真是可喜可贺。”
李道士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这段时间,我与老师都躲在山洞里,他没有可以炼丹的物什了。”
林昭迈步走进这座道观,看到满院子的野草,恍然大悟。
看来这对师徒,这段时间并没有待在纯阳观里,为了躲避穷凶极恶的范阳军,多半是躲到山里什么洞穴里去了。
林昭眨了眨眼睛,看向李玄通。
“观主呢?”
“在里面,收拾他那个丹炉呢。”
李玄通憨厚一笑:“这两年时间,外面都有兵匪,师父就带我去山洞里住了,近些日子才听说朝廷回长安,贼军已经被打跑了,师父才带我重新回到纯阳观。”
“他老人家这两年研究了不少丹方,准备好好炼几炉丹呢。”
林昭哑然一笑。
“道兄带我去见见观主。”
李玄通点了点头,便在前面带路,很快把林昭带到了纯阳观的“丹房”里,一个身穿破烂道袍的老头,正坐在地上,摆弄着他的宝贝丹炉。
林昭上前,对着观主拱手行礼。
“晚辈林昭,见过观主。”
李观主抬头看了看林昭,又低头看着自己的丹炉,撇了撇嘴。
“用道法造杀孽,你这辈子也脱不开身了!”
林昭无奈一笑,知道这老头是在说自己用火药方子杀人的事情。
他也不生气,只是开口道:“观主,我有件事想跟您请教。”
老头又瞥了一眼林昭。
“什么事?”
林昭面色平静:“您姓李么?”
老头勃然大怒,怒视林昭:“废话,老夫不姓李姓什么?”
老道士指着李玄通,叫嚷道:“这小子就是很老道姓的李!”
林昭静静的看向老道士,又扭头看了看李玄通,微微摇头。
“恐怕,是您跟他姓的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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