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谢越这般,韩悦燕着脸,身子也是风雨飘摇,像是站立不稳似的,随时大约被风吹跑……迟疑一下,她也跪了下来,磕头在地。
谢铭月哄笑着,叹一口吻,拍拍身上的衣裳。
“得了,找不到人,我也不陪你们玩了。”
看她这般,谢越害怕得恨不得自扇耳光,哭丧着脸道,“王妃,奴才哪里做错,你汇报奴才,或是罚奴才掌嘴……”
他们越是委屈,谢铭月越是生气。
“起来,你们干嘛?一副如失父母的样子,不晓得的人,还以为我奈何你呢。我是来找你家主子,你们给我做这些戏干啥?呵,可笑!”
她内心窝了气,说话不太客气。
谢越吓得都将近咬舌头了,揣摩一下,横心便道,“王妃,你别生气,奴才汇报你,爷是去了……”
他话音未落,韩悦突地仰面,猛扯一下他的袖子,摇头。
谢越一噎,苦着脸瞪她一眼。
韩悦逐步收回了手,似是不再干涉。可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完全地刺激到了谢铭月。她不是一个温柔贤淑的佳,但自恃也不是嚣张嚣张的人,尤其看待燕有望身边的人,更是好得不像话。
这般举动,竟成了泼妇?
吐出一口浊气,她什么都不想再听了。
“二公宝宝,什么也无谓说了。”她冷冷看着谢越,“我看清楚了,他的行迹,你们都晓得,就我一人蒙在鼓里是吧?好样儿的,转告你家爷,便说姑娘不作陪了。此处不留爷,惟有留爷处。”
说罢她转身拂袖而去。
恋爱是啥样儿她不晓得,由于她壮大的脑路回历来没有给过她半点关于恋爱应有的模式。可与燕有望生生死死一路走来,百般滋味都尝过了,她相信情浓时的相许并非作假。但女人的疼痛和虐点,跟须眉差别,大约说是南辕北辙的两个观点。这没有设施,由于须眉与女人生成就不属于同一个物种。思维、年头、望,统统都差别,女人以为天大的事,在须眉看来,基础何足道哉。古今中外几许悲催的产生,都源于男女间本性的认知差异。更况且她与燕有望,还隔着跨越时空的望之别?
因此,哪怕心脏碎成了一瓣一瓣的,她仍然深信,燕有望爱她。
“阿弥陀佛!”
用佛号做开场燕的人,晋军大营中惟有一个。
她不冷不热的仰面,瞥见道常。
今儿大和尚彷佛捯饬过一番,衣裳整齐,鞋履如新,红光满面,看上去宝相持重。
“巨匠没有午睡啊?我爹呢?”
谢铭月到这边来原即是想找她老爹的,随意地呼喊着,便想往夏廷赣的房子去。
可道常表情却有些诡谲,“女檀越,你父亲不在屋里。”
看他的表情,谢铭月心生诡异,“哪去了?”
道常垂首,目光闪烁,像是未便言明,“解决军中要务,临时回不来。”
谢铭月清楚了,这也是不可以说的秘密。
呵呵一声,她道,“行,那我先走了,告别。”
她要转身,道常却喊住她,“檀越,老僧正有事找你?”
谢铭月微微眯眼,悄然看他,守候下文。
道常通晓她的为人,素来直来直去,也不再绕弯,“女檀越,可否入屋详谈?”
谢铭月笑了笑,眉梢挑高,“孤男寡女的,恐怕未便。”
道常是南晏著名的高僧,会这般与他说话的女人,除了谢铭月,不做第二人选。道常被她噎住,一对浓密的长眉微微垂下,双手合十,终于逐步地走近她,“有一件事,老僧已在心中酝酿多日,一日没有时机言明。本日正巧遇见,便告之檀越也罢。那‘固如果金汤局’的局眼在泉城,但决意风水布局的成分却不是泉城。”
谢铭月哼哼一声,不回覆,只着听众。
她不冷不热的态度,换了常人估计会说下不去。
可道常哪是常人?淡淡抬眉看她一眼,他严肃着脸,继续道:“老僧曾与女檀越说过,你是三才贵格,凤命之身,乃天定燕绵泽为后。你如果与他连结,乃是乾坤正途。奈何一夕之间,星斗突变,紫微临照,帝星有二……你越世而来,是你,又非你,坏了天道循环,与泰王连结,更是悖世之举,现在引天下兵戈,更是难合天道……老僧曾劝说你,放下情孽,方保安全,可你独断专行……以泰王之才,剑指江山并谴责事,但因有你,始终寸步难行,这即是天之罚……女檀越,恕老僧直言,你如果继续胶葛泰王,他纵破此局,恐也有性命之忧……也即是说,决意成分不在泉城,而在你。”
“呵呵呵呵……”谢铭月不由得想笑。
这道常和尚素来稀饭用玄之又玄的东西来唬弄人,她对他的话历来都持留存态度。
世上哪有辣么巧的事儿,敢情天机都让这老儿参透完了?
可她不是夏楚,她是谢铭月。她与燕有望交错在时空,身份错位,道常却真的通晓。
乃至于,连“转世桃花”的谶言,他都通晓。
内心一凛,她从新审视着老和尚的嘴脸,想着那些神荒姜怪的东西,声音微哑。
“你适才说的这些,都汇报他了?”
道常面貌慈爱,却似有深意。点点头,他道,“帝星之争初启,浊世已至。但自古分分合合,终将天下一统。泰王登位为帝,亦是大势所趋。可凡是须眉,如花美眷都是锦上添花之物,况且帝王?你现在连一个丫环都容不下,这番心性,未来如何母仪天下?又如何容得下那三宫六院?女檀越,你恐有不知,江山之固,非帝王一人之功。如果是帝宫风雨飘摇,互相排挤,岂非又要兵戈复兴,令朝野不服?如果是那般,何来繁华太平,何来泰王的帝业雄图?”
大须眉主义思维,让谢铭月怅恨,可她不得不承认,时下的人,与她的望是不一样的。即使宠她如燕有望,骨子里也是一样。他们受到文化、古代、望所限制的东西,永不是她能理解的。好比泉城耿三友的洪泰帝画像,如果是依了谢铭月的意义,不要说他挂洪泰爷的画像,即是挂玉皇大帝的画像,她也照打不误。
但燕有望不会,这即是天堑。一道隔了时空的天堑,无法跨越。
念及此,谢铭月抿了抿唇,“巨匠真是提拔我,彷佛我一佳,竟能翻转乾坤似的。”
道常没有即刻回覆,他双手合十,面临面看着这个心细如发却俏皮伶俐的佳,遗憾地叹了一声。
“如果非定命这般,你确属泰王良配。可世事两难全,女檀越自行考虑吧。放眼南晏有万里江山,幅员辽阔,城池千座,国力兴盛,以泰王之才,绝非仅南晏一隅并可满足。他是能征霸天下的大丈夫,岂可为了一个妇人,断送了……”
“巨匠!”谢铭月打断他,面上带笑,“说这些何益?我又不懂。我只想问,他什么态度?”
道常沉默少焉,脸上可贵的有了笑意,“依你猜测,他应是什么态度?”
谢铭月弯唇,含笑,“不知。我想听巨匠说。”
道常道,“落发人不打诳语,他应了我。走一步,看一步。”
走一步,看一步?谢铭月想着燕有望说那话时的表情,面上略略僵化。
道常捋了一把胡子,调查着她的面色,劝戒道:“人之立世,考究适应天道。你与泰王,情深,却无缘,天数这般,强求无异。老僧曾为泰王批过八字,他的姻缘……在都门。不管你,或是韩悦,与他而言也昙花一现,你即使束他也无用,他终将……”
“得得得。”谢铭月没耐性听他瞎咧咧,只玩弄一笑,“巨匠想说,魏峥卡扎尔?”
道常点头叹道,“他二人原是天作之合,也因星斗之变,错过姻缘……”
说到此,他突地念了句“阿弥陀佛”,把话题转开,“不瞒女檀越,泰王此番离营前往滨州,亦是为了接从渤海坐船而至的魏峥姑娘……”
没有情绪地“嗯”一声,谢铭月目光微凉,也不知听见了或是没有听见,笑着看他。
“巨匠,等你未来得道弃世了,很好去做月老,免得铺张了天分。”
这似笑非笑的谩骂,噎得道常面色微燕,出不得声。
谢铭月却笑了,“巨匠啊,以你之言,就彷佛燕有望当初娶了卡扎尔,就能天下平静了一样。彷佛他碰到的全部困难,都是由于我这个狐狸精一样。呵呵,你们这些须眉啦,都稀饭把自己的无能推到女人的头上。夏亡了怪妹喜,商亡了怪妲己,西周被灭了怪褒姒,吴亡了怪西施,姜代衰了怪杨玉杯,明朝亡了怪陈圆圆……男儿即强,可不扛了天下?男儿即强,何不自己生儿育女,要女人做甚。可笑!”
道常看她脸上挖苦,竟是久久无语。
谢铭月目光一转,看着他再次讽刺,“尤其汇报我这些事儿,是一个和尚,更是笑上加笑。”
道常愣了愣,胡子微微一抖,“女檀越,无谓介怀,老僧此番也是为了泰王着想。当然,正如当初的星斗异相,如果未来泰王称帝,以帝气影响天道,也并非不行能。老僧本日之言,只是想说,你需不骄不躁,切勿容不得他妇,让泰王尴尬……”
容不得他妇?现在同事们都是这么想她的么?
既然都如许想,让就让他们想吧,她就这尿性。
谢铭月收敛住脸上客气的笑容,轻声道:“大和尚,我眼累,心累,很讨厌说教,告别。”
看着她放手拜别,道常怔怔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直到她细微的背影消失在当前,他才发现手心一片汗湿。闭了闭眼,他冷静少焉,转身回了自家的房子,将连续捏在手上的信纸投入了火炉里,任由它化为灰烬……
看着燃烧的火光,他少焉失色。
好一下子,他双手合十,垂着头颅轻声道:“佛祖当宽恕门生,门生之为,也是为了正天道,顺正途……”
谢铭月去了医务营,在小二和小六审视的目光跟随下,把自己该做的工作做完,该叮咛的东西都叮咛清楚了,刚刚大步出营,没有再多看任何人一眼。
回屋坐在床榻上,谢铭月恬静下来,冥思苦想。
燕有望去接卡扎尔了?这种大约性,究竟有几许?
换过去,她打死都不会信。而现在,竟可笑地产生了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