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受不住,你别解了。”降央呼吸很急。
“你不是说我不讲事理的么?受不住也得受,你便利在受刑好了。我还就不信了,如许子能比受刑还要难过。”
江陵心脏也跳得快,声音很冷,似是有些不耐性。降央身子僵住,不敢再乱动,只能无声喟叹。
“好罢,我是不敢招惹你的。”
“晓得就好。”
她哼了一声,那幽幽的声线里带了抱怨,宛若还添了一点儿莫名的娇嗔,便像往日与他闹小情绪时的样子,像在生气,其实并未生气。
降央内心一紧,像被蜜蜂蜇到嘴——痛了,也甜了。
天气很暗,虽然他看不清她的脸,却可以从声音假想得出来,她说那句话时的表情,嘴角必然是轻轻上扬的,眼睛必然是浅眯的,就像那月儿普通,弯弯的,翘翘的,为她添了一丝生动,一丝娇媚。
心思活络了,他突地又有了信心。
含儿内心是有他的。
被滂沱的心潮一卷,他的话也多了起来。
“含儿,我晓得你内心对我有怨尤。可那些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也说,我老了……眼看我们熬着熬着就都老了,为什么不可以放下呢?你看我等了你这么多年,王妃之位空悬以待……再给我一次时机可好?”
江陵没有回覆,可动作也未停。
他连续在说,她连续在做。跟着她拉扯绳子的动作,温热的呼吸和不得已沾上去的唾沫,不但把他衣袍那一处布料弄得湿湿的,也让那一处轮廓越来越高,乃至于深陷下去的绳结,更加难懂。
“该死的!”
她不得不临时放开嘴,撒气般骂了一句。
“是,我该死。”降央赶紧接上。
“我不是说你。”江陵狠狠瞪他一眼,呼吸也仓促得像骑着马跑了几千里路。
看着她黑幕中的样子,降央老实地“哦”一声,笑着作弄她,“那照这么说,你以为我不该死了?”
“你死不死与我何干?”江陵恨声不已,“你再多嘴,我便把你推下去。”
“你手捆住了,推不了。”
“可贵与你胡搅蛮缠。”
江陵斥一声,再次埋下头去。
天气着实太过幽暗,她先前摒弃了绳结的结头,便得再一次探求,再一次循着先前的位置,关于受尽煎熬的降央来说,也得再一次体验痛苦的熬煎。
“含儿,含儿……”
他喊着她的名字,那呻吟的声音几近破裂。
江陵微微一愣,烧红了脸。
莫名的,她有些受不住他那样的声音……
“含儿……”可他还要一次一次的喊。
这般一来,解绳的历程就变得更为良久。
不知过了多久,她刚刚寻到了合适的方位。就在她嘴巴酸了,牙齿钝了,人也几乎将近窒息了的时候,那扎紧的绳结终于被解开了。
“呼!”
长吐一口吻,想到自己受的罪,她也不知是恨着谢铭月,或是憋气太久昏了头,未加思索地便把那熬煎了她许久的东西当做了仇敌,在刨开绳索的第一时间,便朝它重重咬了一口。
“啊”一声,峭壁上传来降央的惨叫。
那样的处所,被人咬上一口是什么感受?他痛声落下,便三两下松开绳子,来不足去捂伤处,只一哈腰便把软倒地上的姑娘拉了上来,一个回身,将她抵在背地的岩石上。
“咬我,嗯?咬坏了奈何办?”
江陵这会子脑子嗡嗡响着,也以为自己先前的举动有些荒姜。那眨眼之间发生的事,她也回首不起那一瞬的内心念头。只以为恨他,恨他,恨不得咬死他……因此她就咬了。
现在被他诘问,她有些词穷。
如许诡异的举动,她想破脑壳也想不出合理的捏词。
想不出,她便不想。说不了,她便不说。
微仰着脑壳,她乱着一头的青丝,刚正的看着他。
“即是咬了你,你待怎的?”
轻“呵”一声,降央冷肃的脸顿时软化,他抬手顺了顺她糟乱的、汗湿的头发,低下头,在她额头烙下一吻。
“不怎的,只我也要惩罚你,让你受一次如许的罪。”
“嗯?”江陵还似未解。
降央深邃的眸,在黑暗中划过一瞬的光彩,似笑非笑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多见的坏意与险恶,“你如何给我解开的绳子,我也如何给你解。”
“你——”
一个字出口,江陵臊红着脸,气得双目圆瞪。
“你不是有手吗?”
“可我稀饭用嘴。”降央双手牢牢扼住她的肩膀,垂头在她耳边,轻轻呵着气,低低道:“从哪里开始好呢?天太黑了,我看不见,嗯,先钻研一下这绳子……”
“王八蛋!”
发觉到他滚烫的呼吸在耳边留连,江陵心悸不已,身子连续地挣扎着,可动作都被捆住,哪里挣扎得开?那样子,反倒为他添了几分乐趣,搔摆她更为厉害。
大约说,降央是豁出去了。
他不睬会她的挣扎与怒骂,一片面犹自失笑道,“说未必绳结也会在那消魂之处,如这般,我真得多谢表妹了……”
“我告诫你!”江陵感受到他的身子往下躬,他的嘴唇也顺着她的耳廓在往锁骨滑行,满身的血液乱窜着,几近崩溃,“你不许糊弄,如果否则,我杀了你。”
“杀了我,便杀吧。”
降央的嘴顺着她身上的绳子在滑,声音便显得有些迷糊。
江陵死死咬着牙,威逼他,“你别以为我不敢。”
听着她歇斯底里的恼意,降央突地仰面看她,目光烁烁,也刚强,“我晓得你敢,可你不会。我与你之间,如果是连这点默契都没有,又如何能守候这么些年?含儿,我等着你,连续在等。我把能做的事都做了,你却始终不肯回头。”
缓一下,他叹:“我先前想过,如果是你找了旁的须眉,能成个家,能得个舒心日子,那我便只是看着你,不会来招惹你。可你看看你现在,男装加身即是几年,明燕是一个娇俏女儿,非得扮成无欲无求的须眉。你说说你这般,是不是让我更觉罪孽深重?”
“你如何,与我无关。”
不睬她的生气,降央或是牢牢压着她的身子。
他想好了,横竖都是惹她生气,不如一次弄个清楚。
“我先前想过,再多给你少许时间,也给自己少许时间。北狄不比南晏,哈拉和林政局不稳,百废待兴,而我与巴根的内斗也连续未停。我不可以在如许的景况下找你,给你添繁难,还不如等战事收场,等我掌控了大局,再以皇后之礼迎娶于你,含儿……”
微微一顿,他的声音更为沙哑。
“是你要来招惹我的,是你让我提头来见。我现在提头来见了,你怎能不收下我的头?”
“谁要你的头了?”想到楚七,江陵另有肝火。
“不,我今儿便要在这峭壁上,把我的头给你。”
“你,畸形取闹!”江陵呼吸仓促,声音带着一股子羞怯的恼意,“我拿你的头来做什么?你赶紧解开我,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从此不要胶葛……”
“不行!”无论她说得有多狠,扼住她的那人,涓滴不肯放软,双臂像螃蟹的钳子手,把她勒得死紧,那探求绳索的嘴巴,宛若比起她先前更为火烫几分。
“含儿,我不但要把头给你,连带身子都得给你。”
他低低的,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意有所指的调戏。
江陵只愣了一瞬,便听懂了他话里潜伏的玄机。
面庞唰的一红,她再次难奈的挣扎起来。
“你赶紧解开我,再这般,我生气了?”
“不气,乖,我不是在解吗?”降央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哄着她,却不听她,“含儿,你都不知我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你也不知能如许与你亲热我想了有多久……我得谢谢表妹,给了我时机。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戈壁……你……抛弃……”
熬煎一样的解绳,让江陵呼吸不匀,说话都有些辛苦,可她挣扎不了,只能牢牢地咬着唇,由他随心所欲,一颗心也宛若被放入了一池干冷的水潭里,荡漾着,温暖着,熨帖着,整片面心机不属,脑子几乎晕厥。
“你放了我……戈壁!”
“你终于肯这么叫我了。”降央内心狂喜,手臂稍一用力便裹紧了她的身子,归入怀里,牢牢抱住,嗓子哑哑的,“含儿,这些年你遭罪了,以后我会赔偿你的。”
江陵狂吼,“谁要你的赔偿?抛弃!”
“呵”一声,降央像被人夺去了神智,比任什么时候候都要激动,也尤其固执。他深深拥住她,一个字一个字的逐步出口。
“是这个峭壁让我们收场,我们再从这个峭壁开始吧。”
噼啪一声,江陵脑子像被雷劈。
峭壁上的往日,噩梦般在她脑子里回荡。
她的思路人不知,鬼不觉地飘远,他的嘴巴却在这时找到了绳结,也咬上了绳结——而她万万没有想到,楚七杀千刀的货,真的把绳子结头系在那边,与降央的位置一模一样,也是一模一样的死结。
“是死结。难懂的死结。”降央一叹,语重心长的道:“可即使是死结,我们也得结开。如果否则,现在开始新的生活?”
谢铭月计设降央的时候,即是为了这一战的顺利。
只,她事前没有汇报燕有望。
她太清楚,燕有望那人,肯定不屑于她的“下三滥”手段,她对此不以为然,在后世时,有一个巨人曾说过,“管它黑虎燕虎,逮得出耗子即是好虎。”
对此,她深以为然。
一切也都在按她的预想举行。
北狄要助傅宗源守住关门,可战前主帅降央却不见了。营中又飞来了一只与先前一样的风筝,风筝上面写着:“你们的太子殿下在我手上,我不是暴徒,你军不掺和他人的家事,他自会安全无恙,等居庸关城破,自会送他返归。如果是你方贸然动作,辣么……嘿嘿嘿,你懂的。”
突如其来的乱子,把北狄营地搅得像一锅滚水。
谁弄走了降央?没有人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