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过于宽宏大量的决定，使得向来稳重的碧云、绣云都下意识的诧异看过来。
杜清秋也盯着她，满脸疑惑，小心翼翼问道：“夫人此举所为何意？”
谢铭月审视着她的表情，坦荡说道：“你放心，我说送你离开就是送你离开，不会在半路派人追杀害命的。”
被她点破心思。
杜清秋如被她的目光扎了一下，连忙低头，盯着鞋面，有些狼狈的回道：“我没有这样怀疑。”
不等她说完。
谢铭月接着道：“我是想通了，没有你杜氏，也会有其他王氏、李氏，正如我怀里抱了一块臭肉招惹苍蝇，说到底是那块臭肉的错，赶走了一只苍蝇，也会来一群。”
出身世族，才貌不凡，官任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的王协，现在却被妻子形容成臭肉，若是传出去，可是要让人瞠目结舌的。
杜清秋表情复杂，在心底纠结了一番，才下定决心说道：“夫人，您对您的丈夫没有爱。”
“大胆！”
绣云立刻出声呵斥。
谢铭月摆了摆手，因为杜清秋的这句话，反而觉得她更有意思，上身前倾，颇有兴趣的问道：“那这么说，你对王协有爱？”
闻言。
杜清秋脸上先是羞涩，随后又小声“嗯”了一下，说道：“我与王大人两情相悦。”
这一刻，站在她面前的，仿佛不是王协的正房妻子，皇帝的姐姐宁安长公主，而只是一个她与王协爱情的见证者。
碧云和绣云都眉头倒竖，脸上浮现薄怒之色。
“你们两个先出去。”
前世今生。
谢铭月都没见过杜清秋这么有意思的人，挥退碧云和绣云后，柴房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个，尽可以畅所欲言。
她看着杜清秋，问道：“既然两情相悦，我之前许你进门做妾，你又为何不愿？”
“清秋虽然出身寒微，但并不像其他人一样一心攀附权贵，我与王大人相知相恋，全部出自本心，并不是图他什么东西。”
“我许你进门做妾，你一样可以与他相知相恋啊。”
“那不一样！”
杜清秋语气有些激动的反驳完，才忽然意识到，与面前人温和态度不同的是，对方伸伸指头，便能随时弄死她。
整理了一下情绪。
低头道：“清秋自己也可以养活自己，不需要给人当妾室。”
“那若是王协休了我，娶你为妻呢？”
杜清秋猛的抬头，对上谢铭月一双似笑非笑的眼，才意识到她在开玩笑，一时间紧张得手足无措。
见此。
谢铭月道：“看来你也不是不想进王家的大门，与王协长相厮守，你是野心不小，不想当妾，想当正妻呀。”
“谁又愿意给心爱的人当妾室呢？我不像夫人出身皇家，是公主之尊，清秋身如浮萍，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杜清秋语气苦涩。
谢铭月没想到王协这么有本事，还真哄了一个小姑娘对他死心塌地。
不过仔细一想，也有道理，王协出身世族，自幼锦衣玉食，气度非凡，不然太后又怎会将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他？
现在即便是人到中年，也气质儒雅，言谈举止都让人如沐春风。
“你回去吧。”
谢铭月可以肯定，王协对杜清秋没有爱，不过这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世事变迁，杜清秋总会有擦亮眼睛，看得清楚的那天。
现在无论她再怎么劝，也不过是为两人的“爱情”火上浇油罢了。
“夫人，不惩罚我？”
杜清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她，毕竟今天上午，眼前的永宁长公主还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呢。
谢铭月一副倦怠的样子，开玩笑道：“我若是挨个惩罚，这一年也别想干什么了。”
不算府里的小妾，也不算宴会上的那些露水情缘，王协的外室，可不止杜清秋一个。
她话里的意思杜清秋听得明白，却不相信，只当谢铭月是在挑拨感情，但对方至少没要了自己的性命，她还是心存感激的。
“多谢夫人，您的恩情清秋铭记在心。”
杜清秋行了一礼，迈着小碎步，小心翼翼的离开柴房。
她走后。
谢铭月回了院子，一进去便瞧见谢佑珠换了身裙装，正扒着大瓷缸，眼巴巴瞧着里面开的莲花。
“佑珠。”
“外祖母！”
听见她的声音，谢佑珠兴奋回头，提着裙子朝她奔来，抱着谢铭月的腿，抬头道：“外祖母，我们什么时候能吃饭啊，佑珠肚子都饿了。”
“现在就上菜。”
谢铭月想抱她，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摸了摸谢佑珠的脑袋。
小丫鬟前去厨房端菜。
李嬷嬷上来凑合，还没等开口说话，谢佑珠便转身拉住她的衣角，仰头催促道：“李嬷嬷，你带我去找弟弟吧，叫弟弟也来陪外祖母吃饭。”
“这……”
李嬷嬷目光转向谢铭月。
谢铭月蹲下身，说道：“佑珠，以后你跟着外祖母在这个院子里生活，星平跟着你母亲在别的院子里生活。你若是无聊的话，外祖母就带着你去郊外散散心，或者给你买几个小丫鬟陪你，可好？”
谢佑珠越是念着谢星平，她便越是觉得齿冷不甘。
所谓母亲、弟弟，不过是一大一小两匹白眼狼，转手就能把谢佑珠卖个干净，与其以后伤心，不如现在就斩断孽缘。
“嗯。”
谢佑珠迟疑的点点头。
她懂得看人眼色，刚才的活泼也不过是仗着外祖母的宠爱，现在这唯一的倚仗动摇了，她的心自然也跟着动摇。
好在小孩子总是容易哄的。
王菡当年前脚跟着戏子私奔，后脚就被从家谱中除了名，尽管私奔时带了不少金银，但两人都是坐吃山空的主，光买宅子、买下人就花去了大半积蓄。
三岁之前，谢佑珠也只是粗茶淡饭的勉强混个肚饱。
等谢星平出生后，她更是过上了忍饥挨饿，看天吃饭的日子。
现在面对满桌子的珍馐，恨不得一半塞嘴里，一半藏袖子里，总之吃相十分不雅，就连李嬷嬷也忍不住看得直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