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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个时辰之后,司文和司桂花两人面色平静地站在一边,他们知道主子是不可能毫无目的地做这件事情,所以,他们需要做的就是等着主子的吩咐。

“做这个粉和粉丝的整个过程,你们都看在眼里,想必心里就明白,这些玩意并不难做,”司月笑着说道:“当初我买下你们的目的在第一天就已经告诉过你们了,之后也不会有所改变,只是,四亩地的产出并不算多。”

司月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所以,未免之后带回来的孩子忍饥挨饿,吃苦受冻,未雨绸缪是很有必要的。”

“主子,你的意思奴才明白,”司文想了想,开口说道:“虽然说这东西并不难做,可最先想到的是主子,在整个大齐恐怕也是独一份的,再说,单是从成品和味道来判断,奴才可以说,一时半会没人会想到是被嫌弃的红薯所做。所以,无论是粉的做法还是吃法,应该都能赚一笔不小的银子。”

“做法和想法都是我的,就算是赚了银子,也不算是那四亩地的产出,司文,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司文的话并没有让司月原本的计划动摇,前世的她为了斗垮那一堆夫妻,过得实在是太累了,这偷来的一辈子,她想过轻松的生活。

司月的话司文是明白的,不过,却也想多了一层,他以为司月不打算将粉的做法和吃法放到收养弃儿这件事情上来,略微沉思了一下,便开口说道:“请主子吩咐。”

“刚才你也说了,这在大齐是独一份的,”司月看着司文,面无表情地说道:“只是,你觉得以我这样的家庭或者就你们两个,能保住这独一份吗?”

司文心头一震,他是被刚才出现的新食物而蒙了心,忘了形,否则怎么会连这个都想不到,有些事情他是再明白不过了,虽然那些富贵人家一个个都是满口的仁义道德,生意人更是将诚信为先时时挂在口上,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私下里有的是卑鄙龌龊上不了台面的算计。

虽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可就像是主子说得那样,这玩意一出现,对于他们来说,无疑就像是引起无数野狗围追一个拿着肉包子的小孩,手中的包子被抢多不说,小孩能留下一条命就算是老天保佑。

幸好主子没有昏头,刚才在吃过那碗粉之后,他脑子里曾经有过许多的想法,比如在县城里自己开一家店,无论是卖成品的粉,粉丝,或者是开家小食铺,都能赚不少银子。

如今想来,他在想这些法子的时候,是按照他之前主子的背景,如今换成了这个主子,就算是主子运气好,能将店开起来,中间也不可能一点波折都没有,最关键的是,那样他们还能抽出时间做最初的事情吗?

“再有,商户之子是不能读书考科举的。”司月接着说道:“虽说现在孩子什么的一切都还没有影,可我们不能先将这条路给堵上了。”

在大齐,商户之子可以读书,却不能考科举,但当官的却是能够经商的,据说这样是为了减少奸商出现的概率。

司文静静地听着,偶尔看一眼坐在长凳上的司月,主子刚刚所说的那一点他都没想到,原本以为只要让这些孩子平安长大就行了,可如今再一想,若有那个条件,为何就不能够让他们读书考科举呢?曾经的他不也是为了这个目标努力奋斗过的吗?

此时在司文的眼里,司月跟他的前主子在某些方面极其的相似,沉稳,大气,甚至透露出来的高贵和优雅都不相上下。

“那主子的意思是?”司文此时已经知道或许他误会了司月的意思。

“这件事情的重点不在于方子,而在于原料,方子我可以免费送,关键是地里种出来的红薯能卖出不错的价格,”司月看着司文,“去找一家能撑得住并且信誉有比较好的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奴才明白。”司文又不是傻子,司月的话说得这么明白,他又怎么会不明白。

“若是一直没有弃儿,有了银子,可以继续买地,不是非得要你们两人来种,可以请人的。”司月说得很慢,“用那四亩地里赚来的银子所买的地,也是由你们支配的。”

司文有些不明白,主子为何要分得那么清楚,她现在家里的情况说不上好,若是用这样的法子,即使是不种红薯,也能换不少银子的。

司桂花却能理解,只是想法和司月的有些差别而已,在她看来,杨家如今没有分家,主子这么做,无非就是将这些归入她的嫁妆之中,这样的话,杨家分家的时候,属于主子嫁妆那部分的是不会被拿出来再被分出去的,而她和司文都是属于主子的嫁妆。

“奴才明白。”

司月站起身来,“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做,把握好那个度,宁可少点利益,也不要惹上麻烦。”

“是,主子,”司文见司月向外走去,略微思考了一下,开口问道:“那做法奴才若是换了钱?”

“我从来没打算那这个换银子,所以无论你换了多少,都是你的本事,算在你账上就行,”司月这话说的明白,司文的帐,从设立开始就只有一个用途,“事情我交给你,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是,主子。”司文无语地看着司月离开,主子的话虽然说得冠冕堂皇,很有威严,可他还是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她想当甩手掌柜的意思。

这天夜里,“夫人,觉得如何?”司文看着李氏问道,将今天的事情仔细地说了一遍。

“不错。”李氏笑看着司文,“看到你这般用心,我也很高兴,这事交给我就行了,不过,按照司月的意思,若是与你公平的交易,她恐怕会怀疑的。”

司文点头,现在的这个主子虽然是个农妇,可从她办的事情来看,他是半点都不敢小瞧的,甚至在每次对上司月时,他都必须小心谨慎,生怕露出点什么破绽,当然,夫人的吩咐是一个原因,另一个也是因为他挺喜欢这个主子给他安排的事情。

“这样,方子和做法,恩。”李氏想了想说道:“五十两银子,这五十两我让我弟在杨家村给你换成六亩中等地,你同样种红薯,在这粉和粉丝没有被其他的酒楼所参破之前,我们以玉米的价格收购你们家那十亩地的红薯。”

“多谢主子。”司文恭敬地说道。

“你也别谢我,这本身就是好事,况且在实际上占便宜的其实还是我弟,你也知道他的酒楼可不止这个安县有,”李氏笑容灿烂地说道:“我倒是想多给一些,恐怕会露出破绽。”

“夫人多虑了,若是没有夫人您这一层关系在,奴才哪有那么容易就将事情办成。”司文说到这里,倒想到了不妥之处,“夫人,大人的地能否等半个月后再下来,太快的话,主子恐怕会怀疑奴才的。”

“就按你说的办。”李氏笑着点头。

司文从县城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不算宽敞的道路两旁全是树林,一丝风都没有,鬼魅的树影此时像是被钉在地上一般,不能动弹,只有蝉鸣鸟叫以及远处若隐若现的蛙声不绝于耳。

突然,高亢嘹亮的婴儿哭声传来,在这样的环境听起来有着几分惊心动魄,司文心头一震,开始怦怦直跳起来,脚步加快了一些,朝着发声地而去,心想,这或许便是主子所说的缘分吧,否则,早不哭晚不哭的,怎么在他经过的时候就哭呢。

只是,在看到包裹孩子的锦缎时,眉头一皱,心里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能用得起这样锦缎的家庭应该是不会因为缺少吃喝的原因,会把孩子扔掉,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孩子身体有问题。再环顾四周,此处已经靠近深山,以这孩子这么响亮的哭声,一定会惊动山里的动物,不用想也知道到时会是怎样的结果。

司文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恰巧经过的话,这孩子能不能活得过今晚都是个问题。

快步走进,伸手将大树底下的孩子抱起来,比现象中更加柔软的小小一团让司文的动作越发的小心翼翼,昏暗之中大体的摸了摸孩子的全身,是个男孩,还四肢健全,司文疑惑,难道是他想错了?

直到回到家里,在灯光下一看就明白,“这孩子真丑!”司文这么想的时候,司桂花已经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红彤彤皱巴巴的皮肤不说,可能是因为在树底下待了不少的时间,被蚊虫叮咬有许多红红的疙瘩。

即便孩子还很小,却眼歪口斜得很是太厉害,两只眼睛一个大一个小,鼻孔朝天的很明显,眉毛稀稀拉拉就几根,两只微微招风的耳朵比起其他来倒是最正常的五官。

“这孩子哪来的?”司桂花眉头紧皱,并没有伸手去接司文怀里的孩子,眼里的嫌弃很是明显。

司文看着这孩子,或许是因为对方是他第一个抱起的孩子,也或许是因为两人的缘分,总之即使是看着他的丑模样也觉得可爱,只是,听到司桂花问话的语气,再抬头看着对方的眼睛,眼神不由得暗了下来,“在路上遇上的,就抱回来了。”

“你的意思是这将是我们收养的第一个孩子?”司桂花再一次看了一眼这孩子的长相,迅速地离开,此时她的眼里已经不仅仅是嫌弃,更有着厌恶之色。

“大姐,不是我们,是主子。”司文淡淡的声音隐含着警告,之前对于司桂花爱干净和利索的性子产生的好感在此时消失无踪,他甚至在想,这样的女人真的能够带好孩子吗?

“小文啊。”司桂花的视线再也没有在小孩身上停留,以大姐劝告弟弟的口气说道:“你要想清楚,若是主子收养的第一个孩子是这个,他将来便是这个家的老大,大姐告诉你,他这五官已经定型了,即使是长大了也只会变得更丑,而不可能变好看,这样他下面的弟弟妹妹们还怎么抬头做人。”

“哇哇。”仿佛是听懂了司桂花想要扔掉他的意思,小小的孩子大声地哭了起来,那撕心裂肺的架势吓得司文立刻轻拍着他的背哄着,动作很是不规范地摇晃着,而司文之所以会这些,也是学记忆力好些年前奶娘抱少爷小姐们的动作。

“大姐,你去准备点米糊糊,他估计是饿了。”不像刚才从树底下将他抱起的时候就立刻停止了哭叫,这一次哄了好久,孩子依旧哭个不停,司文想估计是饿了,开口说道。

司桂花暗地里撇嘴,“家里没米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文,大姐刚刚所说的话,你听进去了没有?”

“大姐,”哄小孩子司文是有耐心的,可听着司桂花的催促,不就是让他赶紧的,趁着村子里的人没发现,将孩子扔了,“你忘了主子曾经说过的话了吗?那些孩子无论身体健全或者身有残疾我们都可以收养的。”

“小文啊,做人不能那么实诚,你看看主子,长得那么漂亮的一个人,你觉得她会容忍她的第一个养子这么丑吗?”司桂花也有些来气了,从第一次听到主子让她所做的事情之后,她就时时刻刻地准备着,期待着第一个孩子的出现。

可如今孩子出现了,却完全不是她现象中那般的白白胖胖,漂亮可爱,其实平凡一点她也能接受,可这么一个丑得连亲生父母都嫌弃的婴儿,这么强烈的落差让她实在是接受不了。

“所以,你就可以擅自决定将他扔了吗?”司文的耐心用尽,看着司桂花的眼神有着冷意,“你要明白,若是主子同意的话,我怀里这孩子便是小主子,我还从没有听说过敢嫌弃主子的奴才。”

这个时候小孩的哭声已经小了不少,司桂花的声音却骤然地提高,她觉得她的一片好心完全被司文给当成了驴肝肺,如今反而责怪起她来了,“司文,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说的是事实。”司文抱着孩子慢慢地转悠,看也没看司桂花一眼,其实心里已经再盘算着怎么将她弄走,不是他不讲这些日子以来相处的情谊,而是以司桂花现在的态度,即使是主子留下这孩子,司桂花也不可能全心全意地对他,照顾他,他是绝对不能让第一个被抱回来的孩子在冷眼下长大。

看着软硬不吃的司文,司桂花是真的生气了,“既然在这件事情上我们有分歧,那我就去找主子,这孩子能不能留下也不是你司文能够做主的。”说完,转身出了房门。

司文看着司桂花的背影,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无非是先先下手为强,在主子面前诋毁这孩子或者还可能有他,不过,想起主子让他们在主子爹娘坟前发誓的场景,心里就多了几分信心。

当然,万一主子真像司桂花说的那般,让自己扔掉这孩子,那么,他一定会带着这孩子一起离开的。

司桂花到杨家院子的时候,司月一家三口正准备出门遛食,因为要照顾杨天河的身体,他们并不打算走远,在院子外面逛逛就回来,“这大晚上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走出院子一些距离,看着四周没人,司月如此问道。

“主子,”司桂花一路上琢磨着见到司月时该怎么说,已经想好了一番说辞,“刚才小文抱回来一个弃儿,才刚刚出生没多久。”

“是吗?”司月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只是,”司桂花的脸上全是犹豫,“那包裹孩子的小被子是上等的锦缎,奴才估摸着是城里大户人家扔出来的孩子,我们就这样将他养着,会不会惹下麻烦。”

司桂花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下午的时候,司月说宁可少要些利益,也不要惹上麻烦,因此,她心里认为,主子是很畏惧城里有势力的人家。

“恩,”司月皱眉,随后看着杨天河,“你。”

“我跟你一起去。”杨天河打断了司月的话,怕对方不同意,补充道:“这么晚了,你一个女人在外面不安全不说,被村子里的人碰到还有可能会传出闲话来。”

司月嘴角抽搐,这明明是他们平日里遛食的时间,哪有很晚,再说,现在村子里的人都被农忙给累的,哪有像之前那样的闲心出来转悠。

不过,到底没有拒绝,点头,抱起小宝,“走吧。”

“恩。”杨天河笑着点头,再看到之后司月走路刻意放慢了脚步,脸上的笑意更加的明显。

到秦家屋子的时候,孩子的哭声从厨房里传来,司月走过去,看着司文满头大汗地坐在灶前,灶洞里塞满了柴火,两手正在研究着打火石,孩子被他放在不远处的篮子里,君子远庖厨,这司文可不就是典型吗?不管他是不是君子,可看着那一灶的柴火,多半是第一次进厨房。

“你在干什么?”司月看着不同于以往稳重的司文,笑着问道。

“主子,”司文扔了打火石,恭敬地站起身来,回答司月的话,“奴才想给这孩子弄点吃的。”

司月皱眉,看着篮子里的孩子,对着司桂花说道:“你去给他熬些面糊糊,司文,你抱着孩子跟我出来。”

“是,主子。”司文说完就行动,抱着孩子的动作依旧别扭,却比之前要熟练许多。

堂屋内,小宝伸长脖子看着司文怀里的小婴儿,“小弟弟长得好丑哦!”清脆稚嫩的声音在司月没开口之前说道。

司文一愣,看向司月,“说说吧,怎么回事?”

接着司文简单地将捡到孩子的过程说了一遍。

“既然是在无风的夜里捡到的,就叫无风吧。”司月的一句话就让司文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他身上的东西你给他收好,若是他问起,你就给他。”

“主子的意思以后不隐瞒他们是养子的身份?”

司月点头,“我从记事的时候就知道不是爹娘的亲生女儿,可那又如何?你觉得我会去怀念扔掉我的亲生父母?”

司文摇头,“我知道了,主子。”

不一会,司桂花端来一碗面糊糊,“主子,你决定留下这孩子?”

“是啊。”司月点头。

“可他的身份可能会给主子惹麻烦的。”司桂花有些焦急,她不希望第一个用心对待的孩子是这般的丑陋。

“那又如何?”司月反问道。

司文听着两人的对话,眼里的冷意更甚,这个司桂花,他还真是小看了,竟然会想到用这样的理由,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幸好主子没有妥协,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阻止。

“可这孩子长得这么丑,”见司月不为所动,司桂花急了,张口就说道:“以后估计还会收养其他的孩子,这孩子就是他们的大哥,有这么丑的大哥,那些孩子怎么做人?”

杨天河皱起眉头,看着眼前这个干净的妇人,就是他也没有错过这妇人看着小孩时眼里的嫌弃,想想她所说的话,难不成因为家里有个丑陋的大哥让他们遭受冷言冷语,他们就能够把自家大哥给抛弃了吗?这话也太可笑了吧。

“你真是这么认为的?”司月不可能没有看清司桂花的表情,认真地问道。

司文却很明白,因为夫人也经常这般,这是再给司桂花最后一次机会,不过,在他看来,只是浪费主子的好心而已。

“主子,难道不是吗?你仔细看看这孩子,长大后多半都讨不到媳妇,这也同样会连累到后面的那些孩子。”司桂花很是激动地说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司月笑看着司桂花。

直到此时,司桂花才觉得有些不对劲,面前站着的可是她的主子,她一个下人,有什么资格跟主子叫板,“主子。”

“我说下去!”司月的声音陡然严厉了起来,“怎么?我说话还不管用吗?”

“是,主子。”看着翻脸无情的主子,司桂花害怕到极点,这个主子从来都没生过气,如今这一生气,罪魁祸首还是她,她实在是不知道接下来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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