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元寺所在的小镇上,正是云开雨霁,天边挂着一道弯弯长虹。
屋檐下流淌一条条水滴,落在青石的石窝中,击打得水滴四溅。
方斗、戒严和戒行,坐在一家茶馆里,望着窗外湿漉漉的地面。
他们在此,等候请来的各方高人。
观音殿和天王殿那边,早已接待了外援,正在酝酿战略。
戒行这边,也不甘示弱,虽然拳头比不过天王殿,财富比不上观音殿,但却有一桩他们无法比拟的优势。
秘药!
福元寺的秘药,都出自天王殿,不管是买入大量药材,还是对外售出珍贵秘药,都开拓了丰厚的人脉。
掌握这些人脉,药师殿佛子戒行,也有信心板板手腕。
清明早已过了,今天新茶不能喝了,但茶馆有上好的陈茶普洱,开水沏茶,汤水如琥珀流光,香气四溢。
方斗刚开了胃府,对茶香极为敏感,品尝出其中妙处,忍不住夸赞。
“这是上好的陈年普洱,起码有六十到七十年的火候!”
茶博士听了,翘起大拇指,“这位大师好灵的舌头,今日招待三位的,正是小店珍藏了六十三的陈年普洱!”
戒严闻言双目圆瞪,“为何只有六十三年?有百年陈的普洱,尽管取来,咱又不是喝不起!”
茶博士尴尬笑了,“六十三年的普洱,已是小店的镇店之宝,再往上就没有!”
“戒严师兄,别为难人家了!”
凡是在镇上开业的商家,没人敢得罪福元寺,更何况戒严和戒行两人,在福元寺地位不低,所到之处,众人都要小心伺候。
听得方斗解围,茶博士松了口气,还是这个和尚通情达理。
戒严终究不是雅人,喝了几口茶,觉得越来越寡淡,恨不得弄些酒肉来吃。
瞥眼一看,戒行端着茶盏,一边欣赏琥珀光的茶汤,一边轻轻呷两口,神情极为舒畅。
人家才是会喝茶的!
“戒行,你情的人,怎么还没过来?”
“别急,稍安勿躁!”
聚首前,戒行已经解释了,他请来的两位助手,一个来自邻近的丹阳郡,一个比较远,临海的胶东郡。
丹阳郡的助手,因为他赠送一瓶玉佛脂,结下了交情。
至于渤海郡那边,是药师殿采购药材的一处基地,平时来往甚多。
“人家远道而来,等几天又怎么了?”
戒行慢条斯理,喝完茶汤,长舒口气。
小镇外,蹄声笃笃,一个瘦弱的中年道士,牵着头瘦驴,身旁牵着小道童。
小道童头上裹着白布,身穿的道袍是成年人尺寸,也没改过,看上去空荡荡,袖子都垂在地上。
瘦驴背上,托着大包小包,还有沉重的木盒,以草绳捆绑着,行走间一瘸一拐。
“师父,我累了!”
中年道士有些不耐烦,一指前方的小镇,“这不快到了,再撑撑!”
道童噘着嘴,“可是,我的腿酸软得厉害,快断掉啦!”
他眼珠子骨碌转了两下,“要不,让我骑会儿驴!”
话音刚落,中年道士一记爆栗,凿在他脑袋上,打出‘哎呦’惨叫。
“骑什么驴?没看到驴身上背着东西么?”
“这一路上,你不停喊累,想方设法偷懒!”
“你想骑驴,驴身上的东西怎么办,让师父我来背?”
“你倒是舒服了,却要师父我累成驴了!”
道童有些委屈,捂着脑袋,“不让骑就算了,打人干嘛!”
中年道士教训了一通,觉得语气有些重,缓和表情,“百丈啊,咱们师徒两个出趟远门,也不容易!”
“为师念在你年纪小,需要长见识,才带你出来!”
“等见到主人家,可不能这么没规矩,让人家小瞧了咱们黄山隐修!”
道童百丈听的愣住了,“师父,咱们是黄山隐修?”
“那是当然!”
道童满脸不可思议,“可是,咱们不是种田做买卖的,兼职当道士养家糊口吗?”
中年道士表情尴尬,解释道,“咱们本职是道士,做些小买卖,只是补贴修行而已,不要本末倒置!”
“晋陵郡面积有限,虽比不上咱们丹阳,但福元寺却家大业大。”
“这次人家邀请咱们帮忙,咱们也趁着机会,多贩卖些土特产。”
道童百丈有些委屈,低下头,“可人家给的盘缠,都被你锁进柜子了,咱们一路走来,吃的干粮清水,睡在荒地破庙,太辛苦了!”
“你懂什么?”
中年道士正色道,“咱们修行之人,道法自然,亲近自然,契合天地大道,吃得饱穿得暖,反而于修行有碍!”
道童百丈眼睛直眨,总感觉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算了,快把头巾解开,我再给你上药!”
道童解开裹布的头巾,露出长满疮疤的脑袋,看上去很是骇人
中年道士,取出一个瓷瓶,千方百计,将最后的瓶底都刮干净,也才收集了少许一撮。
“哎,玉佛脂快用完了,这次去福元寺,怎么着也再要两瓶?”
道童翻着白眼,应和道,“一瓶怎么够了,最好要他个三五瓶,用不完可以高价卖掉!”
他本是讽刺,但中年道士却听得连连点头,“有道理!”
中年道士,一边往道童头上抹药,一边喃喃自语,“可惜,玉佛脂太珍贵,一两瓶可以开口,若要的太多,反而惹怒对方!”
他手法均匀,片刻过后,在道童脑袋表面,用剩下的玉佛脂涂抹均匀一层。
道童吸着凉气,表情极其惬意。
“裹上头巾,咱们进镇,和福元寺的人汇合!”
中年道士一拉瘦驴,发现这牲口也累了,顿在原地不动。
“乖,等咱们进镇,将这些茶叶漆器卖了,给你买三文钱的好草料!”
瘦驴听了,昂刺昂刺摇头,显然不信任他。
“骗你做什么,这次定能大赚!”
中年道士好说歹说,总算拉动瘦驴,背着沉重的货物。
道童揉了揉膝盖,有心抱怨几句,但见到一人一驴走到前方,只得快步追上去。
“师父,我将来肯定长不高!”
“为何?”
“小小年纪,就要长途跋涉,还不被师父疼,太可怜了!”
“咚!”
“又打脑袋,刚抹药了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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