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人把他们弄成了这样！？”
沿着甬道一路走进去，白羽心中悲愤交加。牢狱中的怪物们悲哀的眼神让她觉得喘不过气。
“凝神，”慕清魄在她身边低声道，“不要妄动意念。”
白羽听罢，闭眼深吸一口气，重新凝聚灵力，再睁眼时重又稳定了心神。
“这些人被强行剥下生魂，再用某种方法将生魂禁锢在了凶兽的体内。”慕清魄没有放慢脚步，“然而这些却都只是失败之作而已，如果只是想制造一个怪物，沈凉溪用不着做那么多次试验。”
“试验？”白羽毛骨悚然地看着那些怪物，“那他到底想制造出一个什么东西？”
慕清魄低声道：“凶兽的力量加上人的灵魂，你觉得像什么？”
白羽倏忽间睁大了双眼。
力量与灵魂，凶兽与人类……
白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声音艰难地说道：“他是想……制造出新的神兽！？这怎么可能！？”
慕清魄并不多言，继续加快速度。
在甬道最深处有一个巨大的玄铁制成的笼牢，琉璃就被关在那里。
慕清魄迅速结印，腕粗的玄铁笼子瞬间被扯开一个大洞。
白羽立刻把昏迷不醒的琉璃抱了出来，慕清魄从怀中放出早先从燕飒那里拿来的【摄魂兽】，结印解开术式。【摄魂兽】的灵力立刻流回了琉璃体内。
琉璃一睁开眼睛，尚未恢复体力就扯着慕清魄的衣角往甬道更深处的石门拉。
慕清魄注视着琉璃，眼中忽然多了一丝光亮：“他在里面？”
琉璃摇摇头，但还是使劲地将他往门那边拉扯。
慕清魄眼中的光在一瞬间暗淡了。
他什么话也没说，一掌推翻了眼前千斤重的石门。
白羽知道慕清魄先一步跨入石门。
白羽畏惧地闭上眼睛，然而睁开眼的时候，白羽发现石门之内并没有她所想象的可怕之物。只有一面石墙，上面钉着一个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男人。
他不是李潮歌。
白羽在离此人两丈远的地方停下来，警惕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然而那人似乎已在垂死关头，并没有回答她的力气。
白羽正要上前进一步探查，原本走在她身后的慕清魄却率先一步上前拔下了钉在那人身上的钉子。
白羽：“主人？”
“他是沈拙。”慕清魄说罢将手放到那人的额头上，将一丝精纯的灵力注入那人体内，片刻过后，那人终于粗重地喘息起来。
“是沈凉溪将你关在这里的？”慕清魄问道。
沈拙的身体千疮百孔，注视着慕清魄的眼睛流着泪，不发一言地点头。
“你知不知道……”慕清魄几乎是咬着牙问出那个名字，“你知不知道李潮歌现在在哪里？”
沈拙摇摇头，想了想又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才用微弱的声音道：“只知道……在莲花池。”
白羽一边用羽毛将沈拙身上的伤口包裹起来，一边道：“这莲花池里的封印都是沈凉溪布置的？一共有多少封印？其他的封印又在哪里？”
沈拙低声道：“【一花一世界】”
“【一花一世界】！？”白羽捏紧了沈拙的手腕，“你的意思是，每一朵莲花里都有一个封印式？”
沈拙点头。
白羽打了个冷颤。
整个莲花池，少说也有几万朵莲花。
真要一朵一朵地去找，等找到的时候，恐怕李潮歌的尸体都凉了。
白羽小心翼翼地回头，一边继续将沈拙裹好背到背上，一边小声询问：“主人，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出去找他。”慕清魄毫不迟疑，声音却有些沙哑。
“怎么找？”
“总有办法找。”慕清魄抬起头，露出一双遍布血丝的眼睛，“哪怕是翻遍整个莲花池。”
……
允洲城边界，恒道、宋子禅和王驰已经相继领兵从水路进入城内。
王驰那边已经与允洲的沈家军正面交锋，恒道和宋子禅则继续领兵向内部进发。
“你今日心思不在这儿，”恒道一边向前跑，用余光扫过宋子禅的脸，“子曦那道坎儿你还过不去呢？”
恒道此话一出，宋子禅的脸色更难看了：“你如果不提，也许我还能感觉好点儿。”
“你想的不是子曦？”恒道忙里偷闲地撞了撞宋子禅的肩膀，“那你想的是谁？”
“我在想‘白芷’在青要城决战时和你说过的那句话。”
恒道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啃泥，好不容易才稳住重心守住了阴冥司的威严：“咳咳，什么话？”
“她说昭明皇子是鸠占鹊巢的小人，”宋子禅蹙眉，“从那时候起我便始终不懂她这句话的意思。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忠于太一氏，却又偏偏背叛了昭明。这种言行相左的举动我实在不是很明白。”
“说到这个，我也有疑虑。”
疾风刮过，恒道将防风的面罩戴了回去：“我始终不明白【山鬼】为什么会听从沈凉溪的号令。你想，即便白芷与他再怎么交好，【山鬼】的其他人皆是心高气傲之人，阴冥阁自古以来只听从皇族号令，沈凉溪不过是一个小小东境王丞，【山鬼】怎么会心甘情愿放下身段对他卑躬屈膝？”
“我也不明白……”
两人沉默着向前奔走了许久，宋子禅忽然停了下来。
“我想了很久很久，只想到了一种可能。”宋子禅抬起头注视着恒道，“沈凉溪也不过是这大局之中的一颗棋子，而他的背后另有高人。”
宋子禅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这个人的地位比沈凉溪更高，高到【山鬼】听到他的名字便会理所应当地俯首称臣，高到沈凉溪如此放肆无忌也无所畏惧，因为他有一个强大到犯下任何罪过都能将其赦免的靠山。”
恒道面色凝重地注视着宋子禅，等待着宋子禅吐出那个他已经在心里怀疑过上万次的名字。
……
李潮歌用软冰割开了囚禁昭明的铁牢。
昭明一开始不愿意出来，李潮歌拉着燕飒向后退了两步之后，昭明才跟着他们走了出来。
李潮歌看着燕飒尚且混沌的眼神：“你冷静下来些没有？”
燕飒眼神稍有聚焦，李潮歌就继续说道：“沈凉溪的封印术看起来花枝招展，其实放到单独的封印术来说，并没什么稀奇。他把灵力分散到各个封印式中，看起来数量众多，其实这些封印式极为脆弱，要在他的封印式里撕开一张口子其实并不难。”
李潮歌结印，两根软冰瞬间损毁了甬道之内的所有牢门。
他指着身后那些‘怪物’道：“阴冥阁的人一定在奋力寻找我们的踪迹。等一下我用全力在封印式上撕开一道裂口，你带着二哥还有他们一起从裂口飞出去，外面一定有人接应。我最后一个出去，你放心，我来得及。”
燕飒的眼神逐渐有了聚焦，对着李潮歌缓缓点了点头。
李潮歌转过身向着上方伸出一只手，大喝一声：“开！”
只听一声巨响，石壁的上方应声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李潮歌扭头对燕飒道：“快走！”
燕飒转身抓过昭明巨大羽翼之上的蝶骨一端，拼了命地向窟窿飞出去。
“怪物”们倾巢而出，如同见到了曙光一般跌跌撞撞地挣扎着向外飞去。
直到最后一个人也飞出去之后，李潮歌才回到牢房背起那个行动不便的人鱼小姑娘，向着洞口飞去。
然而李潮歌刚才受了沈凉溪十几鞭子，虽然用【粹金】补好了皮肉，但灵力的消耗实在太大，还没等他飞到半路，空间裂口已经开始愈合。
李潮歌身上的灵力也已耗尽。
他拼尽全力地向上飞，但身体里却空空如也，沉重的躯体开始极速向下落去。
李潮歌下意识地将小姑娘护在怀中。小姑娘害怕极了，她流着泪抱紧了李潮歌的肩膀，口中默默地向天神祷告。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黑色的身影如同闪电一般从狭小的裂口俯冲而下。
李潮歌尚未看清来人的面目，已经被紧紧地拥入怀中。
慕清魄一接住李潮歌便朝着洞口过去，直到飞出洞口的那一霎那李潮歌才发现，原来昭明一直都守在洞口。
他用畸形的蝶骨两翼强撑着洞口的四壁，直到李潮歌和慕清魄两人全身而退，他才收起了伤痕累累的双翅。
琉璃一见到李潮歌便迫不及待地从白羽身上跳下来，扑进他怀里。
李潮歌抱着小声抽噎的琉璃，这才有了些“暂时是安全了”的实感。
白羽载着众人飞回岸上。
李潮歌安抚过琉璃，抬头看着慕清魄充血的眼睛。李潮歌刚想说什么，就被止住了。
李潮歌看到慕清魄扣着他的手，脱力地坐了下来：“我不听你的解释，从此刻起，你不许离开我半步。”
那声音，不像是命令，更像是无助的哀求
只有李潮歌知道，慕清魄在颤抖。
他一路上一手拉着李潮歌，另一只手遮着自己的眼睛。
李潮歌很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作罢，只是伸出手去将他抱在了怀里。
他突然明白了当年昭明离开燕飒时的心情。
不是不想给一个承诺，而是给不起。
将军百战死，他们谁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
白羽悄悄地靠岸时，阴冥阁诸位将领已在岸边全数到齐。
在看到昭明之后，所有人都是惊讶，然后沉默。
恒道第一个打破了沉默：“东边和西边，阴冥阁与沈家军还在僵持，北边已被我方控制，现在问题出在南边。”
从南边一路杀来的王驰擦着宝刀上的血道：“我们的人在南边发现了一只先遣队伍，带队的腰带上系着【凤尾蝶】的家纹……恐怕……”
“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宋子禅见王驰欲言又止，接过王驰的话，注视着李潮歌，“我们怀疑主导全局的并不是沈凉溪，而是另有他人。”
李潮歌摇摇头：“不必遮掩了。你们不敢说，便让我来说。”
“我们的对手不是别人，是承隆皇太子。”
李潮歌抬头，悲凉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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