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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干什么?被你一弄,是越来越不像了。”当杨天河放下洗衣盆,蹲在旁边看,刚开始还只是动动嘴,最后忍不住自己也跟着动起手来。只是,七块木板,四只手在里面搅和,那效果还真不如两只手来得好。

这不,杨兴宝嘟着嘴,不满的声音响起,明明刚刚完成鱼的样子只差一步了,被爹一弄,又全乱套了。

“呵呵,爹这不是帮你吗,你听爹的不会有错。”杨天河呵呵一笑,说完就又开始动起手来,原本觉得很简单一目了然的图形,真正摆弄起来才明白他有些想当然了。

“嘻嘻,”杨兴宝仰头看着杨天河一手拿着一块木板不知道如何下手摆放的模样,似乎是考虑到面前的人是他的爹,所以笑的时候用小手捂着嘴,只不过那笑弯了的眼,嘴里溢出的笑声,还有抖动的肩膀,加上眉间得意的样子,都让杨天河咬牙切齿,这小崽子如此模样,还不如不考虑他的面子正大光明地嘲笑呢。

“扑哧,”杨天河回头,看见司月也是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脸上的温度渐渐升高,铜色的皮肤慢慢的变红。

“娘亲,爹也不会弄这个。”杨兴宝张扬开心的声音绝对是火上浇油,看着这对笑得欢快的母子两,杨天河举着手里的木板想放下却不知道该怎么放,于是就这么傻呆呆的举着,尴尬一笑,“这次是意外,我没想好,重新来一定可以摆得很好的。”

说完,把摆好的形状弄乱,准备重新开始,虽然他是很高兴这母子俩都很开心,不过,他身为家里唯一的一个男人,还是要努力找回面子的。

对于杨天河的行为,司月在一边只笑不语,“爹,这次该轮到我了吧?”凉席上的杨兴宝却不干了。

“好吧。”杨天河想想也是,将七块木板推给杨兴宝,自个儿在一边看着,至于他们什么时候开始轮着来的,父子两人都没有去想这个问题。

杨兴宝坐在凉席上,手并没有动,而是一双大眼睛认真地盯着杨天河,“爹,这一次,我自己摆,你不要说话,也不要动手,不然,我要是完成了,那就不算我一个人的。”

“哧,”杨天河嘲讽地看着杨兴宝,“这也要你能完成才行。”

“哼,你看着吧。”杨兴宝用力地点头,随后板着脸开始摆弄起来,时间慢慢地过去,这一次,杨天河真的只在一边看着,不过,脸色却越来越不好。

“哈哈,”当最后一块木板放好,杨兴宝兴奋地跳了起来,抑制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他可是失败了好几次,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成功,怎么能不高兴,“娘亲,你快来看,我摆得对不对?”

“恩,对的,”司月看了一眼,点头,也不担心孩子得意忘形,丝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小宝真聪明。”

果然,被司月这么一夸,杨兴宝身后那无形的尾巴都翘了起来,两条小小的眉毛得意地一挤,下巴高抬,整个人像只骄傲的小公鸡对着杨天河说道;“爹,怎么样?”

“呵呵,”看着这般神采飞扬活力十足的杨兴宝,这样的儿子至少在司月来之前他从未见过,也不在意对方的炫耀,跟着傻呵呵地笑了起来,不过,嘴上却不服输,伸手捏了捏小宝因为笑容更加有肉的脸颊,“小瞧你爹是吧?我也可以的。”

杨兴宝扯下杨天河的手,“那爹你快弄啊,不过,就算爹这次也可以,那也是我先完成的,是不是啊,娘亲?”

“是,”司月是完全站在小宝这边,对于这一点杨天河倒是早已经习惯,低着头看着再一次被打乱的七块木板,心想,要是这次还失败了,那他这个当爹的可不就面子里子都丢尽了吗?

“你们慢慢玩,我去洗衣服了。”杨天河说完这话,抱起放着待洗衣服的盆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屋内杨兴宝和司月是真的继续玩着,时不时传出来的笑声跟整个气氛阴沉的杨家小院格格不入。

不过,无论杨家人的心里多难过或者多失望,日子还是要过的,田里过不了多久要收的稻子需要仔细地看着,地里种下伴随着出苗而长出的杂草也是要除去的,就是菜园子也要忙着整理,须得在冬天下雪之前再收一茬蔬菜。

所以,无论他们的心情如何,在这农忙的季节,杨家众人就算是阴沉着脸,也得继续卖力地干活,男人女人没一个清闲的。

而这一天,整个杨家除了司月一家子,就剩下周氏和杨天丽母女两在家,打扫院子,照看两个才三岁的孙子和孙女,本来在院子里听见司月他们屋的欢笑声,周氏的心情就极其的不好,等看见杨天河抱着洗衣盆出来的时候,整张脸直接就阴云密布。

“老四,你不是身体不好吗?”周氏放下手中的筛子,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走到井边,小眼睛带着怒火地问着杨天河,“怎么?现在都可以洗衣服了?”

“恩,杨大夫说,我现在的身体可以干一些轻巧的活了。”杨天河一边打水一边点头,将一桶水拎起来正要往盆里倒,看着周氏干净的绣花鞋离着盆不远,抬头,“娘,你稍微退一点,别把水溅到你身上了。”

周氏听了这话,眉头皱得死紧,伸手一巴掌拍在杨天河的身上,“老四,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低头看着盆里的衣服,那带着小野花的白色衣裙肯定是司月的,“这洗衣服的活是你该干的吗?”

“娘啊,”得,爹说了之后就是娘了,见周氏并没有后退,他只得小心翼翼地倒水,“我现在就只能干这些轻巧的活,别的就是想干也干不了啊,反正在家里也是闲着,没事可做,一家人没必要分那么清楚的。”

见如今老四回答的还是一套一套的,在她这个亲娘面前,都丝毫不顾及着点,一心只想着司月那女人,气得心肝都难受得紧,深吸一口气,看着已经坐在小板凳上开始搓衣服的杨天河,那动作自然熟练,神色间没有半点的别扭和不愿意。

可这些,看在周氏眼里,却是碍眼至极,“老四,既然你那么空闲,那么喜欢洗衣服,怎么就没看见你给我和你爹洗过一件衣服,我看你的心现在都被那狐狸精给迷住了,自个儿叫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听到这话,杨天河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周氏,平静地开口说道:“娘,你说什么呢,以后你和爹都由我负责洗,这样还不成吗?”

“呸,”看着杨天河的脸,周氏还真的是非常想一巴掌就这么打过去,只是,想到老头子的话,想到上一次老四晕倒的模样,她终究还是忍了下来,“我有那么多的儿媳妇,还需要你来洗衣服,你若真那么能,把我们这一大家子的衣服都洗了啊。”

听了这话,杨天河眼里闪过一丝尴尬,放下手中的衣服,“娘,你这话说小声些,什么叫我把一大家子的衣服都洗了啊,兄弟的到没什么,三个嫂子和五弟妹的衣服是我能洗的吗?”

周氏听杨天河这么说,也明白她刚刚说错了话,同样有些不自在,冷哼一声,伸手在杨天河的手臂上掐了一把,再甩开手,“我真是被你气死了,不管你了,你就这么宠着你家那狐狸精吧,等到她哪一天跟那不要脸的贱人一样,你就等着后悔去吧。”

“娘!”杨天河瞪着周氏,脸上尽是难堪,脸色铁青,好一会才开口说道:“你要是没事就去歇着吧,想要我给你和爹洗衣服就拿过来,要不说一声,我去收也成,司月不是那样的人,你也别忘了爹的话,你这话要是被爹知道了,娘,你想过后果吗?”

闷着气,沉着声说完,也不看周氏,埋头洗衣服,只是刚才浑身轻松的愉快被低压压的黑气所取代。

周氏其实话一落,就知道又说错了,一张脸阴晴不定,眼里却明明白白地有着害怕,看了杨天河好一会,发现他都不曾抬头,觉着没意思的她正准备转身离开,“呵呵,”陌生的笑声在院门口响起。

杨天河和周氏同时看过去,只见门口站着两个男人,一个中年一个青年,也不知道两人在那里站了多久,想着刚才的对话,母子两人都有些尴尬。

如若不是那两人那一身灰扑扑的衣衫,单从长相来看,无论哪一个都不比她小儿子差,这是周氏打量两人之后的结论,“你们找谁?”神色间带着些警惕和防备,这两人可不是杨家村的,如今鬼鬼祟祟地出现在这里,会不会有什么不良企图。

“杨兴宝。”蔡博文将周氏的表情收入眼底,眼里的嘲讽一闪而过,身体站得笔直,板着脸直接开口说道。

不像王雪君小孩似的靠在院门上,在被两人发现后,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时不时动一下,将不是很牢固的院门弄得嘎吱作响,听到响声后还露出他的一口白牙,笑得想个疯子。

周氏还没有反应过来杨兴宝是谁的时候,杨天河就站起身来,疑惑地看着两人,越看越觉得心惊肉跳,摆出最端正的笑容,只是,他知道有些不成功,因为脸部的肌肉在轻微地抖动,不过,杨天河用他知道的最有礼的话说道:“请稍等。”除了声音有些颤抖,其他的都很正常。

随后神色平静却摇摇晃晃地打了水,洗了手,在一边晾着的面巾上擦干,再给了门口两人一个算得上是微笑的笑容,转身朝着房间而去,开始的两步还能平缓地走着,越是到房门速度就越是快了起来,最终是没忍住,直接冲了进去。

“这么快就洗完了?”司月惊讶地问道,虽然没注意听,也没听清楚,不过,她还是知道杨天河母子又二人在井边交流感情的。

“爹,你看,这是兔子。”杨兴宝笑着向杨天河展示新的成果。

杨天河是听见司月和杨兴宝的话,不过,他现在的心依旧“咚咚”地跳个不停,想到那种可能,他就觉得或许是刚才因为娘的话,太过生气而产生的错觉。

于是,用力地捏了一下大腿,疼得呲牙,对上两双疑惑的眼睛,眼里的喜意怎么都掩饰不住,一把抱起坐在凉席上的杨兴宝,一口气将他举高至头顶,“小崽子,你可真是争气。”

被自家爹的动作吓了一条的杨兴宝四肢不断的扑腾,不停地叫道:“娘亲,娘亲,快救我,我爹他又抽风了。”

司月也不知道杨天河是在发什么疯,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不是坏事,“好了,你快把小宝放下来,冷静点,总得先告诉我们什么事情让你激动成这样。”

杨天河虽然没有再举着小宝,却也没有放下,而是抱在怀里,被司月这么一问,这才想起外面的两人,虽然衣着不一样,可其他的都像极了小宝所描述的大人物。

“外面有人找小宝。”杨天河说着,抱着杨兴宝一屁股坐在凉席上,拿了一边的鞋子,亲手给他穿上,“小宝,你出去看看。”

“恩,”杨兴宝也很好奇,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外人来家里找过他的,迈着小腿跑了出去,那是第一眼就看见了蔡博文,“大人,”惊喜的叫喊之后,一脸激动地冲了过去,那速度让王雪君和蔡博文都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栽倒。

蔡博文本想上前几步将他接住,更想把那小小的孩子抱在怀里,只是,一想到这孩子看着自己那双全是崇敬的眼睛,就不得不摆出威严的架势,“杨兴宝,好好走路,毛毛躁躁地像什么样子!”

跟着出来的杨天河脸上的笑意僵住,他现在可算是体会到了大哥他们的心情了,颇为忐忑地想着,刚刚还夸儿子争气呢,得,一碰面就被教训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给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只不过,杨兴宝的表现是大大出乎杨天河的意料,刚刚跑到一半的时候,被这么一吼,眼里的惊喜依旧在,可更多的是闪亮的崇拜,就算不成功,他也努力地将自己的脸板起来,停下脚步,挺了挺腰板,学着前天蔡博文走路的样子,昂首挺胸地走了过去。

看着这样像模像样的儿子,杨天河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终于,杨兴宝走到了蔡博文面前,“大人,你是来看我的吗?”问话的语气是慢慢的期待。

“恩,”蔡博文点头,终于没忍住,伸出手,不过,原本想捏他脸蛋的手改捏了他的包包头。

杨兴宝一看蔡博文点头,灿烂的笑容是怎么也受不住,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做出了习惯性的动作,一双手已经抱住了蔡博文的腿,仰着脑袋,笑嘻嘻地看着蔡博文。

蔡博文的身体一僵,在低头看见那张纯真的笑脸时,放松,这一次,倒是没有犹豫的将小孩抱起,软乎乎的,感觉比想象中的还要好,第一次,蔡博文有了要个孩子的想法,只是,轻微的蹙眉,这小孩不是已经五岁了吗?怎么一点重量都没有。

“大人,这里晒,跟我进去吧,娘亲给我准备了玩具,可以摆出好多的动物,”看着崇拜的人,杨兴宝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张嘴不停地说道:“我已经会摆鱼和小兔子了。”

“恩。”蔡博文点头,就这么抱着小宝,朝着他指的房间而去。

踏进了院门,才发觉这院子比他想象中的要小得多,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牲口味道,不好闻却还能忍受,至于院子里依旧用一副戒备目光看着他的周氏,蔡博文瞥了一眼之后,就再没主意。

只是蔡大人,你真的没有忘记什么吗?

看着走过来的大人,站在门边的杨天河就像是刚上岗的店小二一般,整个人都拘束得不行,手脚似乎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更别说表情了,扯出的笑容要多僵硬就有多僵硬,

好吧,杨天河也不知道这大人姓什么,是不是真的大人,只得跟着小宝一样的叫法,“大人,里面请。”杨天河紧张地说道。

“恩,”蔡博文再次点头,虽然他是安县县令,也很尽职尽责,更体察过民情,可他真算不上是一位亲民的大人,看着这窄小的门,低矮的房屋,带着裂缝的墙壁,他绝对可以肯定,就是他们家的茅厕也比这个好,这么一想,对怀里的小家伙就更加心疼了。

看着蔡博文就这么抱着他预定的小徒弟走了进去,还靠在门边的王雪君整个人都傻眼了,这算什么?他可以肯定,大徒弟绝对是故意的,真是小气,不就是给他穿了身土气的衣服,梳了个可爱的包包头吗?用得着这么报复他吗?他是师傅好不好。

最可气的是那小家伙,他确定得很,那熊孩子不是故意的,可正因为他不是故意的才打击人呢,这小破孩从头至尾都没有看见他,不是说他是梦里才出现的神仙吗?有这么不把神仙都放在眼里的凡人吗?真是没眼光,像他这么光芒万丈的人,哪里比不上蔡博文那一直都板着脸的臭小子!

许是王雪君的怨念太过强烈,让隔了一个院子的杨天河都感受到了,顺着看过去,虽然那人是在笑着,并且笑得很好看,可杨天河却愣是觉得那小好像有些可怕。

不过,一想到是他们家不对,失礼在前,忙走过去,“大人,快里边请。”瞧瞧,还真当自己是店小二了。

“哼。”王雪君倒是想拿乔,但他可以确定,那熊孩子和臭小子一定不会买他的账,于是,冷哼一声,借着杨天河这个台阶下了,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房间内,蔡博文看着站起身来的司月,一直就听他姐说这妇人怎么样?可看清他的面容时,心头一震,眼神闪了闪,表情却没有半点改变。

蔡博文在看司月的时候,司月也在打量自家儿子口中的大人,她不是杨天河那粗枝大叶的性子,如果没猜错,这位便是安县的父母官,蔡大人,每次杨天河一提起这位大人,就会将他脑子里所有夸赞的词句都说一遍,只是,如今这位大人面无表情地抱着她儿子,这景象怎么看都有些吓人。

“蔡大人,请坐。”司月一边说,一边到了杯水,放到四方桌靠门的位置。

蔡博文没有多说,就在长凳子上坐下,端起杯子期间,还不忘不着痕迹地打量这司月,兴高采烈地杨兴宝挣扎着下了地,乐颠颠地跑到梳妆台前,抱起他的点心盒子,又跑了回来,抱紧,动作熟练地爬上凳子,坐在蔡博文的旁边,把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大人,你吃吧,这都是我的点心,全都给你吃。”

蔡博文放下手中的杯子,看着一脸期待的杨兴宝,终于,捏了捏他的脸蛋,见盒子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点心,随意挑了一个,放进嘴里,咽下之后,才开口说道:“很好吃。”

杨兴宝就更开心了,小小的人儿已经估计已经完全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我说蔡博文,你个,”王雪君踏进房间,就想教训自家不孝的徒弟,找回他身为师傅的面子,却在看见司月的时候停了嘴,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随后侧头看向蔡博文。

蔡博文微乎其微地摇头,“师傅,坐吧。”指着他左边的位置,开口说道。

“恩,”王雪君背在背后的手握了好几下,才松开,不过,看着小小的房间,即使东西摆放的很合理,收拾得很干净,也掩饰不了它的破烂和空间的狭小。

“大人,你也来了,饿不饿?饿了就吃点心吧,娘亲做饭还有好一会呢。”杨兴宝跪坐在长凳子上,又看到一个熟悉的人,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

恢复过来的王雪君眼神不满地看着杨兴宝,再一次冷哼,语气很冲地说道:“我不饿,也不吃点心。”看着小孩那无知的脸,停顿了一下,“我渴了。”

“那我给你倒水。”杨兴宝回神过来,伸手就去抓放在桌上的茶壶,司月和杨天河没什么感觉,倒是把王雪君和蔡博文吓了一跳,茶壶也被蔡博文抢先拿下。

“我来吧。”简单地说完,给王雪君到了一杯水。

喝了一口之后,王雪君才放下茶杯,才看着站在一边的杨天河和司月,“坐下吧。”

司月也不知道这个时代女人到底是怎么行礼的,所以,只是点头之后,便在王雪君的对面坐下,杨天河跟上司月的脚步,与她在一方同坐一条凳子。

“咳咳,”王雪君干咳两声,得到蔡博文一个隐晦的白眼还有杨兴宝关心的眼神后,“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杨天河先摇头,后点头,拘束过后,他的脑子开始恢复正常,不过,这正常在别人眼里是完全的不正常,因为他已经想到了,按照年龄来看,此时坐在他对面的应该就是五弟口中的大儒,父亲是皇上师傅的大儒,兄长是皇子先生的大儒,他的学生最低都是进士的大儒,这其中无论是哪一个,都让杨天河这个平凡的农民崇拜和激动得发抖。

“你抖什么?”与他做一条凳子的司月是第一时间感觉到的,好笑地看着这个愚蠢的男人,开口问道。

“没,没有。”得,说话都结巴了。

对于杨天河的样子,王雪君也不在意,这男人的表现算是正常的,至少他的眼里没有让他厌恶的谄媚和别有目的的讨好,“那知道他是谁吗?”

这一次,杨天河摇头。

“他是我的弟子,也是你们安县的县令,蔡博文。”虽然平日里嘴上对这个徒弟是有诸多的不满,可此时,王雪君说这话时,神色间是有着骄傲的。

“什么!”这一下,杨天河不是抖了,而是直接激动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那双大眼睛看着蔡博文的目光跟杨兴宝是一样的崇拜和尊敬,想都没想,就直接跪在了蔡博文面前,“草民见过大人。”

司月傻眼地看着,蔡博文和王雪君两人眼里却闪过了然,难怪杨兴宝看着蔡博文会那样,原来问题出在这里,遗传啊,不知为何,王雪君被受冷落的心情好了起来。

“你且起来,不必如此,今日我是被师傅过来,有事相商。”蔡博文严肃地说道。

“多谢大人,”杨天河郑重其事地说完这四个字之后,才恭敬地站起身来,只是,却再不肯坐下,在他心里,蔡大人就是青天一样的存在,他一介平民,怎么能和蔡大人平起平坐。

“我们的来意想必你们也清楚,”王雪君笑着说道:“我打算收小宝为徒,你们可愿意?”

杨天河正要点头,被司月一个堪称凌厉的眼神止住,之后,才笑容得体地说道:“王大人能看中小宝是我们小宝的荣幸,有您这样的大能当先生,我们也很高兴,只是,小宝才五岁,我们舍不得他早早地离家,离开父母。”

杨天河一听这话,立刻跟着点头,他真是昏了头了,这点都没想到。

“我会在安县待很长一段时间。”王雪君笑着说道,心里嘀咕,血缘这玩意难道真的这么厉害,即使是生长在这么偏远的乡村,凤凰依旧是凤凰而不会变成山鸡?

司月皱眉,“既然王大人都这么说了,我和当家的都没有意见,只要小宝愿意。”

杨兴宝看了看爹娘,又看了看王雪君和蔡博文,“我不能当大人的徒弟吗?”这话是对着蔡博文说道,虽然声音很小,可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小宝。”虽然和杨兴宝一样,杨天河更加崇拜蔡博文,可他清楚,大儒更厉害一些,再说,县令大人公务繁忙,哪有空收徒。

“无事,”王雪君似早料到了这一点,笑着说道:“小家伙,你口中的大人也是我的徒弟,你若是当了我的徒弟,以后就可以和他一样的厉害,可以保护爹娘,也不会挨饿被欺负,还可以穿和他一样好看的衣服。”

蔡博文即使是板着脸都觉得很是丢人,这明显是在人家父母面前□□裸地诱拐人家孩子!

司月看着王雪君,倒是不觉得奇怪,只是,杨天河有些发愣,这大儒和他想象中的似乎差了好远,好远。

“真的?”还属于单纯行列的杨兴宝心动了,大眼睛眨了眨,看着王雪君,明明白白地写着,你没骗我吧?

“不相信你问问他。”王雪君摆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下巴朝着蔡博文的方向。

“是真的。”蔡博文点头。

“那好,我答应当你的弟子。”有了蔡博文的话,杨兴宝倒很是干脆地点头。

“两位大人如果不嫌弃,就在我这里用午饭吧。”既然已经达成了口头协议,在这个重诚信的社会,之后的事情已经是十拿九稳,司月看着开心的小宝,想着,这孩子是不是之前的日子把一辈子的苦都吃过了,所以这样的狗屎运他都能遇上,那是不死说他以后都会一帆风顺,福星高照。

“好。”王雪君点头,蔡博文自然是没有意见。

只是这个字一落下,站在一边的杨天河又开始激动打哆嗦了,两手交叉反复地搓着,这大儒和县令大人要在他家吃午饭,这是天大的荣幸啊,想着家里菜没有菜,肉没有肉,更别说酒了,好在现在日头不算晚,去买应该还来得及。

心里有了谱的杨天河一看家里的人,要是他去买菜了,家里就小宝和司月,没人作陪啊,最主要的是,中午那一顿,他现在的身体,杨大夫是强调了的,绝对不能碰酒的,万一两位大人吃得不尽兴,不就是他们招待不周了吗?

“两位大人,要不要小人去叫村长过来,陪两位大人说说话。”杨天河想了又想,村子里最有权威的就是村长,所以,才开口问道。

王雪君和蔡博文都不是不食人家烟火之人,特别是蔡博文,一般他下乡里的话,若是吃饭,大部分时候都有村长在的,所以,倒是明白杨天河话里的意思,“不必,今天来这里纯属私事,切不可劳师动众,你们忙去吧,有小宝在这里就可以了。”

杨兴宝一听这话,挺了挺胸膛,看着他爹,表示他完全没有问题。

一听蔡博文这话,杨天河对他的崇拜又达到一个高度,大人果然是公正廉洁,大公无私之人。

“对了,你看我们如此装扮,就应该明白,我们并不想太过张扬。”王雪君开口说道。

司月点头,站起身来,拉着杨天河走了出去,“你现在去城里买些菜回来,多买些,他们一个是小宝的师傅,一个是小宝的师兄,你可不能省着银子,知道吗?”

“恩,”对于司月的话,杨天河是赞同的,就算是没有小宝的原因在,这样的大人物到他们家吃饭,他们也能沾不少福气和贵气,所以,这是绝对不能省的。

刚走两步,看着井边的衣服,回头说道:“那衣服你别动,现在的太阳大,干得快,留着我下午洗晚上也会干的。”

“恩,”司月点头。

自从家里来了两个陌生人,进入杨天河的房间之后,回到堂屋的周氏将这事跟杨天丽一说,再一琢磨,便有了现在周氏搬着凳子坐在堂屋门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西边第一间房的场景。

她眼尖地看着司月塞了一锭银子给杨天河,那个头,至少有五两,见杨天河接过就往外走,连忙跑了出去,在院子里将其拦住,“老四,你做什么去?”

“买菜。”杨天河心情很好,儿子被大儒收徒,这在之前,那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变成现实,怎么可能不高兴,就是说走路带飘的都不过分,所以,即使是周氏的拦路,还有语气不算好的质问,他都笑颜以对。

“进你屋子的两人是谁?”周氏接着问道。

“娘,”杨天河叫道,刚才王大人说不要张扬,他不知道对娘能不能说,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便选择不说。

“你是傻子啊,”周氏用力地拉扯了两下杨天河,为他的不争气,不长心,“你现在去买菜,那一间屋子里就你媳妇还有两个男人,你难道就不觉得不妥吗?”

杨天河还真没有往那方面想,一听周氏这么一说,整张脸都黑了,小声地说道:“娘,你又想到哪里去了,这青天白日的还能有什么事情,而且,小宝不是人啊。”

“你懂什么,”周氏也知道分寸,压低声音说道:“小宝才几岁,知道什么啊,你。”

“好了,娘,你真的想太多了。”杨天河不想多说,打断周氏的话,绕过她就往外走,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他这娘每天脑子里都想的是什么事。

杨天河走了,周氏回头,狠狠地瞪着司月,见她在屋外升炉子,也没有多说,回到堂屋,她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会功夫的人,他们耳聪目明,将两人的对话完全听在耳里。

不过王雪君两人都不在意,杨兴宝热切地向他们介绍刚得到的玩具,熟练地摆出两个动物图形,王雪君不愧是当先生的,能举一反三,像孩子一样,跟小宝一样,坐在凉席上,各种各样的图形在他的手中,在杨兴宝的惊叹崇拜下出现。

“你好厉害!”杨兴宝真心夸赞道。

“哼,那是当然的,之前是你没眼光。”王雪君得意地瞥了一眼依旧坐在凳子上的蔡博文。

那边,周氏母女却坐不住了,“娘,我觉得这事不太对劲,”杨天丽开口说道:“四哥认识的那些人我们都认识,如今这两个你都没见过,那你没听错,他们是来找小宝的?”

“恩,”周氏点头,“那人说找杨兴宝,我最初还没反应过来就是小宝,又怎么可能会记错。”

杨天丽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若真是那样的话,她该怎么办?早知道就不应该听二嫂的怂恿,上次绣品的事情,她算是把四哥和四嫂都得罪了,“娘,你说什么样的客人,需要买五两银子的菜?村长大叔来了也不用吧。”

“恩,”周氏点头,五两银子,若在她的手里,都能般一次酒席了,“老四媳妇就是个败家娘们。”想到这里还不忘骂上一句,只是,语气怎么听都带着酸味。

“娘,四嫂花钱是大手大脚的,可四哥不一样,”杨天丽对于自家娘完全没有想到重点上很是无语,“我说的是,既然村长大叔来了都用不了五两银子,那么,那两位客人很有可能比村长大叔还要高。”

比村长还要高?周氏开始往上面想,结果还是一头雾水。

“娘,你怎么就不想想,前两天我们家做了什么事情?那么大的事情,难道你已经忘了,”杨天丽急着说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那两位其中一位很有可能就是五哥口中的大儒。”

“啊!”一听到这话,周氏的脸色意见,尖叫声刚刚响起,嘴就被杨天丽眼疾手快的捂住,“娘,你别那么激动,被他们听见了就不好了。”杨天丽靠着周氏小声地说道。

周氏点头,杨天丽这才放开她,轻声地说道:“不可能吧,他们说要找小宝,难不成大儒是要收小宝当徒弟?”

“恩,”杨天丽点头,“你想象,若是这事出在娘你的身上,你会舍不得那五两银子吗?”

她当然舍得,可是,“为什么不是你五哥,那小宝根本就没有上过学啊,”周氏满脸不解之后就是抱怨,“你说那大儒眼睛是不是我问题,你五哥那么出色。”

就这一点,杨天丽也想不明白,不过,理由倒是有一个,“娘,你别忘了,五哥是答错了试题的,哎,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若那人真是大儒的话,那样尊贵的人如今就坐在我们家里,我们要是什么都不做,就是傻子了。”

这个消息太具有冲击性了,让周氏整个脑子都乱得很,只知道顺着杨天丽的话下去,“那我们要怎么做?对,去叫你爹回来。”

“等等,我们谁也没见过大儒,就是爹也没有,”杨天丽拉着往外走的周氏,依旧很是小声地说道:“娘,你现在去学堂,给先生请个假,把兴盛他们叫回来,你想啊,他们是见过大儒的,等到确定之后,我们就不仅仅是要去叫爹了,还有把五哥叫回来。”

“叫你五哥做什么?又不是受他当徒弟,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五哥为了这件事情心里有多难受,你现在让他在一边敲着,老五不得更难过了吗?”说到这里,周氏心里就有些不满,都是那狐狸精的错,如果不是她让杨兴宝去参加考试,大儒就不会遇上小宝,就不会受小宝为徒,说不定就看中了老五,这么想着,周氏就觉得是杨兴宝抢了老五的名额。

杨天丽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这事先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屋里的人身份确定了,之后的事情有爹在呢。”

“那倒也是,天丽,你在家看着孩子,我这就出去。”小声地说完,周氏整了整衣服,走出了堂屋,不由得瞥了司月那屋好几眼,那目光中充满了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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