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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_138(1 / 1)

萧离墨心中一沉,这才想起子母蛊的事情。

“别傻了,秦鹤轩,你以为,我真的会把你的蛊毒下到九公主的饭菜里?”还不等他有所行动,施映月已经尖锐地道,“你仔细看看,你现在快要死了,但九公主却好好的,她根本就没有中子母蛊,那些话,不过是我拿来骗你的。你当时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在想,这个甘蓝真蠢,我随便说些什么,她都会相信?你以为你在利用我对付九公主?其实,不过是我在欺骗你,伺机取你的性命而已!”

从头到尾,猎人和猎物的位置,就是颠倒的。

秦鹤轩完全不知道这点,所以注定了他一定会死在她的手里!

“不可能,这不可能!”秦鹤轩慌乱地叫喊起来,他知道,现在华青鸾的子母蛊可能是他唯一的活路,“在石门那里,我明明试验过的,我手指割破了,她也会感觉到疼痛的!我到芳华苑救你的时候,她明明要处死你,那是真的,不是在演戏,我看得出来!她不可能和你串通起来骗我!”

“在芳华苑,我的确是真的生气。”华青鸾叹了口气,绝艳的容貌上尽是讥嘲,“但在石门前,我也的确是在演戏。而且很好演,我什么都不必说,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做出一副异样的神情,再问一句‘你做了什么手脚’就够了。从头到尾,我可从来都没承认,我中了你的子母蛊!”

说着,盈盈站起身来,优雅轻盈地转了圈,微笑道:“看到了吗?我很好。”

她用温柔的目光看向施映月,正迎上施映月含笑的眸光,二人相视一笑。施映月微微喘息着道:“九公主演得真像,当时我害怕九公主会露出破绽呢!没想到……不过也不奇怪,秦七皇子你那样自负笃定,从头到尾,你都没想过,其实是我在算计你吧?”

秦鹤轩惊怒交加:“你们——”

听她说话时中气不足,华青鸾疾步过去,扶着她,问道:“你还好吧?”

施映月摇摇头,经过刚才的发泄,这时她的神情已经正常了很多,原本妖冶放荡的表情此刻已经全然消失,只剩下一片安然寂静:“没用的,凤求凰虽然三年后会解,但早就耗尽了我的元气,我本来就活不了太久的。能在死前手刃秦鹤轩,我很满足。”生怕匕首会割到华青鸾,将它收入袖中,举起另一只手握住华青鸾,“九公主,我说过的,我有我的苦衷,但我不会做对不起九公主的事情……我一直都记得,在云烟楼里,九公主为了我拼掉了半条命。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哭了,真的在流泪,从来没有人对我那么好……从来没有!我很脏,也很坏,可我不舍得对九公主下手!”

“我知道!”华青鸾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可是,傻丫头,当时,我不是因为那是你而那样做的……我不值得你这样……”

“我也知道,我早就在想,九公主当时肯那样救我,一定有别的原因。可是没关系,九公主救了我,这是事实,那样拼命,弄到吐血,几乎丢掉半条命,这都是事实……我真的很欢喜,还有人会这样对我。”施映月眼眸渐渐模糊,慢慢落下泪来,但这次却是欢喜的泪,“我当时真的觉得,做甘蓝真好,我真的很想做一辈子的甘蓝,做一辈子九公主的丫鬟……可惜,这辈子,我太脏了,我有太多的罪孽,我不配!九公主,如果……如果有下辈子,我想清清白白地做你的丫鬟,那一定会很好,很好!”

“不,不要做我的丫鬟,如果真的有下辈子,做我的妹妹吧!只要你不背叛我,我就会永远对你好,下辈子,我会真正为了你去拼命!”华青鸾咬唇,眼眸盈盈,“我也很开心,因为这次,我没有再看错人!”

施映月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道,点头道:“好,下辈子,我要清清白白地做你的妹妹!”

她转过头,看了眼萧离墨,再转过来笑着看着华青鸾:“睿王爷很好,他对九公主是真心的,我很放心!九公主,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说着,忽然一阵急促的喘息。她的身体早就耗尽了元气,只是报仇的信念在支持,这才撑了下来,如今大仇得报,而方才被秦鹤轩打的那一掌也不轻,这时候都爆发出来,一时间有些支撑不住。

华青鸾握着她的手,源源不断地将内力送入她的身体。

“不要!”施映月甩开了她的手,含泪微笑道,“不要,九公主,詹谌宝库很危险,后面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机关,你要保存实力,要安全地出去!我能够杀了秦鹤轩,就足够了。”

萧离墨这会儿也默默地走过来,看着施映月,百感交集,好一会儿才道:“施姑娘,对不起,之前我一直都误会你,我还以为……”

“不,睿王爷不用道歉。您只要好好地对九公主就好了。”施映月摇摇头,神色是欣慰而喜悦的,“如果你们能够安然出去,请睿王爷将我杀死秦鹤轩的前因后果都讲清楚,免得拖累别人。我不怕被人知道,我想要天底下的人都知道,是我施映月,一个卑微的村女,为了报仇,杀了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萧离墨点点头:“我明白。”

闻言,施映月终于了无牵挂,转过头去看秦鹤轩,毒性已经彻底发作,他满面都是青紫之色,身体和表情都是僵硬的,已经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施映月带着报复的笑容,看着他绝望愤怒,挣扎不甘的模样,嘴角慢慢露出了笑意,眼睁睁地看着他断气,这才彻底地放下心来,只觉得一阵困倦虚弱上涌。

终于……终于,他死了!

为了能让他死,她付出的代价惨烈得难以想象。虽然她从不后悔,但如果可以的话,她更希望,当初不曾遇到这条毒蛇,村民不曾死去,亲人不曾被烧死,哀嚎盈耳……而她,仍然是最初天真纯洁的施映月,在那个幽僻,临山依水的村子里,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女,每天上山砍柴,采药,跟着父亲学习医术,每天晚上看月亮,然后安然入睡……

目光渐渐涣散,神智也慢慢飘逸,恍惚间,似乎已经回到了最初。

热闹淳朴的村子,憨厚善良的村民,还有织布绣花的娘亲,父亲站在药箩前,慢条斯理地检查着要晒的药材,转过头,看到她,原本严厉的神情瞬间温和起来,向她招手道:“月儿快过来,爹教你认药材。”

“好啊,爹!晚上要看月亮,继续给我讲嫦娥奔月的故事。”

“好,我们的小月儿发话了,爹一定听从!”

施映月的脸上露出单纯可人的微笑,慢慢地闭上眼睛,在甜蜜的梦境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看着怀中的施映月闭目,华青鸾突然感到一阵酸楚,眼眸中一热,几乎要落泪。为什么不告诉她呢?如果施映月肯告诉她,哪怕是为了那双雾蒙蒙的眼眸,她都会替她报仇,而不必施映月拼到这种玉石俱焚的田地。她是那么柔弱,那么无助,就像很久很久之前,罗静夜经过一处胡同,看到那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女孩胡月茹一样……像更久之前,喧闹的大街上,被车辆卷入车底的初颜姐姐,染血的脸,雾蒙蒙的眼眸在向她求救……

她们都可以求救,为什么施映月要这么倔强地靠自己?

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傻丫头!傻丫头!”华青鸾轻声道,抱紧了施映月,“如果有下辈子,你是我妹妹,不许再这么傻,这么倔强!”

“青鸾……”知道了简初颜的事情,知道了施映月如此惨烈的过往,萧离墨很能理解华青鸾此刻的心情,“别难过了,对施姑娘来说,她是求仁得仁,能够亲手杀死秦鹤轩,为死去的村民和她的亲人报仇,她这一生是圆满的,她会瞑目的。你不要太难过了,施姑娘也不会想要看到你这样子的。”

“怎么会圆满呢?失去的,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华青鸾低声道,。

知道她应该又想到了简初颜和胡月茹,萧离墨试图转开她的心神:“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秦暮烟就是甘蓝的?是在魏国国主的寿宴上吗?你怎么知道的?”

华青鸾点点头,有些恍惚地道:“我当时只是觉得奇怪,不明白秦暮烟为什么突然过来跟我说话,而且说的是那样隐秘的话题。后来,她朝人群中走去,又回过头来看我,那一瞬间,我认出了那双眼睛。虽然带了些风情潋滟,勾人魂魄,但是我认出了那双雾蒙蒙的眼睛。”

这一刻,她突然想到了很多事情。

也许,云烟楼里和甘蓝的初见不是偶然,秦暮烟本来想要算计的人,其实是秦鹤轩。她和秦鹤轩敌对了那么多年,对他的喜好应该很清楚,所以扮作甘蓝,想要接近他,结果却阴差阳错,变成了芳华苑的丫鬟。

也许,那晚和秦暮烟相遇也不是偶然,拿詹谌宝库的消息交换,换秦暮烟住在芳华苑,其实是为了以防万一,因为她假扮甘蓝在芳华苑,但秦暮烟偶尔也要露面,她害怕在这过程中会被人看到,所以也住进芳华苑,这样,就算被人看到秦暮烟在芳华苑出现,也不会觉得奇怪,进而生出疑心。

也许,那天在飞花馆,秦暮烟找到她,救下她也不是意外;从詹谌宝库的事情来看,甘蓝一定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让她能够追踪到她。在飞花馆,秦暮烟就是这样找到她的,但她不能以甘蓝的身份揭发此事,不然会被怀疑,于是她换回秦暮烟,通知萧离墨,同时挑衅凌清寒,拖延时间,因为她真的将华青鸾当做了她的九公主。

也许,那天甘蓝下药的事情被揭发,也不是意外;秦暮烟给林羽若传消息,猜到她会派人跟踪自己,然后故意被察觉,揭发出来,让秦鹤轩将她接出芳华苑,而这样做的理由,也许是因为秦鹤轩又在逼她对华青鸾动什么手脚,而她不愿意再给秦鹤轩这样的机会了。

也许,还有很多的也许,但所有的答案都随着施映月的逝去而湮灭了。

接下来的前进中,三人也接连遇到许多机关,但都有惊无险。只是华青鸾始终有些心神恍惚,若非萧离墨机警,白衣又护主,说不定会受伤乃至……萧离墨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停下来,双手放在华青鸾肩上,认真地道:“青鸾,我知道施姑娘的事情让你有些难过,但现在我们是在詹谌宝库里,我们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机关,你再心神恍惚下去,我们不如停在这里,不要再走了,我不想你出意外!”

看着萧离墨幽黑的眼眸,华青鸾咬住唇,好一会儿才道:“给我点时间好吗?”

“当然!”萧离墨点点头。

华青鸾安静了会儿,忽然将头靠在萧离墨肩上,虽然没有做声,浑身也没有任何动作,但却有着一滴一滴的泪落在了他的胸前,打湿了衣衫,灼烫着他的皮肤。萧离墨没有说话,也没有劝慰,只是轻轻地抱住她,沉默地任她安静地落泪,用她自己的方式来调适那些复杂莫名的情绪。

虽然她是为别人流泪,但是,至少,她肯依靠他了!

萧离墨想着,加大了力道,将她紧紧地拥住。

“为什么她不告诉我呢?如果她告诉我,我一定会帮她报仇,就不必走到今天这一步!”哽咽的声音从胸前传出,悲伤虽然浅淡,但却有着莫名的震撼人心的感觉,华青鸾话说得很慢,很艰难,“萧离墨,我很伤心,也很痛,好像又回到了当初看到初颜姐姐出事的时候,当时我在想,为什么不能救她呢?现在我在想,为什么不能早点发现她的异样呢?为什么死去的人是她们,而不是我?为什么每次痛的人都是我?”

萧离墨轻轻地磨蹭着她的头:“别胡说,我宁愿全天下的人出事,也要你好好的!”

“可我不是,我不想再看着我在乎的人离开我,如果一定要一个人离开,我宁愿自私地希望,那是我,因为死去的人不会痛,活着的人才会!”华青鸾悲伤地道,忽然抬起头来,璀璨的眼眸含泪,宛如明珠带露,在周围白色玉石光芒的映射下,折出蒙蒙的光泽,“萧离墨,你要答应我,你不能死在我的前面,一定不能!”

萧离墨点点头,轻声道:“好,我答应你!”

也许半药人的天性,使得她对很多东西,尤其是感情的认知很迟钝,可一旦感觉到,却远比别人清晰,喜悦,温馨,悲伤,难过,痛楚……都比普通人强烈很多,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心底却会更痛。不止是简初颜,还有胡月茹。当时报复时,她没有丝毫的犹豫,但那种决断并不代表着她不痛……

其实,想到抚养了那么久的妹妹,最后是自己亲手杀死,她也很痛……

也许比针刺百会穴,痛极而亡的痛楚还要痛……

有很多事情,她压抑了太久太久,终于在施映月离开时爆发出来。此刻说了出来,反而觉得轻松了些,想到自己这副模样全落在了萧离墨眼中,又觉得有些别扭,拿衣袖擦擦眼泪,整列了下情绪,重新振作起来,恢复惯然的冷静从容:“走吧,我们继续!”

说着,抢先转身,朝着前方走去。

打起精神后,以华青鸾和萧离墨的寂静聪明,加上白衣的药人体质,接下来的路,虽然也有着重重机关,但三人依然走得波澜不惊,只是受了些轻伤。然而,走得越久,华青鸾和萧离墨却越疑惑:“萧离墨,我怎么觉得,我们好像一直在走同样的路?我们是不是一直在绕圈子?”

通道四周都是相同的布置,完全没有丝毫变化,走的久了,连华青鸾都有些不确定了。

“应该没有吧!”萧离墨也有些不确定,“我听说,在布置阵法的时候,同景是种很重要的迷惑设置,一路上都用相同的景致,来迷惑人们的记忆,让他们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这个时候,阵法稍微一变换,就会让人晕头转向。俗称鬼打墙的一种阵法,就是这种。”

“不对,我觉得我们根本就是在绕圈子!”华青鸾忽然指着一处曼珠沙华纹刻道,“我记得,这朵曼珠沙华的花瓣有五十六瓣,它前面的花朵有五十七瓣,它后面的是五十五瓣。只有这处跟别人不一样,其他地方的曼珠沙华都是五十瓣整。当时因为秦鹤轩突然出现,我不喜欢看到他,所以无聊地数花瓣。这恐怕不是同景,而是我们真的在绕圈子!也许前面就会出现——”

话音未落,前面便出现了秦鹤轩和施映月的尸身。

这下铁证如山,萧离墨也无话可说:“这是怎么回事?这一路没有岔路,二十八宿前写得清清楚楚,殊途同归,应该是二十八扇门都能通到詹谌宝库的底端才对。可是四周我也仔细看了,并没有什么像是机关的地方。难道说,是秦鹤轩进来时的那扇门?”

“恐怕不是。”华青鸾摇摇头,“秦鹤轩是从其他门进来的,如果我们过去,应该算进入另一条通道。既然说殊途同归,那就是说,毕宿也应该有自己的通道才对。我们再走一遍,仔细看看四周有什么特别!”

再一次绕回原点,两人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离墨忽然问道:“对了,青鸾,你说前面那处曼珠沙华纹刻有有三处和别的不同,这一路来,无聊的时候我也注意了,其他地方的曼珠沙华纹刻的确都是五十瓣整,那会不会机关就在这三处曼珠沙华纹刻哪里?”

两人回到那个地方,在三处纹刻处再三研究敲打,却仍然没有发现任何蹊跷。

“我这次看得很仔细,可以确定,除了这三处曼珠沙华纹刻外,整条通道再也没有任何异样,机关一定就在这里,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启动。”华青鸾沉思道,“每扇门的承重是三人,有三处曼珠沙华纹路和别处不同,都是多出来的……等等,萧离墨,你能不能把其他地方的曼珠沙华纹刻拓下来?”

萧离墨点点头,撕下一片里衣,因为没有颜料墨汁,干脆将手指咬破,将纹路拓了下来。

接过血拓下来的纹刻,华青鸾微微一怔,随即将布片放在手边的曼珠沙华纹刻处,将多出来的五瓣花瓣找到:“白衣,你过来,把手放在这里,对,就是这样,别动!”用白衣的手遮住多出来的花瓣,然后起身到第二处五十六瓣的曼珠沙华纹刻处,萧离墨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不等发话,就自觉地上前遮住了多出来的花瓣。

当华青鸾遮住最后一处多出来的花瓣后,只听一声沉闷的声响,三处曼珠沙华纹刻同时缩入墙内,然后,一扇石门悄无声息地打开。

“果然是这样,这次的机关是用光线来启动的!”即使面对过现代高科技的各种机关设置,华青鸾依然对这詹谌宝库巧夺天工的设置而感到惊奇,“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詹谌祖师实在是位奇才,怎么能想到这样刁钻古怪的机关开启方法呢?”

精密连环的谜题,天地异相为引的开启方法,还有各种匪夷所思的机关……

“是啊,真的太刁钻古怪了!”萧离墨也赞叹道,“不过,我觉得青鸾你更厉害,因为这样的机关都能被你解开!”对着她莞尔一笑,目光中不吝赞赏。

因为不知道石门后是什么,两人边让白衣先进去,因为药人的本质,使得她比他们两个更适合探机关。然而,这次进去后,却没有任何机关,而是一幅让两人惊叹到几乎失语的场景。

宽阔的石室内,盛开着大片大片白色的花朵,铺天盖地,纯洁透澈宛如水晶,泛着淡淡的光芒,映亮了整座石室。空气中弥漫着浅浅的清香,沁人心脾。经过通道中种种机关,骤然看到这样的美丽场景,真会让人有种置身幻境的感觉,而且,这副幻境还有些熟悉……

“迷情大阵中的幻境!”华青鸾和萧离墨异口同声地道。

然而,这次却不是幻觉。

那些花朵,全部都是用和毕宿通道内相同的白色玉石雕刻而成,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再加上空气中不知道从哪里泛出的花的清香,乍一看去,宛如真实的花朵,偶尔一晃神,甚至会觉得,那些花朵在摇曳着,飘舞着,纷飞如雨,美丽如幻。而在花丛的中央,立着一座女子的雕像,同样以白色玉石雕琢而成,眼睛和头发却是用的黑玉,婉然凝视着萧离墨和华青鸾所在的方向,艳绝尘寰的脸上带着淡淡忧伤。

萧离墨倒抽一口冷气:“青鸾,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雕像,赫然与华青鸾的容貌一模一样!

华青鸾摇摇头,仔细打量着那女子:“这不是我,这应该是我在迷情大阵的幻境中所看到的那个人!”这石像的身量比她稍高,容貌却要比她稍微稚嫩些,衣饰跟她在迷情大阵中看到的女子模样一模一样,虽然是石刻,却有着一种飘然欲飞的轻盈。只是,幻境中的女子欢欣鼓舞,满脸喜悦,而这石像的神情却是淡漠中带着凄婉,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却已经等到了绝望。

甚至,只是凝视着那双黑玉眼睛,华青鸾就有种难过悲伤的感情。

“青鸾,你看,这里有六副石刻图。”忽然间,萧离墨的惊呼声传来,“你快过来看。”

六副石刻图,都刻绘得十分精细。第一幅是千军万马征战的情形,在众多模糊的人像中,有两人格外鲜明,一名男子身着盔甲,神采飞扬,带着一种统帅者所特有的气度,微笑凝视着身旁身形稍显纤弱的人。那人虽然身着盔甲,神色冷漠,但那容貌,却与石像所刻一模一样。

第二幅是一处绮罗帐,帷幔飞舞,遮掩着两者交缠的身影,只露出两张脸,一个就是先前的男子,另一个则是石像的容貌,两人的神情都温柔缱绻无限,似乎十分恩爱。

第三幅就是华青鸾在幻境中所见的,大片白色花朵中,女子白衣纷飞,翩然回首间嫣然一笑,目光所向之处,有着男子潇洒清贵的背影。

第四幅则与第三幅同样的背景,却只剩女子一人,白衣伶仃,四周有着烽烟弥漫。

第五幅与第四幅几乎一模一样,只有四周的场景换了,昭示着时光的流逝。

最后一幅仍然是百花丛中,女子和男子相拥,女子面向二人,脸上全是泪水,男子的身形却有些模糊不清。而且,这副雕刻好的石刻图上,有着杂乱的划痕,似乎被人用剑一类的利刃砍劈过,因此显得有些残缺不全。

萧离墨皱眉道:“这六幅画到底有什么含义?”

“石刻图讲得很清楚了,这名男子喜欢了这位女子,两人山盟海誓,缠绵恩爱,然后有一天,男子突然离开,女子一直等着他,一直等一直等,却始终没有等到他回来。虽然这最后一幅图两人相拥,但男子的身形模糊不清,女子泪流满面,恐怕这只是女子的希冀,直到最后,她都没能等回她的情郎。”华青鸾抚摸着是石刻图,道,“痴情女子负心汉,亘古不变的传奇故事啊!”

“你不要一竿子打翻所有的男人好不好?”萧离墨有些郁闷地道。

华青鸾回首嫣然:“我又没点你的名字,你心虚什么?”

“……我怕你代入感太强了,把我当成了那种人!”萧离墨愤愤道,转开话题,“可是奇怪了,为什么詹谌宝库中会有这么六幅图?詹谌祖师为什么要留着么六幅图在这里?这女子跟他什么关系?难道他辜负了这名女子,所以刻着六幅图,表示悔悟吗?”

华青鸾突然摇头:“不对,如果这六幅图都是詹谌祖师所刻,那么,可能一直以来,我们都想错了!詹谌祖师,恐怕才是这名女子,我们都被詹谌这个名字骗了,下意识就以为詹谌祖师是男子,谁也没想到她会是女子。因为,这六幅图从头到尾,都是以女子的身份在叙述整个故事啊!”仔细看着六幅图,在扫过第三幅图时,忽然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什么了?”萧离墨好奇地问道。

“林琛,最初听祁莲公子提到这个名字时,我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始终想不起来,现在看到这幅图,我终于想起来了。在迷情大阵的幻境中,我看着詹谌祖师的身影,当时她转过身来,欢饮雀跃,神情喜悦无限,那时候她口型里依稀就是这两个字——林琛!没错,就是这两个字!”华青鸾越回想越确定,“林琛,这应该就是辜负了詹谌祖师的那名男子的名字。虽然他辜负了詹谌祖师,但詹谌祖师依然记着他,甚至,将他的名字刻在山腹中,隐藏在詹谌宝库开启的机关里……”

说到这里,突然有些无以为继。

到底是多么深沉的思念和感情,才能做出这样的行为?詹谌祖师明明这样深刻地爱着他,思念着他,为什么他却要辜负詹谌祖师,自始至终不曾回来?

“林琛……”萧离墨沉吟道,“姓林,又是七百年前,难道跟大华王朝的开国皇帝林辉有关?”

华青鸾心中一动:“有可能!詹谌祖师跟大华王朝皇室的关系本来就有些奇怪,说不定这林琛就是皇室中人。”说到这里,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模糊的念头,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些什么,但认真去想,却又想不起来。

“如果说这是女子是詹谌祖师,那你——”萧离墨犹豫着道,她们的容貌太过相似了。

华青鸾也有些茫然:“也许,我是她的后裔……我娘不是就姓詹吗?詹敏依,也许她就是詹谌祖师的后代!这么说,我的祖先很惨啊,被辜负到这种地步……”

“先不要管詹谌祖师,我们还是先看看哪里能出去吧!”萧离墨立刻截断她的话,不想再讨论这件事,怕最后又勾起“痴情女子负心汉”的话题,他好不容易才让青鸾对他打开心门,完全不想因为这个话题再起纷争,让青鸾对他失去信心,“咦,那里好像有扇门,我们过去看看?”

石刻的白色花朵成片成片,却正好空出一条曲曲折折的通道,直通门前。

三人走过去,果然看到一扇石门,刻着一朵硕大的曼珠沙华。石门旁依然有着詹谌祖师隽秀的字迹:“得认承者,赠尔天下第一的武功,赠尔天下第一宝藏,赠尔兵法如神,助尔得天下!”下面一朵突出来石头刻成的曼珠沙华,“欲入宝藏,请毁此花!”

萧离墨有些犹豫:“可信吗?会不会又是什么陷阱?”

“不会的,我看詹谌祖师虽然设下重重机关,但都有提示,并没有作弄人!”华青鸾说话间,已经干脆利落地一掌劈碎了那朵石花。令人惊讶的是,石花碎后,竟然流出鲜红的液体,宛如鲜血。与此同时,旁边的石门轰然打开,一股白色的气体喷出。

萧离墨见势不妙,急忙将华青鸾推开,他却被气体喷个正着,哼也没哼一声便瘫倒在地。

“萧离墨!你怎么了?”华青鸾大惊,急忙奔过去查看,发现他气息平稳,面色如常,似乎只是昏迷过去,这才微微放心,再转头望去,却惊讶地发现,白衣也昏倒在地。药人对药物是有抗性的,任何药物都不可能对药人起作用,居然也昏迷了过去?这到底是什么迷药?

而她又为什么无恙?

华青鸾不知道的是,就在这扇石门打开的瞬间,所有有人在的通道全部释放出一股迷烟,将所有人都迷昏在地。现在,整个詹谌宝库内,只有她是清醒的。

环视四周,现在也没有别的路,只能向前走了。

进入石门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硕大宽阔的殿堂,两人合抱粗的白色石柱,撑起圆形的殿顶,四周用夜明珠为灯,将大殿照耀得一片光亮,宛如白昼。在殿堂的正中央,有着一个石刻的女子雕像,容貌姣好,翘首仰天,做飞天舞状,只是手里捧着的,是一座青铜鼎炉,炉内一颗黄色的宝珠光泽盈盈,不住地流动变换着,似乎有活的气息在内周游流转。

除此之外,四周一片空寂,不见任何事物。

这就是詹谌宝库的终点?

还是说,到了这里还要解密才能进入最后的宝库?可是,并无提示啊!门前的刻字,只说明了詹谌宝库内会有什么东西,如何进入这座殿堂,却并没有说要如何开启?还是说,詹谌祖师已经在前面有所提示?华青鸾仔仔细细地将前后所有的细节都联系起来,忽然神色一动,喃喃念道:“泣血以告,求怜上苍……”

这是白衣那段古怪咒语的最后两句话,也是詹谌宝库入口石门那段话的最后两句。

泣血以告,求怜上苍。

泣血,是指眼睛里哭出血来,难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要将她的血滴在石像女子的眼睛上吗?想到白衣那古怪的认主方式,以及白衣与詹谌宝库的关联,华青鸾觉得应该是这样没错,于是上前,拿长剑在手腕一划,将血滴洒在石像女子的眼睛上。

一瞬间,殿堂内突然发出“嗡”的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在这一瞬间被激活了。

随着血色染红石像女子的眼睛,原本空旷的殿堂内突然浮现出淡淡的血色文字:“如果你能够清醒地走入这座殿堂,解开最后的谜底,看到我留下的字迹,那就证明,你是我的血裔。我是詹谌……”

在白烟喷出的一刹那,萧离墨只觉得鼻间一阵甜香,便昏然倒地,脑海中一片混沌。不知过了多久,隐约有股花香弥漫,脑海这才慢慢清醒,睁开眼睛,却忽然察觉到大地一片震动,正迷茫间,却见华青鸾从石门后面冲出来,急切地道:“萧离墨,我们快离开这里,詹谌宝库快要关闭了!”

话音未落,便见淡淡血字浮现在墙壁上:“宝库即将关闭,请顺红线离开。”

两人低头望去,果然看到一条曲折的红线不知如何浮现,宛如溪水般,在地上蜿蜒流动。这时候白衣也已经醒转,三人沿着红线所指的方向而去,所到之处,处处门庭洞开,却没有任何机关,显然是放生之路,让人离去,而不再加以刁难。不知走了多久,穿过最后一道石门,进入一条阴暗的通道,红线才彻底消失,想必是已经离开了詹谌宝库的所在。

萧离墨正要询问华青鸾,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觉得四周有些眼熟,忽然道:“这不是我们那次跌落山崖来到的山腹密道吗?这扇石门……原来这扇石门是詹谌宝库的出口,难怪我们当初想尽办法都无法打开,原来机关在里面!”

华青鸾随意地点点头,神情有些恍惚。

萧离墨正待问,却听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凌清寒带着侍从,从通道内出来,看到三人微微一怔。再来后,是祁莲和林羽若夜风……陆陆续续的,几乎所有的人都安然无恙的出来,有人轻伤,有人重伤,却是无一伤亡。看来,詹谌宝库虽然机关重重,却都志不在伤人。

众人议论纷纷,发现彼此的遭遇都差不多,遇到机关,被阻,寻找出路时被迷倒,再醒来发现墙上的血字,以及指使的路线。议论声中,原本洞开的石门砰的一声,轰然关闭。见有人依然目光灼灼地盯着石门,祁莲开口道:“我已经查看过了,这扇石门只能从内开启,如果使用外力强行开启,会引起整座山脉崩塌,宝库也会随之下沉,永不出世。看来,以詹谌祖师的睿智,早就想到这点了!”

凌清寒顿时面露失望之色,显然,他的确有念头从这扇石门强行进入。

突然有人问道:“怎么不见我们七皇子?”

众人这才发现出来的人里,没有秦鹤轩,甘蓝和同行的那名侍从,顿时面面相觑,难道被困在里面了?

“他死了,被秦暮烟,或者说,被施姑娘杀了!”萧离墨开口,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这件事,他没有任何需要隐瞒的地方。

听完他的话,很多人都沉默了,谁也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秦鹤轩,最后居然死在施映月手里。倒是听说华青鸾没有中蛊毒,很多人都松了口气,向她善意地点头微笑。只是花青蓝神情恍惚,视若不见。萧离墨早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轻声问道:“青鸾,怎么了?”

“我不太舒服,先回去吧!”华青鸾的声音有些虚弱,言毕领头向外走去。

这次进入詹谌宝库,众人事先做好了无数种应对措施,谁也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是虎头蛇尾。但魏于延、楚戒之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谁也没能从詹谌宝库中得到好处,那么大家都还是平衡的,不会有人轻启战端。尤其,秦鹤轩又被秦暮烟杀死,可以想象,戎狄必会有阵内斗,恐怕要消耗不少元气,等到尘埃落定,实力应该会减弱不少,这样一来,和平的格局就能够延续更长的时间。

回到京城,天色才刚蒙蒙亮,众人在詹谌宝库已经耗费了七八个时辰。

“青鸾,你到底怎么了?”萧离墨随着她来到芳华苑,看她坐在床撒谎那个,低垂着头,神色迷茫中带着隐隐的恐惧,偶尔望向他,眼眸中全是焦虑和担忧,不觉更加好奇,走到她身边坐下,柔声道,“是不是在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我,不管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分担,好不好?”

华青鸾却突然抱住了他,颤声道:“我害怕!”

“害怕什么?”萧离墨继续循循诱导着,“青鸾,告诉我,到底放生了什么事?”

“我——”华青鸾想说些什么,却又顿住,咬着唇,微带哽咽道,“我很害怕。在那扇门打开的时候,你被那股白色的烟雾喷到,突然就倒在地上。我以为……我以为……我以为你出事了,吓了我一跳!”

萧离墨失笑,抚摸着她的头:“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不是的!”华青鸾急声道,又突然顿住,思索了会儿,深吸口气,慢慢安静下来,“萧离墨,你等我一下,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你不要走,要等我,知道吗?”

萧离墨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点点头,顺从地道:“我知道。”

华青鸾起身匆匆离开,过了大约一盏茶时间又进来,关上了门,慢慢地走过来。出乎意料的,她再次抱住了他。从来没想过,青鸾会对他如此主动,萧离墨虽然觉得疑惑,却也欣喜异常,温香软玉在怀,又是他心心念念的人,难免有些心猿意马,呼吸慢慢急促起来。

华青鸾却恍然不觉,依然拥着他,低声道:“萧离墨,你知道吗?我突然很感谢凌清寒!”

“为什么提到他?”萧离墨很不喜欢这个名字,尤其想到他曾经想要欺凌青鸾,更加觉得不舒服。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那件事,不是在那样的关头,也许我永远都不会发现,其实我是喜欢你的。如果我一直都没发现,你却突然离开了,我想我一定会很难过,就像当初初颜姐姐离开时一样难过,但会比初颜姐姐离开时更加懊悔,因为从头到尾,我都不知道,应该要对你好的!”华青鸾轻声道,下意识地在他胸前蹭了蹭。

萧离墨本就深爱华青鸾,这种劫后余生的氛围本就暧昧,哪里经得起这样的诱惑?

但他对华青鸾素来敬重,尤其青鸾曾经是质子的身份,更加敏感,萧离墨不想让她觉得,他对她轻薄无礼,只能将她推开一点,深深地吸气,吐气,有些尴尬地道:“青鸾,你等我下,我先出去下!”

华青鸾却拦住了他,茫然问道:“为什么?”

“你再不让我出去冷静下,我怕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萧离墨苦笑着道,这个青鸾,似乎一点都不知道她对他的诱惑力有多大!在迷情大阵的幻景中,他是念着青鸾对他还有戒心,完全没有接受他,这才能够悬崖勒马,硬生生地停了下来,而现在……萧离墨觉得,如果他还能按捺住,可以直接出家做和尚了。

“不!”华青鸾拉住他的手,轻声道,“我愿意!”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萧离墨只觉得一颗心欢喜得几乎暴涨开来,却又柔软成一滩春水。幽深的眼眸中换上了柔情,他轻轻地转过头,表情越发的温柔缱绻,柔声道:“青鸾,我真的很开心你这样说。可是,现在不可以,等我们洞房花烛夜的时候,等你成为我的睿王妃时,到时候你不要推脱着求饶才好!”暧昧地在她耳边一声轻笑,“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魏于延已经答应,让我带你离开魏国,我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大嫁给我的!”

“萧离墨,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拒绝,我会很丢脸?”华青鸾有些恼怒地道。

“青鸾,我是为你好——”话音未落,却已经被一双柔软的唇堵上,萧离墨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几乎在瞬间成为一片空白,理智彻底崩溃,下意识地就迎接上去,转被动为主动,辗转唇间,攫取了每一寸的柔软,芬芳和甘甜,直到越来越难以自控。

一吻终了,两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青鸾,别闹!”萧离墨竭力保持着清明,不想在这个时候占有她。

“你在怕什么?你怕你在得到我之后就会厌倦,然后不再喜欢我,始乱终弃吗?”华青鸾的手缠上他的脖颈,微带逗弄意味地抚摸着他的肌肤,潋滟的双眸中焕发出璀璨的风情,如妖精一般魅人,“我作为女子,都不怕会吃亏上当,你怕什么?萧离墨,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样有什么不可以?”

“我对自己很有信心,但我对你没信心!”看她这模样,萧离墨就知道,她在故意诱惑他,头疼地哀叹一声。在初见的时候,他都很难抗拒青鸾刻意的诱惑,何况是现在,两人已经定情,又是感情逐渐升温的时候。轻喘一口气,一个翻身,将华青鸾压倒在床上,“华青鸾,你不会是在打这个主意吧?在想着,也许得到我后就会厌倦!如果你这样想,那我只能说,你大错特错,我可不会放过任何招惹我的人,尤其是你!”

“胡闹,哪有女子始乱终弃的?”华青鸾瞪了他一眼,却是媚眼如丝。

萧离墨轻笑一声:“别人或许不会,但你就难说了!”最后一次确认道,“青鸾,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吗?”

“萧离墨,你婆婆妈妈的,有完没完?你要是不喜欢我,不愿意要我,我找别人,总能找到愿意要我的男人吧!”似乎是恼怒萧离墨到了这时候,还要问这种问题,华青鸾也有些恼了,起身想要离开。

然而,才刚起身,就被萧离墨拉扯下去,重新将她压在身下,缠弄着她的发丝,低笑道:“撩拨了我,撩拨得我有了火,就想跑?青鸾,我可不是一直都这么好欺负的!”说着,带着些许惩罚意味地咬了下她的樱唇,却终究舍不得,又化作水一样的温柔和缠绵。

“把床帐放下!”迷乱之中,华青鸾仍不忘记道。

恼怒她的不专心,萧离墨惩罚性地加大力道,换得她一声低吟,却还是伸出手来,落下了粉蓝色的床帏,将所有的浪漫和甜蜜都遮掩在这方小小的拔步床内,因而更加情浓如蜜,让人难舍难弃。

初次的欢好过后,在充满了情欲气息的窗内,萧离墨凝视着身下的人儿,眼波流转,轻笑道:“青鸾,我没想到你会如此大胆!”

“我本来就不是畏畏缩缩的人,当我觉得我喜欢你的时候,我就坦言告诉你;我想要你,就留住你。男欢女爱,天经地义,我为什么要畏缩?”从女孩变成女人,原本清冽如玉撞般的声音也带了先前所没有风情,更加显得诱人。华青鸾凝视着他,眼眸中依然带着未曾散去的情一欲,“萧离墨,你不喜欢吗?”

秀逸的容貌顿时变得更加温柔:“不,我喜欢你的大胆和热情!”

听到他这样的话,华青鸾终究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微红着脸,转过头去。那娇羞的女儿家模样,让萧离墨看得心痒痒的,继续逗她道:“如果你以后一直都这么热情,我会更加喜欢!不过,”忽然敛了笑意,幽黑的眸子凝视着她,黑玉般的眼眸中折射出无数的深意,“那并不意味着,我就会被你骗过!青鸾,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突然间如此主动,本就令人生疑,何况方才二人真正融为一体时,他隐约察觉到些许异常。

只是,他说不清楚那种异样到底所为何来。

华青鸾神色不变,温柔地看着他,伸手抚摸着他的眉骨,轻声道:“萧离墨,你知道吗?你也有双很美很美的眼睛,我想,就算是下辈子,我都会记得这么一双眼睛。而每次看到一双这样的眼睛,都会想起你!”说着,撑起身子,轻轻地在他眉际一吻,“萧离墨,还记得我们最初的约定吗?”

享受着她的温存,萧离墨虽然有些要逼问真相,却还是神情柔软:“什么?”

“我帮你找到詹谌宝库,你要帮我保护芳华苑里的人!”华青鸾不舍离去,留恋地轻吻着他的面颊,如同蝶翼翩跹,轻柔而美丽,“现在我做到了,你要记得兑现诺言!”

隐约察觉到不对,萧离墨正要说话,却忽然觉得一阵眩晕,猛然昏倒在地。

华青鸾坐起身,白玉似的纤手轻轻抹过他的眉际,看到他眉间的肌肤恢复象牙般淡淡光泽的白皙,再低下头,望着手心的一抹青意,神色复杂中带着一丝悲哀。然后起身下床,到早就准备好的木桶中沐浴。光洁白腻的背上,只剩下最后一瓣花瓣的顶端还残留着一丝浅白,如果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红色的曼珠沙华印记如火如荼,正如她越来越艳丽的容貌,鲜亮得仿佛不属于这人间。

房门推开,林羽若走了进来:“青鸾,我都照你的吩咐办好了,接到请帖的人,都说会来。”

青玉山绝顶。

这是魏国京城最高的一座山,从下面看,几乎直入云霄。因为高,似乎离天都近了许多,冰晶似的月轮越发显得大而圆,清风徐来,让人有种飘飘然将羽化成仙的感觉。因此,青玉月色是魏国景致的一绝,众人席地而坐,欣赏着这清幽静雅的景色,但更多的人却将目光投在设宴的华青鸾身上,不明白一向淡漠示人的华青鸾,怎么会突然设宴请他们。

所请的人中,除了四方馆的人,还有魏于坚、魏于延,以及魏国的许多高官。

“想必青鸾姑娘是因为要离开魏国了,所以设宴与我们辞行?”魏于延猜测道,“我忘了告诉各位了,睿王爷已经提出要带青鸾姑娘离开魏国,我已经答应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听到两位的喜讯了!”含笑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惋惜,但很快又逝去,能够保住魏国无恙,已经是万幸了。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或羡慕或嫉妒,种种不一,只有凌清寒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怎么不见睿王爷?”魏于延环视四周,问道。

华青鸾摇摇头,道:“这次设宴是我的意思,与萧离墨无关。”站起身来,举杯道,“青鸾到魏国两月,其中承蒙各位诸多照料,无以为报,谨以此酒聊表心意,我先干为敬!诸位随意。”说着,仰头一饮而尽。

她身为女子都如此,众人焉能落后?都举杯饮尽,或真或假地说着些恭喜的话。

酒过三巡,寒暄过后,华青鸾望着众人,嘴角忽然露出一抹惊心动魄的笑,转头问道:“魏太子,听过魏国最近常有官员遇害,不知道有没有找到线索?”

魏于延无奈地摇摇头:“让青鸾姑娘见笑了,至今毫无线索。”

“魏太子不必心焦,也许很快就会有线索了。”华青鸾浅笑,忽然起身到魏于坚的桌前,亲自为他斟了一杯酒奉上,“云王爷,如果我说,那些遇害的官员,说不定都是我杀的,你信吗?”

美人如玉,佳酿醇美,以魏于坚的风流,早就神魂颠倒,笑道:“当然不——”最后一个字戛然而止,低头看着刺入腹部的匕首,再抬起头来,看着华青鸾依旧含笑的容颜,清冷的眸里带着令人心惊的寒意,“魏于坚,你应该要信的,如果你信了,也许不会这样毫无防备地被我得手。当然,最后的结果不会有任何区别,就像那六名被我亲手杀死的官员一样!”

异变突起,众人都是一惊,随即察觉到浑身僵硬若木石,连动一动都不能够。

魏于坚也是如此,只能嘶哑着声音问道:“为什么?”

“云王爷不用担心,我对杀人很有心得,这把匕首刺入你的腹部,只有还有两刻钟的时间,你才会真正死,这中间有足够的时间让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为什么要杀那八个人!是的,八个人,被我亲手杀死的那六人,加上被我悄悄洒了药粉在他身上,被药人撕裂的刑部尚书于忠泽;云山之乱中被我推入火海的刑部侍郎李建奇,再加上你,一共九个人!”华青鸾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压抑,转过身来,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取过酒盅,斟满酒,倾杯倒在眼前,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道,“华青鸾,我终于杀了这九个人,完成了你的遗愿,你可以安息了!”

山风呼啸着,吹起了她白色的裙裾,黑色的头发,飘摇翩跹,宛如仙子。

整座峰顶一片寂静,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她的解释。

为什么?

在罗静夜刚醒来,与华青鸾的记忆交融时,所有的画面都是黑白的,没有声音,没有触动,像是被摄影机机械记录的纪录片。直到最后,有一幕反复地播放着,渐渐地有了风呼啸的声音,泪水滴落的声音,沙粒轻轻磨蹭的声音,还有真正的华青鸾愤怒的嘶喊声。

那是一处沙丘,夕阳如血,将天地染得一片血色弥漫。

白衣如血的华端站立在沙丘上,旁边坐着小小的白衣华青鸾,漠然地看着他,看着他手一松,信纸随风而去,在天地间辗转飘零;看着他刚硬的脸上泪水模糊,一滴滴地跌落下来;看着他最后抱头哽咽,说不出话来;看着远处一道小小的身影朝着狂风呼啸的沙漠奔去,最后被沙暴吞噬……

小小的华青鸾表情依然冷漠,似乎若无所觉。

但在她的心头,反复的回放着华端之前所说的话,断断续续:“青瑶郡主……宴会……欺凌而亡……魏于坚……”到最后只剩下那九个名字,还有一个大大地九个“杀”字!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从前有个女孩,她从生下来就不会哭,不会笑,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傻子,都欺负她,只有她的皇叔肯定对她好,还有她的堂姐!”华青鸾终于开口,撞玉般的声音微微颤抖,她分不清楚,那颤抖究竟是原本的华青鸾的感情,还是她自己的,“七年前,她的姐姐们使坏,想要把她送到魏国做质子。父皇不理会她,总是保护她的皇叔征战在外,只剩下她的堂姐。堂姐百般拦阻无效,最后狠下心来,在车队临出发前,偷偷将女孩藏了起来,自己坐上了前往魏国为质的马车!”

这话一出,魏于延忽然面色一变,隐约想起了什么。

“我刚到魏国的时候,曾经有人说我天真,其实他错了,天真的人不是我,是我的堂姐华青瑶!七年前,我八岁,她十三岁,我是个痴傻的傻子,她是个聪明的女孩,于是,她觉得如果我到魏国为质,一定会被欺负得很惨,而她还可以周旋。那时候,她对自己那么有信心,她以为,她能够自保三年,届时可以换质,她可以回来。”华青鸾突然笑了,清脆的笑声,在寂静得只能听到风声的崖顶显得格外刺耳,“她偷偷装丑,深入简出,无论质子府的人怎么欺负她,嘲弄她,她都忍着,小心翼翼地生存着。直到有一天,她被人作弄,失足落水,被水洗去了伪装,露出了美丽的容颜……”

美丽的女孩子,又是质子,已经不再需要多说什么,结局早在预料之中。

“从此,她再无宁日,终于再一次宴会上,在云王爷你所设的宴会上,在那个奢靡淫一乱的宴会上,九个人……”华青鸾没有再说下去,“事后,青瑶姐姐崩溃了,她从芳华苑高高的楼上跳了下去。而留给皇叔的最后一封信上,她说她很后悔,因为太软弱,如果在进入质子府之前,她能够狠下心来,划花自己的脸,毁掉美貌,也许不会有这样的结果!”清冷漆黑的眸抬起,一个一个地扫过在场的人,“是她的错吗?因为她没有勇气划花自己的脸,所以活该有这样的下场?魏太子,是吗?凌清寒,是吗?楚戒之,是吗……”

她一个一个人的点名质问,而每一个被她问到的人,目光都下意识地躲闪起来。

虽然他们都知道,在质子府,这种事情很常见,而且,他们对华青瑶的死并无任何责任,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直视华青鸾那双冷如寒冰的眼睛,只要看到,就会觉得莫名地心虚。

而楚韵之,则更加的心神恍惚起来,七年前,他已经在质子府了……在华青瑶如此悲惨死去的时候,他在质子府,可是,却一点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位好女孩,就在他的身边,就这样凄惨地死去……华青瑶……华青瑶……

“青瑶姐姐在卓依族,已经有了情人,他答应她,会等她回来,然后举行婚礼。青瑶姐姐的死讯传回卓依族后,她的情人纵马奔向沙漠,冲入漫天的沙暴之中,尸骨无存。而皇叔……我看到皇叔哭了,那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哭,他只有这一个女儿……”华青鸾说着,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从那刻起,我就知道质子府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报仇!凌清寒,在云王府的后花园,你看着痴傻的华青鸾朝你走去,口口声声说着婚约,娶她,你是不是觉得,她是个花痴,故意缠着你?”

听她提到后花园,凌清寒脸色惨白起来,就是在那里,他亲手将他原本的未婚妻推开,却又在之后迷恋上了她。因为太过心神激荡,他甚至没有察觉到,华青鸾说的不是“我”,而是“华青鸾”!

“让我告诉你,你错了!那个时候,她真正想要说的是,你和她有婚约,要娶她,如果你为她报仇,她就取消这个婚约。只是痴傻了这么多年,她一时间无法流利地表达她的意思,她对你,凌清寒,从无迷恋,她来魏国,就是为了给华青瑶报仇!”华青鸾的声音很轻,但听在凌清寒耳中,却有着千斤重。

原来……原来如此吗?

罗静夜自认是个冷漠的人,但冷漠如她,在察觉到华青鸾对华端,对华青瑶的感情后,也不禁为之所动。也许是因为痴傻单纯,所以那份感情纯粹得如水晶,没有丝毫瑕疵。也因为如此,当这份感情被现实撕碎时,那股恨也异常强烈,想要报仇的信念比任何人,任何时候都强烈!

就像……罗静夜和简初颜一样……

因为太美好了,被毁掉的时候就会格外的恨,一定要报仇!

于是,冷漠的罗静夜被打动了,她愿意成为华青鸾,杀死那九个人,为华青瑶报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甚至,在罗静夜发现华青鸾无法习武时,这种信念也从来没有动摇过,即使她弱,她渺小,但只要能报仇,要她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把自己变成魔鬼!

就像施映月一样。

“我本来还担心,当我一个一个杀掉那些人时,会有人察觉到这中间的联系,可是,没想到,直到我最后对魏于坚动手,都没有人想到,这些人为什么而死?”华青鸾冷笑,“也是,在你们的眼里,华青瑶不过是卑微的质子,和全天下成千上万的质子一样,而这样凄惨的死,是质子的宿命,怎么会有人为卑微如蝼蚁的质子报仇呢?可是你们没有想过,就是她们卑微如蝼蚁,也有亲人,有爱人,也有人为她们的死痛断肝肠,恨意滔天,要用血来为她们祭奠!也或者,你们知道她们有亲人为她们痛,可是蝼蚁的亲人也只是蝼蚁,在你们面前,又怎么可能有伤害你们的能力?所以,你们从来没有想过,你们会死在蝼蚁的手里吧?”

她说的似乎是指魏于坚和死去的那八个人,但不知为何,听在众人心里,却都感到了一阵心虚,似乎那些话也是针对他们而言的。

没有一个人敢说他们是清白的,没有一个人敢说,他们不曾轻贱人命。

“不要以为,我能够得手,是因为我有美貌,能够迷惑那些人,就算没有美貌,就算一无所有,只要有那么一颗无论如何都要报仇的心,总有一天会做到,因为,这世间任何的力量,都不如磨不灭的心火来得可怕!即使卑微渺小,但只要铁了心要复仇,那种后果,你们未必能够承担得起!诸位都是尊贵的人,多少人在你们面前都是蝼蚁?可是,当你们想要轻贱人命的时候,请想想杀死秦鹤轩的施映月,想想杀死这九个人的我……如果你们也做过同样的事情,诸位,请小心每一个靠近你们的人,请小心每一杯送到唇边的酒,因为,不是每一个人都是我!如果我把酒里的秘药换成毒药,诸位猜,现在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众人闻言,都有些不寒而栗。

“这就当是我对诸位最后一点忠告吧!因为说到底,我还要感谢诸位。本来,为了报仇,我已经做了最恶劣的准备,哪怕如青瑶姐姐一般,我也不会觉得奇怪,但是,因为有诸位到魏国来,所以,我逃脱了那种命运。”华青鸾转身,仰望着明月,衣袂飘飞,幽幽叹息,“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开花落终有时,总赖东君主……这是青瑶姐姐曾经写过的词,在魏国的质子府!其实,这阕词还有下半阙。”

听到这里,楚韵之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觉得那首词耳熟了。

而他也终于明白,当他问起时,华青鸾为什么会问他,这阕词与那两曲琵琶相比如何?他因为那两曲琵琶怜惜卫倩仪,庇护她,可是却不曾因为这阕词保护住华青瑶……所以,当时的青鸾姑娘会流露出一种带着埋怨的眼神……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带的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华青鸾缓缓低吟,“青瑶姐姐没能等到山花插满头的时候,我也没能等到,不过我还是比他幸运。因为在选择死的时候,我还是清白的!”她转过身,对着众人微微一笑,“诸位,一切都结束了!如果魏太子要因为这些人的死,迁怒卓依族,请随便,因为当我被送到魏国时,我已经成为弃子。但是,如果你能够念着我的一念之仁,在酒中放的是迷药,而非毒药,请放过芳华苑的人,她们对此毫不知情,也从来不曾参与过!”

最开始决定榜华青鸾报仇时,她并没有考虑过芳华苑的人;后来是羽若打动了她,于是,为了保住芳华苑的人,她与萧离墨合作;再后来,萧离墨打动了她,她原本只想悄悄地杀掉魏于延,让这一切永成谜案,但现在……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久,到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待到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莫问……奴归处……”

念着最后一句话,华青鸾闭目一笑,走到崖边,纵身跳了下去。

“不要——”

“青鸾——”

“华青鸾——”

“青鸾姑娘——”

混乱尖锐的喊声接连响起,许多人都想要阻拦,却因为迷一药的缘故,僵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白衣翩跹的身影跃下悬崖,宛如一朵白莲花,就这样在他们眼前凋零……

尤其那些对华青鸾有好感的人,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的震撼和惨痛比其他人更加强烈。

最初注意华青鸾,是因为她的美貌,但却慢慢地被她的聪慧、坚韧、自尊自爱所打动,几次遇险的经历下来,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将华青鸾摆在了和他们相等的地位上。而现在,这样一个人,却用这样惨烈的方式,在他们面前揭露那样惨烈的事实,然后,纵身跳下悬崖……

他们都是冷漠自私的人,看惯生死,如果是其他质子,甚至哪怕是贵族公主,在他们面前死去,也许他们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是,华青鸾不同!虽然只是短短两个月的时候,但是,天下地上,也许只有一个这样的华青鸾,独一无二,无可取代!

也许,这一生,他们都不可能忘记这样一个夜晚,这样一名女子,这样的一种惨痛!

铭记终身,无法忘怀。

在此之后,每次想到那身翩跹的白衣,这些冷漠自私残忍的天潢贵胄,都还是忍不住会感到撕裂般的疼痛,那一声声的质问似乎犹在耳边。在他们登上皇位后,除了戎狄,其他诸国都陆续废除了质子府,最后戎狄也跟着废除,阴暗污秽,残忍得无论怎样努力,似乎都无法找到活路的质子府,终于湮灭在历史的潮流中,慢慢的被人们忘却。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名女子!

她很美,艳绝尘寰,但最后被铭记的,从来不是她的美貌。

华青鸾!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离墨才从昏沉中醒来,隐约觉得胸前似乎多了什么东西,取出来一看,却是一张藏宝图和一本兵法,正觉得莫名其妙时,忽然想起昏迷前华青鸾所说的话,“我帮你找到詹谌宝库,你要帮我保护芳华苑里的人!”

“得认承者,赠尔天下第一的武功,赠尔天下第一宝藏,赠尔兵法如神,助尔得天下!”

宝藏,指的是这张藏宝图;兵法如神,指的是这本兵法书,但天下第一的武功……萧离墨试着运行了下内力,顿时吓了一跳,只觉得经脉内内力蓬勃如汪洋,与原先他所拥有的内力犹如天壤之别。之前的他,已经是罕见的高手,而现在,说是天下第一一点也不为过!

想到青鸾之前的举动,他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可是,青鸾呢?

心头有着不好的预感,萧离墨猛地起身,穿戴衣裳,才穿了一半,夜风便闯了进来。那张年轻朴实的脸,在看向萧离墨时,带了浓郁的伤感,忍不住低下头来,不敢去看自家主子那双漆黑湛然的眼眸:“王爷,青鸾姑娘她……”

“砰——”

手指一僵,没能将玉带钩挂上,缠金丝的腰带从手间跌落,顶端的玉带钩摔了粉碎。

同一时间,云王府后花园。

碧绿却微带寒冷的湖水微微波动,荡起层层涟漪。湖水下,凌清寒屏住呼吸,努力地寻找着当初随着华青鸾一道落水的那块玉佩,那块代表着他与华青鸾婚约的信物玉佩。不知道找了多久,昏暗的湖底,忽然有淡淡的光芒一闪,凌清寒急忙潜下去,触摸到是熟悉的青绵玉的玉质。

冰冷,顺滑,如同眼泪。

“哗”的一声,凌清寒破水而出,却在游到湖岸边时,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手攀着湖边的乱石,将头靠在手臂上,面颊上湿淋淋的,分不清楚是湖水,还是眼泪。只是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玉佩。他曾经对拿着这块玉佩的人弃若敝履,而现在,却换成青鸾对拿着玉佩的他弃若敝履。

死了……死了……

那么高的悬崖,就算是他,跳下去也觉悟生机,何况是不懂武功的青鸾?如果当初,他不是那样高傲,那样忘恩负义,如果当初,他肯多一点耐心,听她说完所有的话,是不是最后的结果,不会是这样?而现在,就像青鸾所说的,一切都结束了!迟了,太迟了……

寂静的后花园中,猛地想起低沉的呜咽声,充满了懊恼和悔恨,以及痛楚。

高大巍峨的边城处,守卫的士兵一个一个检查出关人的路引,查证无误后放行。

过了这道边关,再往东北去一二百里,便算进入了卓依族境内。文弱的身影抬头,遥望着已经起了风沙的远方,明亮的眼眸中有着淡淡的黯然,也许,还来得及再见皇叔一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她还活着,但显然,她的死期也已经到了,就算见到皇叔,大概没有多少时间相聚了。

正想着,身后的城门口起了骚动,隐约夹杂着马蹄声响,以及士兵们行礼的声音。

“睿王爷!”

熟悉的称呼从背后传来,文弱的身影猛地一僵,萧离墨?他怎么会来这里?

马蹄声并未因为士兵的敬礼而停下,急促地直奔过来,在经过少年身边后突然停了下来。高大的骏马上,萧离墨一身戎装,黑色衣衫,白色盔甲,红色披风在空中烈烈飞舞,漆黑的眸打量着少年,忽然翻身下马,朝着他走了过来,这异样的举动立刻引起众人的关注。

萧离墨停在少年身旁,看着她无动于衷的模样,怒气渐渐上涌。

“华青鸾,你敢继续装不认识我试试?”压抑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怒气,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怎么?把我吃干抹净了就想跑路?青鸾,你知不知道,负心薄幸是要遭天打雷劈的?”见少年还故作冷静,萧离墨终于暴怒了,“华青鸾,你再不给我个反应,你信不信我把你揪回魏国,把那座为你而立的空坟挖开,把你活生生地埋进去?”

少年终于抬头,易容后的面貌平凡无奇,只有一双眼眸明亮澄澈,稍加注意,就很容易沉溺进去。

“你……”

“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会刚好在这里截到你?很奇怪我怎么知道就是你?也很奇怪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我却知道你活着?”萧离墨依然压低了声音,青鸾杀了魏国的云王爷和其他几名高官,虽然魏于延一力将事情压了下来,但那是在“华青鸾已死”的情况下。“别把我想得那么蠢,你那天的表现那么异样,我早就觉得奇怪,虽然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但以防万一,我在你身上下了螟香,然后顺着闻香螟找过来!对我始乱终弃,然后跑去跳崖假死,华青鸾,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没有搞任何个鬼,我也不是假死,而是,我没有想到,我会活下来。”华青鸾终于开口。

萧离墨看看四周,嫌人太多,不适合说话,忽然间将华青鸾抓起,跃上马背,纵马狂奔而去,一直来到四周无人之地,才停了下来,带着华青鸾一道下马,将她往树边一丢,两手撑着树两边,将她困在他的怀抱里:“说吧,怎么回事?你要为华青瑶报仇,我不会拦你,我会帮你。明明没有任何人怀疑你,好端端地你为什么要当众杀了魏于坚,揭露事情的真相?如果你不能对你始乱终弃的行为做出合理的解释,华青鸾,你信不信我掐死你?”

说到最后,语气中满是怒气,显然很火大。

“最开始,我的打算就是这样,当众杀了魏于坚,解开真相,然后假死脱身。后来遇到你,我不想把事情闹得那么大,原本打算悄悄地杀死魏于坚,跟你离开,可是,没想到……”既然被追到了,华青鸾也没打算再隐瞒,沉默了会儿,道,“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而且,那时候甚至不是假死,而是真的!”

萧离墨皱眉:“什么意思?”

提起这件事,华青鸾一时间百感交集:“这件事说来话长,一时间我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说来话长,就慢慢说,我时间多的很!”萧离墨咬牙切齿地道。

“那么,就从药人和詹谌先祖说起吧!”华青鸾思索了会儿,找到了一个起点,问道,“萧离墨,你知道药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其实,一直以为,所有人对药人的认知都有误区,我们认为,药人刀枪不入,但没有神智,也没有思维能力,除了被炼制者控制之外,只能凭借本能行事。其实,这是错的,真正的药人,不但刀枪不入,而且有足够的智慧和广博的学识,而且长生不死。只是,她们没有感情,而且,也有着特殊的认主方式。”

萧离墨再度皱眉:“可是,白衣不是这样的。”

“那是因为,白衣并不是真正的药人,她是詹谌先祖研制药人的结果,但是,是个失败品!”华青鸾深吸一口气,道,“而战神先祖,她是个真正的药人!”

以萧离墨的镇静,尽管他之前就下定决心,绝对不再心软,也不会被华青鸾的言语引开心神,这次一定要给她个教训才可以。但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吃惊地道:“詹谌祖师……是药人?”

“嗯。”华青鸾点点头,“而所有的一切,都要从古巫时代说起。”

“萧离墨,你应该知道古巫时代吧?那时候大陆上巫术盛行,有着各种各样神奇的巫术。神奇的巫术引起了各国君主的恐慌,最后引来大军,将精通巫术的部落一一剿灭。在这些部落中,有一个部落叫做巫族,他们信奉占卜之神,精通占卜之术。早在围剿的大军到来之前,就占卜到了灭族的结果。巫族首领不甘心,将老弱妇孺留在部落里,让青年人去逃生,希望能够留下巫族血脉。而同时,他们对灭族的国家心怀怨恨,发下毒誓,诅咒他们的血脉能够保留,将来必会颠覆大陆上所有的国家!为了让这一誓言能够实现,他们将巫族代代传下来的宝藏全部藏起来,将藏宝图藏在祭祀神殿里!”

萧离墨沉思,难道说:“难道说,所谓的詹谌宝库,其实是巫族的祭祀神殿,那些宝藏是巫族留下来的?”

华青鸾点头:“是!”

“可是,这跟药人有什么关系?祭祀神殿又怎么会变成詹谌宝库?”

“巫族内有圣女,常年供奉祭祀之神。所谓的圣女,是指挑选出生年月适合的女婴,用药物,加上巫术使得她们身体慢慢改变。到最后长大后,圣女会变得聪慧异常,而且有着神奇的力量,皮肤宛如钢铁,刀枪不入,长生不死。因为圣女是用来侍奉神祇的,所以没有感情,没有喜怒哀乐,不会察觉时间的流逝,也不会在乎周遭人的生老病死,独自度过漫长的岁月。”

萧离墨震惊地道:“你是说,所谓的药人,其实是巫族的圣女?”

“是的,为了保佑巫族血脉,首领将当时的药人用巫术封住,封在了祭祀神殿。这种巫术,只有巫族血脉的血才能解开,而在解开这种巫术的同时,圣女会认主,将解开巫术的人当做神祇奉养,忠心永不改变。”华青鸾慢慢地将她从神殿中所得到的信息讲来,“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终于有一天,一个带着巫族血脉的年轻人,历经艰险来到了祭祀神殿,解开了巫术,得到了圣女的忠心,以及巫族的宝藏!”

想到詹谌宝库内石刻图的内容,萧离墨脱口道:“林琛?”

“对,林琛!”华青鸾点头,“林琛本身就很有军事天赋,又得到了巫族宝藏,和巫族拥有神奇力量的圣女,因此,就如同巫术所诅咒的一样,他冲阵杀伐,将大陆上的国家一一灭掉。然而,在就林琛将要建立大陆上第一个大一统的国家时,却出现了意外。”

“什么意外?”

“以前的巫族,对神祇恭敬无比,对侍奉神祇的圣女同样敬重,没有人敢起亵渎之心。但千百年后的林琛却没有这种觉悟,他慢慢地爱上了圣女,而不知道是封印巫术的问题,还是因为解封的巫族血脉的问题,本来应该没有尘凡之心的圣女,居然也爱上了林琛。终于有一天,他们……”华青鸾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萧离墨,继续道,“他们在一起了。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之后,林琛居然得到了圣女一半的力量!”

想到自己忽然暴涨的内力,萧离墨惊道:“你是指……”

“巫族从来没有人会对圣女不敬,所以,谁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然而,在得到圣女后,林琛却突然变得闷闷不乐,为了讨他的欢颜,圣女将他带到了巫族的遗址。在那里,他们曾经度过一段很美的岁月,然而,好景不长,有一天,圣女醒来后,发现林琛失踪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甚至,连他统领的军队也再没有见过他,无奈之下,他的弟弟林辉继承了他的军队,借助先前势如破竹的势头,建立了大华王朝。”

从听这段遥远的故事开始,萧离墨感觉,自己的惊讶就没有停止过:“你是说,林琛,是林辉的哥哥?”

“是。虽然林辉继承了林琛的军队,建立了大华,但圣女所认之主,是林琛,她拒绝承认林辉,而是痴痴地在巫族遗址里,等待着林琛归来。后来的,你大概也知道,圣女等了很久很久,林琛却一直没有回来,也一直没有消息。圣女等啊等啊,终于等得绝望了,可是,身为圣女,有着长生不死的力量,她甚至连死都不能够。终于有一天,她找到了一块黄晶石,能够让她把所有的力量都输送到晶石里,然后变为普通人,终于可以正常的生老病死。她为自己取名詹谌,取的是占卜之神的简称。守护巫族宝藏,找到合适的继承者交给他,这是圣女的职责,但是她已经不想再独自度过漫长的岁月,于是,她想再造成一个长生不死的圣女,来守护这一切。可是,身为圣女的她虽然懂得很多巫族的巫术和知识,但是她不知道怎么炼制圣女,耗尽心血最后也只能造出白衣。就如同许多年前,巫族首领所做的,她将白衣封入神殿边的通道内,又记录下林琛的军事兵法,汇集成为兵书,藏在祭祀神殿内,然后自己独自死去。”

华青鸾低声道:“还记得我们坠崖时,在山洞里发现的那具白骨吗?那就是巫族的圣女,詹谌先祖!”

没想到,那样一具白骨,原来有着这样的来头。萧离墨想着,忽然又问道:“可是,这跟你离开,跳崖又有什么关系?”

“作为詹谌先祖的后裔,我们有着和先祖同样的体质,我们无法修习内力,是因为我们只能继承。换句话说,当我继承了黄晶石内战神先祖所留下的力量后,我会成为真正的圣女,刀枪不入,长生不死。”说到这里,华青鸾突然感到一阵悲哀无奈,“可是……你知道吗?当那扇门打开的时候,宝库内所有有人在的通道,都会散发出迷一香,将所有人迷倒。但是,来到祭祀神殿门口你,所闻到的,不是迷一香,而是掺杂了巫族巫术在内的毒药,除非你能够得到圣女的力量,否则,无药可救!而如果我跟你……把力量交付给你一半,那么,一日之内,我会死!我很自私,我不想在看着你死,所以我那样做了。”

“为什么?”萧离墨心猛地一沉,难以置信,“詹谌先祖的本意,不是要找个一个合适的人来交托詹谌宝库吗?为什么反而最后到了门口的人,却会中无药可救的巫毒,而必须要你——”

“我想,应该是林琛的事情,让詹谌先祖经历了太多的痛苦,漫长的等待,一直等到绝望。她不希望她的后裔重蹈这种覆辙,所以不愿意给她们开始的机会。如果选定了这个人,救他,那就死去;如果觉得他不值得交托詹谌宝库,那就继续独自守护下去!没有感情,没有牵绊的圣女,度过那样漫长的时光,并不算太难。”华青鸾低声道,“因为想着,只有一天的命了,不如索性将青瑶姐姐的事情揭开,给那些人一个教训,所以我……但我没想到,即使是一半的力量,从那么高的悬崖跳下来,我居然还是没有死,而不知道为什么,一日过后,我也一样还活着!”

萧离墨沉落谷底的心重新升腾起来:“既然一日之限你没有死,那说不定会没事!”

“萧离墨,你不懂的!”华青鸾看了看四周,见渺无人烟,忽然间解开上衣,背过身去,露出光洁的背部,一朵火红色的曼珠沙华卓然开放,“看到了吗?这印记是圣女血脉的标志,正常情况下,有着圣女血脉的女子,从与男子交合那日起,背上会出现白色的曼珠沙华印记,然后一点点的变红,到生下女儿时,会完全变成红色,而那时候,就是死期。就像曼珠沙华的传说一样,白色的曼陀罗华,一点一点变红后,就会坠入地狱。圣女血脉一脉相承,历来只会有女儿,不会有儿子,女生母亡,就像詹谌先祖所留的话一样,花开叶落,叶绿花亡。”

萧离墨已经看到,华青鸾便将衣衫拉起,继续道,“而到我这一代,因为正好是詹谌宝库开启之时,所以跟我的祖先们又有不同,从詹谌宝库提示机关触发之时起,我的背上就显出了这朵印记,慢慢变红,到进入祭祀神殿时发展到顶峰。而当我继承了詹谌先祖的力量后,红色曼珠沙华印记消失无踪,但是,当我和你……这朵花又变成了红色。詹谌先祖并没有骗我!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活着,但你也看到了,那朵曼珠沙华已经差不多全部成为红色,只剩下一点点。当那一点点也变成红色时,我就会死去。”

“我不相信!”萧离墨突然嘶吼出声,“青鸾,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在恶整我?我不生气了,真的不生气了,你要始乱终弃,就始乱终弃,你想假死就假死,你想偷偷溜走就溜走,我都不生气了,只求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在恶整我,你不会死!你不会死!”

他平明地摇晃着华青鸾的双肩,想从她的脸上看到哪怕一点点恶作剧的痕迹。

但是,他失败了!

“为什么会这样?这太过分了!林琛会离开詹谌,可是我不会离开你啊,我不会让你像詹谌祖师一样,一直没有希望地等下去,为什么詹谌要以己度人,要安排这么残忍的机关?”萧离墨吼着,又将华青鸾紧紧地抱入怀中,悔恨得忍不住落泪,“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去找詹谌宝库呢?我为什么要走到终点呢?如果早知道这样……就算要把詹谌宝库的东西拱手让人,又有什么了不起?我为什么要去凑这个热闹?”

“傻瓜,如果你对詹谌宝库没有想法的话,你又怎么会来到魏国,我们又怎么能够相遇呢?”华青鸾深吸一口气,她知道真相的时间比较长,这个时候已经能够平静下来,动作温柔地抬起头,替他拭去泪水,“不要太难过,凡事你要往好处想。本来我这个人很心胸狭窄的,如果我有我在,你要敢立侧妃,侍妾什么的,搞不好我会气得拿刀砍你。现在我要是离开了,我就没有理由生气了,是不是?”

什么烂话?萧离墨瞪了她一眼,道:“我宁愿被你拿刀砍!”

华青鸾皱起了眉头,表情不善:“萧离墨这么说,你还真打算立侧妃,侍妾什么的?”

“你要是活着,我一个都不要;可你要是扔下我,我一天娶一个,有本事,你从地府里跑出来追杀我!”萧离墨怒道,虽然知道她是想要逗他开心,但心情却一丁点儿也好不起来,反而更糟!

“那这样好不好?我会努力试着,再找个人借尸还魂,然后去找你,你好好地等我就是了!”华青鸾眨眼睛。

萧离墨扭过头去,不理会她这种异想天开。

“好了,不要再生气,也不要再难过了!萧离墨,其实这样的结局我很满意,真的,因为这次,我能够救我在乎的人,我会走在前面,这样我不会再是活着难过的那个人。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就要坚强一点,难道你希望你自己死掉,然后我像詹谌先祖一样,独自度过漫长而没有任何希望的岁月,一直等到绝望,却连死都不能够吗?”华青鸾轻声道,“我知道你喜欢我,所以就为我着想,好不好?”

萧离墨心虚翻腾,忽然间喊道:“不对!”

“什么不对?”

这句话只是萧离墨突然见有了这么一种感觉,才脱口说出来的,被华青鸾问起来,反而又有些模糊,努力地整理着思绪,忽然道:“你说的这整件事不对,有漏洞!”

华青鸾不解:“有什么漏洞?”

“你刚才说,圣女血裔是一脉单传,女生母亡,但你又说,詹谌等了林琛很久很久,一直等到绝望。这根本就是矛盾的!”萧离墨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而且隐隐有着华青鸾的生机,“圣女血脉流传下来,那就说明詹谌有生下女儿,对不对?詹谌深爱林琛,如果她有孩子,只有可能是林琛,不可能识别,对不对?”

华青鸾隐约也想到了什么,点点头。

“这就对了,如果说圣女血裔一脉单传,女生母亡,也就说,詹谌生下女儿后就会死,如果这个女儿是林琛的,那她最多等了林琛十个月,怎么能说一直等到绝望呢?还有,以前巫族的人对圣女恭敬,从不敢有亵渎之心,那应该不可能有人跟圣女有私情,甚至有孩子,那詹谌又怎么知道,圣女血脉是一脉单纯,女生母亡,而且生死与背后的曼珠沙华印记相关呢?”萧离墨分析道,“你不觉得这中间很奇怪吗?”

华青鸾沉思:“你的意思是——”

“詹谌之所以知道,很可能是因为她看到了!她看到她的女儿生下外孙女后死亡,甚至有可能看到她的外孙女产女而亡,所以她才会知道曼珠沙华变色的秘密,以及圣女血脉一脉单传,女生母亡的秘密。换句话说,詹谌在产女之后,活了很久很久,所以她才能知道!”萧离墨忽然兴奋起来,“青鸾,你知道这意味这什么吗?这意味着,这种魔咒是可以打破的,你还有救啊!”

华青鸾的心也躁动起来,却又害怕空欢喜,沉吟着道:“也许,那是因为詹谌先祖有圣女的力量!”

“你也有啊!”萧离墨摇晃着她的肩膀,兴奋地道,“你忘了吗?你继承了圣女的力量,虽然分了我一半,但如果詹谌祖师当初无恙,那你也应该没事的!”

“可是,曼珠沙华印记……”华青鸾迟疑道,“也许,是因为詹谌先祖在门口的巫毒里动了手脚,所以才这样说!”

萧离墨摇摇头,斩钉截铁地道:“不对!詹谌说了,那种巫毒,只有圣女的力量才能够祛除,你体内也有圣女的力量,怎么可能会因为巫毒而死呢?对了,你现在,身体里还有圣女的能力吗?”想起青鸾怪异的借力,以及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慢慢消失的情况,声音又小了下来。

“有。”华青鸾点点头。

萧离墨微微松了口气:“有随着时间慢慢消失吗?”

“没有,这跟从别人那里借到的内力不同,这是我们圣女血裔只能靠继承得到的力量,不会随着时间而消失!”华青鸾解释道,“这一点,詹谌先祖也有提到。”

“那就对了!”萧离墨兴奋地道,“我们先去卓依族一趟,问你父皇一些事情,先确定曼珠沙华印记变色,会预示圣女血脉生死一事的真假,然后再好好整理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认真地凝视着华青鸾,沉着的声音里有着让人安心信赖的力量,“青鸾,相信我,我一定能找到办法的!”华青鸾沉思:“你的意思是——”

“詹谌之所以知道,很可能是因为她看到了!她看到她的女儿生下外孙女后死亡,甚至有可能看到她的外孙女产女而亡,所以她才会知道曼珠沙华变色的秘密,以及圣女血脉一脉单传,女生母亡的秘密。换句话说,詹谌在产女之后,活了很久很久,所以她才能知道!”萧离墨忽然兴奋起来,“青鸾,你知道这意味这什么吗?这意味着,这种魔咒是可以打破的,你还有救啊!”

华青鸾的心也躁动起来,却又害怕空欢喜,沉吟着道:“也许,那是因为詹谌先祖有圣女的力量!”

“你也有啊!”萧离墨摇晃着她的肩膀,兴奋地道,“你忘了吗?你继承了圣女的力量,虽然分了我一半,但如果詹谌祖师当初无恙,那你也应该没事的!”

“可是,曼珠沙华印记……”华青鸾迟疑道,“也许,是因为詹谌先祖在门口的巫毒里动了手脚,所以才这样说!”

萧离墨摇摇头,斩钉截铁地道:“不对!詹谌说了,那种巫毒,只有圣女的力量才能够祛除,你体内也有圣女的力量,怎么可能会因为巫毒而死呢?对了,你现在,身体里还有圣女的能力吗?”想起青鸾怪异的借力,以及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慢慢消失的情况,声音又小了下来。

“有。”华青鸾点点头。

萧离墨微微松了口气:“有随着时间慢慢消失吗?”

“没有,这跟从别人那里借到的内力不同,这是我们圣女血裔只能靠继承得到的力量,不会随着时间而消失!”华青鸾解释道,“这一点,詹谌先祖也有提到。”

“那就对了!”萧离墨兴奋地道,“我们先去卓依族一趟,问你父皇一些事情,先确定曼珠沙华印记变色,会预示圣女血脉生死一事的真假,然后再好好整理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认真地凝视着华青鸾,沉着的声音里有着让人安心信赖的力量,“青鸾,相信我,我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看着那双炽热的眼眸,华青鸾眼眶微酸,点头:“好,我相信你!”

在赶往卓依族的途中,两人正好遇到从魏国回返的华端。

听说华青鸾为了给华青瑶报仇,杀死了包括魏于坚在内的九名魏国贵族,然后从悬崖上跳了下去,华端又惊又痛,深悔自己又晚了一步,没能救回青鸾。魏于延忙于压制魏国魏于坚一派的愤怒和反抗,请他尽快离开魏国,华端正想着回到卓依族,不知道要如何跟皇兄说这件事情,没想到却在半路遇到活生生的青鸾。

然而,还没高兴到半个小时,又听到青鸾可能很快就死去。

这悲悲喜喜,大起大落的心情,连华端也有些难以承受,后来听萧离墨问道詹敏依背上是否有曼珠沙华印记时,他不好说自己见过,以免污了敏依的清誉,只能道:“这要回去问皇兄才知道。你们放心,皇兄以前对青鸾有些误会,现在已经解开了,他会疼爱青鸾的!”

萧离墨才不理会卓依族皇帝疼不疼青鸾呢,青鸾有他就够了。现在,他满心满念想着的,都是如何救青鸾。

因为魏国的事端,华青鸾不愿意露出真容,带着伪装回到卓依族。和父皇的相见,自然有番尴尬和不知所措,毕竟长久以来形成的隔阂,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够消除的。萧离墨没工夫理会这些,将事情的经过大概讲了一遍,问道:“卓依国主,请问青鸾的母妃是否背上也有曼珠沙华的印记,而且在印记全部变红的时候,她生下青鸾,难产而亡?”

听到敏依是詹谌后裔,卓依族皇帝华锐也吃了一惊,点点头,道:“没错,朕记得很清楚,在立敏依为妃的次日,朕的确发现,敏依的背上有着一朵白色的曼珠沙华印记,而在她产下青鸾,难产而死时,那朵花全然是艳红色的。而且,朕听说当初收养敏依的老婆婆说过,她安葬敏依的母亲时,曾经为她更换过衣衫,见到她的也有着一朵血红的曼珠沙华印记。当时,我们都以为,这可能是敏依家族的遗传,曾经试图借此追查过她的身世,却一无所获。”

“既然如此,那就是说,当这朵曼珠沙华全然变红时,我的确会……”验证了这一点,华青鸾的心情又沉重起来,“如果这样说,那当初詹谌先祖为什么能够活下来?而且还活得很久?还有,按照先祖的说法,我应该在跳崖当晚就死,可是我却仍然活着,这又是为什么?”

“詹谌能够活下来,问题很可能出在巫族遗址那里!”萧离墨沉思着道,“按照詹谌的说法,她曾经带林琛到过巫族的遗址,在那里度过过一段时光。也许是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使得她没有被圣女血脉的魔咒纠缠。但问题是,巫族的遗址在哪里呢?”

华青鸾点头道:“我想,应啊是那片白花盛开的地方,那代表着她最美好的记忆,所以,她把这幅景象变成迷情大阵的幻境,因为那是让她沉醉迷情的地方。而且还在宝库内雕刻出那么一副场景。那些白花的模样我还记得,可以画出来,广为探寻。”

萧离墨点点头,很认同她的说法。

然而,当华青鸾将画好的白花图样拿起来时,旁边的华端忽然疑惑地道:“这不是月颜花吗?”

萧离墨和华青鸾都是一怔,低头看去,这才发现,月颜花的确跟这种白花的模样很相似,只是,月颜花颜色鲜亮,给人的感觉总是那满眼血色的红,而很少注意它的形状。但是,它画在纸上,只有黑白二色,才会被华端一眼认出来:“皇叔,这不是月颜花,这种花是白色的,很纯的那种白色,好像会发光一样!”

“白色的……会发光……等等,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华端喃喃道。

没想到才刚绘出图样,就找到了线索,萧离墨惊喜交加:“在哪里?”

华端也知道这件事跟青鸾性命攸关,努力地在记忆深处搜索着,好一会儿才犹疑不定地道:“似乎是在卓依族最西边的群玉山一带,具体位置我不清楚,因为当时我服下了一朵月颜花,被它的后遗症弄得脑海中昏昏沉沉的,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但我隐约记得,好像曾经看到一种白色的花,好像会发光一样,莹莹的一片,像仙境一样。那花的模样,似乎跟这图上画的,有些相像。”

听他这样一说,华锐就知道,那是在华端和敏依在一次的那次。

想到因为敏依的误会,让他对弟弟和女儿一直有误解,以至于到了今日这种境地,心中更是懊悔不已。

“群玉山一带……巫族遗址一定不是轻易就能进去的地方,肯定会有各种阵法或者巫术守护,不然早就被人发现了才对。”萧离墨分析道,“端王爷,群玉山那带,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如果说奇怪,那就是恶鬼之渊了!”

萧离墨眉头微蹙:“恶鬼之渊?”

“是,群玉山绵延方圆数千里,其中最中心的地方被称为恶鬼之渊,因为那里常年狂风呼啸,而且道路迷丛,根本无法辨认,也曾经有人想要进去,结果不是走着走着就又绕了出来,就是进去再也没有出来,在很久之后有白骨出现在山渊的出口处。久而久之,那里就被称为恶鬼之渊了!”华端有些担心地道,“那个地方神秘难测,九死一生,未必就是巫族遗址所在,你们没有必要这样冒险,还是先找找别的地方吧!”

“不,我觉得,这个恶鬼之渊是巫族遗址的可能性很大,无论如何,我和青鸾要去试试!”不要说现在他得到了一半圣女的力量,不再畏惧任何艰险;就算只是从前的他,为了青鸾的生机,他也要去试试看。

华青鸾点点头,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

华端和华锐百般劝阻无效,只能由华端带人护送他们前去恶鬼之渊。然后才刚进去,里面便狂风呼啸,飞沙走石,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迷蒙,根本无法辨认路径。走着走着,一众人又回到了原点。然而,却没有了华青鸾和萧离墨二人!

见此情况,华端也只能祈祷,但愿这恶鬼之渊真的是巫族遗址所在,而两人也真的有缘能够进去,找到解救青鸾的办法!遥望着远处的月亮,华端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

在进入恶鬼之渊前,萧离墨和华青鸾就知道里面会有狂风走石,为了不走散,两人紧紧地握着手,感觉到彼此的手紧握在手中,就好像有再多的困难都不再担心害怕。狂风大得两人几乎睁不开眼,根本无法前进,似乎要将人吹得飘飞起来,但两人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过分毫。

不知过了多久,狂风似乎停止了。

两人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景象,顿时惊喜得几乎喜极而泣。

郁郁菁菁的丛林中,盛开着大片大片的纯白鲜花,一望无际,玉雪般的花瓣娇蕊微微摇曳,幽香弥漫,林间光线幽暗,但这些花朵却泛着淡淡的白色光芒,宛如月光一般,朦胧而圣洁,将周围的一切都映得温柔美好。

不知何处吹来一阵风,盛放的花朵宛如飞絮般轻盈地随风而起,在天地间漫漫轻舞,有些飞到两人身旁,落了满头满身,萦绕缠绵,留恋着不肯坠落。花瓣上的淡淡光辉,芬芳幽香的味道,宛如情人的呢喃,令人沉醉,难以自拔。

这情形,和在迷情大阵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这里,果然就是巫族的遗址。

“奇怪,居然这么容易就走进来了!”萧离墨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我们甚至没有走,好像只是闭上眼睛,就被狂风送了进来。”

“我想,可能是因为血脉的关系吧!古巫族不是很重视血脉吗?也许所谓的恶鬼之渊,只是一个更大的阵法,或者说巫阵,而解阵不需要任何机关和谜底,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巫族血脉!只有拥有巫族血脉的人,才能够走进来!”华青鸾猜测道。

萧离墨疑惑:“可是,我没有巫族血脉啊!”

“你本来是没有,但是,我们……你得到了一半圣女的力量,血脉之力已经有所改变了。难道你离开魏国的时候没有发现,白衣也会听从你的吩咐吗?那就是你体内有了巫族血脉的证明!”华青鸾解释道,她早就问了羽若等人的下落,在萧离墨和魏于延的庇护下,她们并没有受到任何刁难,很轻易地就离开了魏国,暂时备安置在月华。

“原来如此,当初我还担心,你离开后,白衣不会再理会任何人的吩咐,没想到我说让她随我离开,她很乖巧地就听从了。原来是因为这个!”萧离墨恍然大悟,“不管怎么说,能够轻松地进来,这是个好的开始,青鸾,我有预感,在这里,我们一定能够找到结束圣女血脉魔咒的办法!”

华青鸾点点头:“嗯,一定能!”

走过这片白色的花海,再往前面走去,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片红色的花海,和前面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白色的花朵换成了红色,似乎有成千上万朵,无边无际。经过前面的场景,在看到这些,萧离墨和华青鸾仍然忍不住失声惊呼:“月颜花!”

谁能够想到,在传说神秘莫测,连寻一朵都难的月颜花,在这里却有着成千上万朵!

“这是怎么回事?”这次轮到华青鸾惊讶。

萧离墨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应该也不奇怪。你记不记得,詹谌的尸骨那里,有着一个玉盒,玉盒里就是一朵月颜花。也许这本来是巫族的特产,詹谌留着一朵月颜花在身旁,就是为了纪念曾经和林琛在这里度过的时光吧!先不要管这些了,我们先四处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流传下来的典籍,或者其他!”

然而,两人找了许久,除了那白色和红色的花海外,四周只有一座石头堆成的小屋,因为久无人至,落满了灰尘。屋内有着很齐全的日常用具,可能是当初林琛和詹谌隐居此处的住所。但两人翻遍了这座石屋,也没有找到任何和圣女血脉有关的东西。

“会不会是我们猜错了?”

寻找的过程中,时间流逝得飞快,转眼已经夜晚。虽然无星无月,但有着白色花朵和月颜花幽淡的光芒,浅浅地映亮了整座山谷,因此仍然能够隐约看到彼此的模样。萧离墨看着靠在他肩上的华青鸾,有些失望地低声问道,“会不会是我猜错了?也许,这一切根本就跟巫族遗址没有关系,也许……”

不然为什么他们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呢?

“不会的,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啊!”华青鸾不想看到他失望悲伤的模样,安慰道,“你记得吗?詹谌先祖说过,林琛在和先祖洞房之后,曾经闷闷不乐,直到先祖待他到巫族遗址后,才恢复了喜悦,两人共同度过美好的时光。我觉得,也许那时候林琛已经察觉到,圣女血脉的问题所在,他到巫族遗址,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到最后他会突然失踪,但我想,他一定是找到了办法,所以詹谌先祖才能活下来!所以,萧离墨,答应我,不要灰心,我们继续找,你说过的,你觉得在这里,我们一定能够找到解决的办法的,不是吗?”

被她这样鼓励着,萧离墨终于又振作起来,用力地点点头:“嗯!”

一定可以的!

两人在巫族遗址内找了许久,却依然一无所获,但这次,萧离墨也好,华青鸾也好,都不再轻易放弃,因为,他们都舍不得彼此,所以,一定要找到解决的办法!每次两人的目光相接处,都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同样的深意,然后再给自己信心,继续寻找。

这一晚,忽然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两人白日寻找线索,晚上在石屋休息。因为一直找到不办法,虽然一再告诉自己要努力,萧离墨仍然感到了焦躁,辗转难眠,为了不惊动华青鸾,悄然起身起床,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红色和白色的光芒交错,风雨呼啸辗转的情形,心中充满了担忧。

拜托,请救救青鸾!

无论如何,请让青鸾活下来!

萧离墨不信鬼神,但这一刻,却忍不住虔诚地闭目祈祷着。而就在他睁开眼的瞬间,忽然眼眸一凝,脸上带着惊讶的神色,连声急喊道:“青鸾,快出来,你看看,这是什么!青鸾!青鸾!”声音中带着惊喜交加的情绪,立刻将华青鸾引到了窗边。

电闪雷鸣剑间,在白色花朵和月颜花交界的地方,空气突然扭曲,慢慢地浮现出朦胧的画面来。

依然是大片白色花朵盛开的地方,周围却拥簇着一群身着古怪衣饰的人,那些衣饰多以白色和红色为主,透着一股浓郁沉厚的历史气息,应该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人。领头之人盛装华服,头上戴着一顶金色的羽帽,手执法杖,念着古怪而漫长的咒语。

不知何时,雷声已经停了,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那些低沉而模糊的男音,在空中不断回旋。

许久之后,领头之人忽然睁开眼睛,挥舞着法杖,只见四周的白色花朵忽然飘飞起来,拥簇在祭台上的襁褓之间。领头之人缓步上前,取出一把匕首,割破食指,将鲜血滴在眼前的女婴眼睛上。女婴眼眸一闪,慢慢地睁开眼,虽然还是婴孩,眼眸有着成人都没有的冷漠淡然,就好像詹谌宝库石刻图第一幅的詹谌的神情一样——是圣女!

这是圣女,或者说是詹谌被变成圣女的过程!

“这是过程,可是,那个人在念什么?他到底念的什么咒语?为什么我听不懂!”感觉到这咒语也许是解开圣女血脉魔咒的关键,却偏偏听不懂,萧离墨心中的焦虑可想而知,急得直跺脚,几乎要失声骂将出来!

“也许是巫族的古语,所以我们听不懂。”华青鸾安慰着他,“别急,看后面会怎么样?”

然而,随着又一道闪电的划过,画面陡然一转,依然是白色花海盛开的地方,这次却是白衣如雪的詹谌,在花丛中翩然起舞,嫣然回首间朝着旁边的少年男子喊道:“林琛!林琛!”言语神情间的欢欣令人随之感到喜悦,场景和华青鸾在迷情大阵的幻境中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男子微微一笑,上前握住她的手,年轻秀逸的脸上满是柔情,真挚而毋庸置疑。看到这样一双眼睛,也许就能明白,为什么詹谌愿意等他一直等到绝望。

“我去那边,摘舞雪之花来,编个花环给你,好不好?”詹谌纵声娇笑着,不等他答应,便提裙跑了过去。

等詹谌的身影消失在远方,林琛的表情却慢慢黯然下来,低声喃喃道:“圣女血脉,与男子交合后,将一半力量转嫁到男子身上,女子会在一日之内死亡。还好詹谌有了身孕,才暂时幸免。可是,根据古籍记载,圣女血脉,一脉单传,女生母亡,等到女儿生下来的时候,詹谌还是会出事!到底要怎么办,才能救她?”

“舞雪之花?”华青鸾轻声道,“原来这种白色花朵叫做舞雪之花。”

“林琛果然是察觉到了异常,想要再次寻找救詹谌的办法!”萧离墨喃喃道,心头突然一片欣喜,“林琛一定找到了办法,不然詹谌不可能活下来!青鸾,是这样没错,你有救的,没错!”

华青鸾点头。

终于确定了这一点,两人心头都是一阵狂喜。

又一道闪电划过,画面再度扭转。依然同样的地方,但这次却是夜间,同样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林琛独自立在花海之中,抱着昏迷不醒的詹谌,望着眼前詹谌被变做圣女的幻景,随着那领头之人的话,嘴里念念有词,似乎能够听懂那领头之人所念的咒语。刚开始的时候,林琛的声音很小,听不出清楚,但慢慢地,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失声地喊道:“圣女失贞,亵渎神灵,必在一日之内而亡,若有身孕,则女生母亡。欲解此咒,则取情人心头血,尽数滴入舞雪之花,待花转红色,则九朵巫血之花可解此咒。以此为惩戒,警告众人,切莫亵渎神灵,否则必无幸果。”

“取男子心头血……舞雪之花……巫血之花……”林琛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因为亵渎神灵,所以要给我们惩罚,让我与詹谌无法相守……原来如此……这亵渎神灵之罪,是我林琛之过,与詹谌无关,她奉我为主,听我命令,如果苍天要怪罪,那就怪罪我吧!”

从袖中取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心口。

鲜红的血顺着匕首一滴一滴地滴落,将纯白的花瓣染成鲜红色。

一朵……两朵……三朵……

林琛的身影已经有些摇晃,却仍然坚持着,采摘下巫血之花,喂入詹谌口中。红色的花朵入口即化,詹谌苍白的容颜在瞬间变成火红色,又慢慢地消退,脸上却已经多了一份血色。

林琛面露惊喜,继续喂她服食巫血之花。

然而,心头血流得极快,林琛勉力支撑,却也只喂詹谌服下了三朵,便轰然倒地。在他倒下的地方,忽然涌出大片的鲜血,染红了周遭的舞雪之花,当他周围的一切都变成红色后,林琛的尸体突然间化为齑粉,飘散在空气中,不留丝毫痕迹。

转眼已是天亮,詹谌醒来,面色如常,环视四周,却再也不见林琛的踪影……

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萧离墨和华青鸾都惊得呆了,他们都以为林琛辜负了詹谌,却没有想到,原是是林琛以自己的生命,换来了詹谌的生机!

“取男子心头血,滴入舞雪之花,待花转红色,九朵舞雪之花可解此咒!原来如此,只是,当时林琛生机已绝,却只能够喂詹谌服食了三朵,所以詹谌虽然活下来了,但是,她的后裔却还被诅咒着!原来解咒的方法是这样的!”萧离墨欣喜地道,“青鸾,你有救了,我取血给你!”说着,就要找利刃来。

“别傻了!如果你像林琛一样死去,就算救活了我,又有什么意义呢?”看着眼前显然兴奋过头的萧离墨,华青鸾无奈地拦住了他,“你没听到吗?取九朵巫血之花,就可以解除此咒,没有说,一定要所爱之人的心头血才可以。我想,只要我服食八朵巫血之花,就可以彻底地解除这个诅咒了!”

萧离墨不太确定:“这样可以吗?”那是林琛的心头血染红的巫血之花,不是他的,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记不记得?咒语上说过,正常情况我应该在一日之内就死去的,詹谌先祖是因为有了身孕才幸免,但我没有,可我还活着。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因为在先祖遗骸所在的山腹,我曾经服食过一朵月颜花,也就是巫血之花,所以我才活了下来!”华青鸾笑容浅浅,眼眸中却又忍不住涌出泪水,“也许冥冥之中,詹谌先祖仍然在庇佑着我,才会让我找到那朵巫血之花,我才没有在一日之内死去!所以,我敢说没错,只要我再服食八朵巫血之花,一定能够解除这个魔咒的!”

巫血之花,月颜花,情人血……

一时间,关于情人血的传说同时浮现在两人脑海中,金色神祇,圣女,相恋失贞,玷污神灵,冰雪之渊,烈火之窟,若要相见,以心头血融化坚冰……二人相对惊诧。是巧合,还是意外?或者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原来,林琛的下落,和解咒的方法早就隐藏在了月颜花的传说中……八朵月颜花,也许对于别人来说,很难寻找得到,但是,在这个巫族遗址里,却有着成千上万朵的月颜花……结束了,早该结束在七百年前的魔咒,终于在今天彻底结束了!

石屋内,两人相拥着,喜极而泣。

而在他们的身后,是大片大片盛开的巫血之花,泛着幽幽的红光,如火如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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