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穿着黑色的斗篷,站在墙角的阴影处,温饶走过去的时候,乍一眼还没有发现她。直到王妃从阴影中走出来,叫他的名字,温饶才反应过来。
“王妃。”温饶上前行礼。
王妃左右四顾了一下,然后摘下头上的兜帽,“神官大人,我有一件事想让您去做。”
来了吗!篡权夺位的戏码!
“我想请您,帮我把这封信传给我的弟弟。”王妃从怀中拿出一张信笺。
温饶将信笺接了过来,有点迷惑,只是送一封信吗,现在国王病重,不趁机做点什么的话,可是会丧失先机的。
仿佛听到了神官心里的嘀咕,王妃用幽幽的语气说道,“仅凭神官和我两个人的话,还无法在奴里安拥有话语权,我们还需要一个助力。”
温饶在一瞬间就来了精神。
“在奴里安的法典中,除了直系皇室,还有皇室的旁支,也一同享有继承权。”王妃拢着袖子,神情高傲又严肃,“我虽然没有子嗣,但是瑟特,我的弟弟,作为奴里安皇室的旁支,也应当享有继承皇位的权利。”
这条法典,温饶是知道的,但是奴里安这么多个皇子和皇亲,怎么说也不会轮到王妃的弟弟这个远亲身上去的吧?
王妃却像是已经考量好了一样,转头对温饶说,“神官大人,我知道有一种巫术,能够控制一个人的思想和言语。而会这个巫术的巫师,曾在临死时,将这个巫术以文字的形式留了下来。我虽然看不懂那种文字,但我知道,我的弟弟瑟特,已经掌握了这种巫术。”
温饶,“……”卧槽?!
王妃注视着温饶,对他说道,“神官大人,只要瑟特来到奴里安,那就一定有办法,更改国王的旨意。”
虽然温饶现在有点激动了,但是他也不得不提醒王妃,“可是,如果瑟特自己也怀有野心的话——”我们这岂不是为他做嫁衣了?后面的话,温饶没说出口。
王妃说,“瑟特他,是不会和我们争夺奴里安的权利的。”
温饶有些诧异,王妃为什么会这么笃定。毕竟瑟特就算是他的弟弟,她远嫁奴里安这么久,也应该摸不清楚他的秉性来着。
“瑟特他,曾被那个被处死的巫师,在临死前下了诅咒,他活不过二十五岁的。”王妃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悲痛。可能是因为远嫁太久,所以到现在,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已经没有多少感情了吧。
虽然温饶很想问瑟特现在几岁,但想到王妃既然敢这么笃定的说出来,怕是也已经二十三四了,如果诅咒生效的话,估计也就帮他们夺个王位,也就嗝屁了。虽然他对瑟特没什么感觉,但想着这么一个大好青年,继承父亲的王位之后,又要应对掳掠者,又要被逼年年进贡,还要被自己的姐姐利用完就一脚踹开,就觉得……有点惨。
“神官大人,您是觉得我太过冷酷无情了吗?”王妃因为温饶的沉默,猜测道。
虽然温饶是有点怜悯瑟特,但绝对没有认为王妃冷酷无情的意思,王妃也是个受害者,还未成年就嫁到了奴里安,整天和老公的儿子们斗智斗勇,和老公的老婆们撕比,好不容易熬到他这个神官愿意帮她,才终于找了一条生路,于情于理都不能指责她。只能说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吧,“当然不是,王妃您是个美丽且善良的女人,您做这一切,也只是为了让自己生存下去而已。”
天天被希尔曼那一帮人说是富有心计的恶毒女人,陡然听到神官竟然对她这么高的评价,王妃都快要感动的哭出来了。
“如果您能统治奴里安,对桑弗斯来说,也是个好消息吧。瑟特他也会谅解您的。”可能是温饶跟王妃是盟友的关系,王妃做的事,温饶都觉得没啥问题,就是有问题,他也能给美化掉。
王妃擦了擦眼角,“神官大人,您比我的父亲更要懂我。”
虽然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温饶也没有在王妃这句话上追究太多,他把王妃的信笺收了起来,又和她商议好了一些细节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回到住处的温饶,在差遣乌鸦奴仆的时候,忽然发现少了一只乌鸦,那只被他拔了毛的乌鸦不见了,也许是躲起来了?这样想着,温饶从房顶上叫了一只乌鸦下来,好巧不巧,那只乌鸦是原神官提尔的侍卫长,瑞亚。那个曾经和阿诺一样阳光朝气的青年,因为长久的被囚禁在暗室内,神情已经有些颓靡了。并且,他看向温饶的时候,目光比当初更多一些憎恨。
温饶压住心里奇怪的感觉,将信笺递给了他。瑞亚什么话也没说,拿起信笺之后,就拍拍翅膀飞走了。
送信的瑞亚离开之后,温饶又在房间里找起了那只被拔了毛的乌鸦,找了一会没找到之后,温饶就放弃了。想着可能是从屋子的哪个缝隙里逃走了,跟那个休假之后,就一去不回的巫师一样。
……
乌鸦奴仆将信送给瑟特之后,也带来了他的回信。瑟特在回信中,提到了温饶上次帮他的事,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感激,并且表示,收到信之后,他就已经动身起程了。
和瑟特密切保持联系的温饶,得到这个消息很是高兴,因为瑟特一来,那希尔曼的变数就来了。
温饶心情的愉悦,直接体现到了脸上。在宫中行走,和希尔曼相遇时,温饶脸上都忍不住带上了几分笑意,这和他平常在希尔曼面前,都摆着一张死人脸的样子大相径庭。
希尔曼还不知道温饶的算计,他看着原本容貌就十分美丽的神官,在他面前笑的更加动人,本来坚定的心中,忍不住生出了一些烦躁出来,“神官大人看起来好像遇见了什么开心的事。”
温饶听出了希尔曼声音的不稳,“开心的事?或许吧。”
被那双金色的眼睛注视着,希尔曼心中也不免悸动起来。他忽然一下子,明白了阿瑞斯询问神官是否有容貌相似的姐弟这句话的缘由了。
温饶才不知道,希尔曼目光的闪躲,是因为他美丽的容貌,他以为是看不惯他的希尔曼,因为他的快乐而内心不悦呢。
昂首挺胸的从希尔曼身旁走开,温饶并不知道,希尔曼在他离开之后,目光复杂的望着他的背影。
回到神殿中,正在布置神像面前祭品的少年,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慌忙的回过头来,在看到温饶之后,低下头,双手拢在一起,恭敬的向他行礼,“神官大人。”
“嗯,今天是你来布置祭品吗?”
“是,是的。”
失去了阿诺这么个亲信,温饶就开始广撒网了,不光拉拢宫中的那些侍卫,连神殿外的女奴们也不放过,“真是辛苦你了。”
少年的目光闪闪发亮。
因为瑟特已经启程了,温饶也要开始考虑,如何让他进入奴里安王城这样的事了,国王病重,王妃的弟弟忽然到来,怎么说都会让人怀疑吧?除了王妃以思念弟弟做借口,他也还需要以神灵的名义,去做一些事。
“稍后陪我一起出宫,可以吗?”温饶说道。
“当,当然!”
以前让人同行出宫,都是侍卫长的工作,只不过现在阿诺有明显的倒戈嫌疑,温饶就是想让他一起,估计阿诺也不愿。
带着少年离开了王宫,还没走出神殿,就迎面遇到了阿诺。阿诺的目光仍旧躲闪,只是这一次,没有再转身离开了。他抬头看到换上了便服的神官,上前一步道,“神官大人是要出宫吗?”
被他好几天的闪躲,弄得以为阿诺已经倒戈向希尔曼的温饶,态度十分冷淡,“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阿诺则误解了他的意思,他以为是神官不愿意见到他,“请您稍等,我去召集侍卫,让他们陪您一起出宫。”
“我是囚犯吗?”温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一直低着头的阿诺,忽然抬起头来,“当,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就别让那么多人跟着我。”温饶说。
阿诺嚅嗫着,“他们只是为了保证您的安全……”
“保证我的安全的话,只需要一个人就够了。”温饶绕过阿诺,往前走着。
阿诺再次拦住了他,“神官大人!”他的神情紧张的不得了,也纠结的不得了,“如果您只需要一个随行的人的话,请让我和您一起去。”
跟随在温饶背后的少年,目光紧紧的盯着阿诺。
“他是神殿的奴仆,并没有保护您的能力,为了您的安全,请让我和您一起去!”阿诺虽然觉得自己做过那样的事之后,无法再面对神官大人,但为了他的安全,他还是必须得厚颜一次。
“你?”
“是的,我是您的侍卫长。”阿诺说道。
再度低下头的阿诺,忽然被一只递到他面前的手指惊住了,那手指十分细腻,勾着他的下颌,将他的头抬了起来。他的视线,和俯身下来的神官的视线,对视上。
“你还记得你是我的侍卫长吗?”温饶这话里带着刺,阿诺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最先拉拢的一个人,结果国王病重,就开始犹犹豫豫的要和他划清界限。实在是……
阿诺跟温饶的思想,在现在根本不在一个脑回路上。他对温饶第一次无视耿耿于怀,加上自己所做的事,他这段时间一直在为神官对他的冷淡而痛苦不已。现在忽然听到神官这句质问一样的话,马上回答道,“我永远记得。”
温饶的脸色,因为他这一句话稍稍缓和了一些。
收回了勾在阿诺下巴上的手指,温饶站直了身体,“既然你是我的侍卫长,就别再做那种倒戈他人的事。”温饶是想警告阿诺,上了他的船,就别想再跟希尔曼他们混到一路去了。
阿诺却把这句话,当成了神官对他的宽恕,“我发誓,我的忠诚只献给您!”他再也不会因为别人的话,去质疑神官大人了!
温饶心情好转了,他冷哼一声,大步往前走去。
阿诺还站在原地,他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温饶回过头,对他说,“我的侍卫长,你不是要保护我的安全吗?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阿诺目光忽然亮了起来,抓紧佩剑,跟着他一起离开了。
站在原地的,穿着神殿奴仆衣服的少年,忽然捏紧了自己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