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到酒楼的时候，刘大已经带着张稳婆等候在内了。
沈晚卿眼神扫过张稳婆，眉目间无声地透出几分威严。
“待会儿怎么说，知道吧？”
张稳婆当即点头哈腰，“姑娘放心，姑娘放心。”
沈晚卿摆摆手，刘大便识相地将人带去了隔壁，一同被带过去的，还有后来的魂不守舍的吴恒。
房门被重新阖上，沈晚卿将面纱摘下，径直在主位落座。
夜色渐浓，外头喧嚷声络绎不绝，房门却静悄悄地，一直都没有响动。
春桃打着哈欠添了支烛火，犹豫开口。
“小姐，您说柳氏真的会来吗？”
等了一个时辰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啊。
沈晚卿红唇一勾，“当然。”
她不得不来，也不敢不来。
“可是……”
才一开口，外间却是一道极轻的脚步声传来，春桃一怔，当即噤了声。
柳氏身披斗篷，整个人被裹得严严实实，越往楼上走，脚步却愈发局促犹疑。
天字一号……
这房间听着怎么还有点耳熟呢？
忐忑不安地走近，一眼瞥见门旁的题字，动作却是猛地一顿，心中骤然如惊雷四起，战鼓擂鸣。
这……这不是她当初带人来抓奸时，顾怀楚突然出来的那间屋子吗！
难道……
眼皮子不受控制地一阵突突，下意识想拔腿走人，却是一道清婉女声从房中传出。
“柳夫人还不进来吗？”
柳氏心猛地一紧。
是她？！
……
靖安侯府。
将明日所需之物悉数备好，沈晚蓉按了按有些酸胀的脖颈，又看向一旁待命的珊瑚。
“叫你备的燕窝炖好了没有？”
珊瑚不敢耽搁，点点头，连忙跑去外头将砂锅端进来。
才掀开盖子，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沈晚蓉满意地点了点头，“装起来。”
二人提着食盒一路到了书房，沈铎正端在书案后看兵书。
见她进来，抬眸瞧了一眼，视线又不动声色地转回去。
沈晚蓉对他这般冷淡地模样倒是早就习以为常，眼神暗暗闪了闪，从珊瑚手中接过食盒上前。
“爹爹。”
这一声分外甜腻温顺，沈铎却不为所动。
“何事？”
“您日夜操劳，闲暇之余也要注意身子才是，这是女儿亲手炖的燕窝，放了半两冰糖和几枚红枣桂圆，用小火慢慢煨了一下午呢！”
这嗓音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却又不失淑娴之意。
白瓷的汤盏递到眼前，沈铎眉心一动，却仍是板着脸冷淡开口。
“放在那里吧。”
见他眼神仍是落在兵书上，并未有半分要用的意思，沈晚蓉咬了咬唇，暗暗挤出几滴眼泪。
“女儿知道先前自己一时冲动做了许多错事，给您和侯府丢了脸面，可明日女儿便要出嫁离府了，只是想在走之前得到您的谅解，爹爹当真要这般绝情吗？”
她泪眼盈盈低声哭诉，言语间皆是真情切意，毕竟是宠爱了十几年的女儿，沈铎见状心中亦是生出几分动容。
“知道是大喜的日子便不要哭了，也不怕撞了晦气。”
见他对自己的态度有所好转，沈晚蓉当即心中一喜，“女儿才不怕晦气，只要能与爹爹冰释前嫌便足够！”
她说着又将瓷盏沈铎眼前递了几分，却是因着动作，小臂上的袖口滑落几分，正正好好露出那只珊瑚手钏。
醒目的鲜红突兀闯进眼中，仅一瞬，沈铎不可置信般抓起她的手。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
他定定瞧着那手钏，眉心快拧成个川字，问出的问题却跟白日里柳氏的一模一样。
沈晚蓉不解。
这手钏……
还不等开口，耳畔却倏地传开声暴喝。
“说！”
沈晚蓉被吼得身子一颤，抖抖瑟瑟出声。
“这……这是从我娘的妆奁上找到的。”
沈铎眉心又是一拧。
“你娘？！”
……
酒楼。
柳氏看着对面眉眼带笑的沈晚卿，只觉后脊阵阵冷汗相继冒出。
怎……怎么会是这个贱人，怎么会是她！
沈晚卿睨她一眼，泰然自若开口。
“柳夫人，又见面了。”
“你……你将我诓骗到此处做什么！”
柳氏咬牙切齿，心中却虚的不行。
“诓骗？”
沈晚卿唇角一翘，神色骤冷。
“怎么，我娘的珊瑚手钏柳夫人不认得，还是说……那名叫‘吴恒’之人柳夫人不认得？”
那点隐秘被她勘破，柳氏脸上一阵青白，颤抖的手死死攥紧。
她早该想到的！
这贱人三番两次有意无意点她，还扯那些什么鬼神之说，分明就是在试探她！
还有那珊瑚手钏。
当年平白无故消失，她怎么就没想到是这小蹄子私藏起来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早就料到她会死不承认，沈晚卿嗤了声，直接将一沓子纸张丢过去。
“这是你在梦春楼的出台记录，以及一切交用，当然。”又看她一眼，凉凉开口，“还有赎贱契的单子。”
“柳夫人听不懂，却总也能看得懂吧。”
铁证面前，她倒要看看她还能怎么装。
纸张纷乱着被摔在脸上，上头印着的红章无一不说明这是真的。
柳氏身子猛地一抖。
“你……你怎么会有这些！”
梦春楼一向保密严格，就算是姬子的资料也不会随意透露，沈晚卿哪来的这个本事！
她满脸写着不可置信，沈晚卿却是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我有的可不止这些。”
一拍手，房门骤然被推开。
刘大一马当先冲进来，旋即是被连夜送出城的张稳婆，销声匿迹多年的吴恒，以及……她安排在楼下放风，却被打晕了的红玉！
柳氏眼神依次在几人脸上扫过，脸是一分白上一分，最后脑中直接炸开声轰鸣，瞬时面如土色。
完了，全完了。
这贱人……全都知道了！
“盈盈！”
吴恒欣喜着跑上去，却是还不等碰到便被她一把挥开。
柳氏死死瞪着沈晚卿，近乎失控地怒吼。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贱人一定是想毁了她，一定是！
沈晚卿懒懒撑着下巴，红唇一掀，笑意盈盈看她。
“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