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共赏(1 / 1)

全部人都不敢多看他一眼,除了紧紧跟从在他身侧的战一,也没有人瞥见,素来高高在上,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掉半滴眼泪的燕有望,眼圈潮湿了。

“呜……啊啊……”韩悦跪在地上,基础就说不出话,又急又苦,无助的泪在眼圈里打转。

看燕有望冷冷的眼里闪过的肃杀光芒,谢越微微一愣,以为他要把迁怒韩悦,一咬牙,抬手一耳光扇在脸上。

打完了,他咧了咧脸,可见燕有望只是看着,没有阻止的意义,他不得不狠下心来,继续掌嘴。

左一个巴掌,右一个巴掌,在脸上“啪啪”作响,他嘴里也连续为韩悦摆脱。

“爷,奴才该死,奴才,奴才也不晓得说什么,总归……奴才该死。”

谢越脸上的皮肤曾经谢铭月描述为燕馒头,可见其燕净嫩滑,这么一顿嘴巴打下去,很快便浮起了红红的手指印,两边脸都浮肿起来。

“呜啊……”韩悦看着他,冒死摇着头,想向燕有望讨饶。

可哀哀的哭了几声,看燕有望仍没有动静,她也开始掌嘴。

房子里连续“啪啪”连续,两片面你一个,我一个,听得屋外头的战一等人,头皮都麻了,恐怕一下子泰王的肝火会烧到他们这边儿来。可今儿的燕有望很过失劲儿,他没有阻止,只是悄然的看着,约摸掌抠了几十下,他刚刚逐步起家。

“谢越!”

听他终于喊了自己,谢越“哎哟”一声,赶紧停住手。

“爷……奴才挨几个巴掌没事的……”

燕有望冷冷剜他,赤红的眸中写着“自作有情”几个字,却道,“你以为韩悦如何?”

这没头没脑的话很是让人含混。

韩悦红肿的脸微微一怔,谢越也愕住了。

昔时皇城里发生的事儿,谢铭月除了告之魏乐与特一,别的人都不太知情,包含谢越。

囫囵吞枣的三蛋公公,虽然通晓韩悦与谢铭月的矛盾,但按他简略的脑子来思索,也无非是两个女人抢一个须眉的戏码。从同为须眉的角度考虑,他始终以为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一来他以为依他家主子爷的身份,有几个妇人大约无数个妇人都是公理。二来他与韩悦多年友谊,当初在皇城虽然有些不怡悦,但究竟工作过去几年了,韩悦又遭此横祸,没有了舌头,也怪可怜的,完全不会再与王妃争宠,只是让她奉养他家主子爷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也基础就没有想到,会闹出辣么大的事端来。

几许年友谊,他怕燕有望真对韩悦做什么,便想要一力负担。

愕了一下,他磕头道,“爷,你饶了韩悦姑娘吧,她挺好的人啊,对你也是忠心耿耿,您饶了她吧。”

他一个头一个头的磕下去,却奈何也没有想到,燕有望却笑了。

只是这笑,很冷,很冷。

“谢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脑子虽不太好使,却忠心一片,没有劳绩也有苦劳……”把他又褒又贬的说了一通,燕有望话锋一转,目光像淬了一层冷气,从他的身上转到韩悦的脸上,沉声道,“从今儿起,便把韩悦赏给你,去你房里奉养吧。”

一句话石破天惊,震得谢越与韩悦久久无法回神。

清静中,谢越听见了自己狂热的心跳声。

“爷,您,您没开玩笑吧?韩悦是打小奉养您的,奴才是奴才,您才是主子……”

燕有望像是听得烦了,猛一回头盯着他,“你也晓得我是主子?”

谢越一噎,脊背僵化着,冒死咽唾沫,却说不出话来了。

他清楚了,让韩悦奉养他这个奴才,那不但说明她是奴才的奴才,还在于……韩悦成了他的女人。

可他一个宦官要女人何用,他如果是和议了,岂不是误了好端端的姑娘么?

谢越没有过女人,虽然是宦官,但也想过女人,却压根儿没想过可以领有韩悦如许漂亮的女人。

在经由一番刹时的纠结以后,他终是“咚咚”磕头在地。

“主子,奴才阉人一个,着实受不得主子这番心疼……”

“受不得?”燕有望垂头,高高在上地看着伏在地上两片面,“让她跟了你,或让她死,你选一个。”

说罢他转头拜别,一个字也不再多了。

“主子……”谢越跪行了几步,看着拜别的燕有望,终是无奈一叹。

转过甚,他看向韩悦,“韩悦你无谓痛苦,等王妃回归了,爷的气也消了,他会收回成命的……”

他安慰着韩悦,可这句话连他都不相信,韩悦又如何会信?

没有人比他们两个更打听燕有望的为人,他出口的话,再难转变。

韩悦看着燕有望过后被风掠起的帘子在无风而动,紧紧咬着下唇,欲哭无泪。

“韩悦姑娘,你甭悲伤了……”谢越瘪着嘴巴,宛若也要哭了。

喉咙里“咕哝”了一声,韩悦凄凉一笑,从门边收回视野,逐步看向谢越,泪珠子大串大串地滚落。

她晓得,在燕有望的内心,爱的,不爱的,历来都分辨得清清楚楚,没有过半点模糊的边界。

晋虎帐里的冷寂,显得沧州城更为热烈。

燕有望领了几名侍卫从争辩的街道打马走过,连续奔至沧州著名的水月庙外才停下。

历朝历代,无论战斗如何激烈,庙中中的香火宛若都不曾间隔。

当然,燕有望来水月寺不是为了拜鬼求神,助他早日找到谢铭月。他是来寻道常的。

在他回营以前,道常便搬到了水月寺居住。

纵观南晏的僧侣,道常当数第一。他不但有洪泰爷亲封的僧职在身,属实也才华横溢,醒目兵儒,与燕有望之间,不忘年之交,他也连续被燕有望视为良师益友,颇受燕有望的敬重与敬爱。当然,在燕有望过往的经历中,道常对他的帮助也不行谓不大。

这个和尚,他有才有德,却不像世外高人那般掩名埋姓,寄情于山水之间,却冒着天下大不韪,介入到了国事之中。他不图名不图利,宛若也不想名传千古,也不要燕有望赐与他的任何官职与长处,更没有还俗的志愿。

也是这个和尚,一出妙策,就骗退了谢铭月。

寺院有些陈旧,似是许多年都没有补葺过了,刚入了大殿便能嗅到一股子酸腐的滋味。

寺内空荡荡的,惟有两个小沙弥瞥见燕有望过来时,垂头合十,尊重地将他引入反面的禅院。

可道道并没有在房子里修禅,而是盘腿坐在院子里的芭蕉树旁。眼前放了一个楠木棋盘,棋盒中的是非子都还没有动,他双手合十,宝相持重,口中喃喃有词,像是在念着经文,听到燕有望的脚步声,他也没有仰面,没有睁眼,更没有半分意外,只低低地“阿弥陀佛”。

“你来了。”

燕有望脚下黑色的皂靴,停在他身前三尺处。

“巨匠,你不是拎不清的人。”

他的声音不冷不热,让人辩不清情绪。

道常重重一叹,“老衲就晓得你会来兴师问罪。”

说到此,他突地仰面,两只悬垂的眼袋边上,尽是瘀青红肿,眼睛里也充血似的,红统统一片,像是被人给狠狠揍过一顿。但他面色清静,似是并不留心,只淡淡道,“夏公前脚才走,殿下后脚便来了,阿弥陀佛。老衲已经筹办好了。”

他指了指脸,又指着眼前的棋盘,那好处是,要打或是要“杀”,随意他了。

燕有望双目缓浅浅一眯。

看来得悉女儿不见以后,他的老泰山比他速率还要快,干得清洁利索的跑来,把道常打了一顿。

沉吟一瞬,他没有坐下来,只盯着道常,“本王事忙,不想博弈,只问缘由。”

道常端直的身躯一动不动,只悄然看着他。

“老衲如果说为你,也为她,为天下庶民计,你可信?”

燕有望眼波微微一动,“此事你已说过。我也汇报过你,我会处理,你不该私行做主。”

道常看着燕有望铁青的脸上,隐约掺杂的杀气,闭上了双眼。

眼前这个男子,不再是昔时他在泰王府里见到的清凉少年,也不再辣么等闲说服了。

低喊了一句佛号,他感叹一声,“因果因果,有因有果,老衲也是料中了本日,因此早早搬了出来。但躲的,终是躲正如你与七小姐之间的孽缘,总归会有一劫。七小姐悖世之人,只会误你出息,毁你大业。总有一日,你会清楚老衲本日的苦心……阿弥陀佛,殿下如果是意难平,动手吧。”

他低落着头,依样葫芦。

燕有望悄然立在原地,看着他的秃顶与法衣。

“你警省她,却不该激走她,更不该拘捕我的书信。那不书信,也是我对巨匠的信任。”

道常缓缓睁眼,面带浅笑,“老衲如果不那般说,她又如何肯离开你?”

燕有望喉结微微滑动着,脑中想到谢铭月听到那些话的心情,胸口猛地一扯——那是痛,没由来的痛。

道常看着他变燕的表情,又是苦叹,“殿下你且仰面。”说罢,他也望向天际。

正月和风正盛,他们的头顶上回旋着几只风筝,也不晓得是哪里来的顽童在放,隔着寺庙的围墙,远远传来嬉戏的笑声,那些风筝在他们的手上,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可也不知怎的,在风的吹拂下,几只风筝突地围绕在了一起。顽童们在墙外惊叫,无奈的叫唤,可不论他们奈何扯,风筝也没有设施在空平分离……

“阿弥陀佛!殿下,可看清楚了?风筝缠在一起了,如果不想剪线任它飞去,又不舍得扯它落地,让它们分离,如何再上天际,飞得更远?”

燕有望收回视野,莫名的笑了。

哄笑声里,有着他一辈子都不曾有过的悲愤。

“巨匠,我很小便会玩风筝了。可我的年头差别,即是始终缠在一起,一起死去,我也不想让它落下来,再从新再飞。落地再扯开的风筝,难保不会受到损坏,无法补缀……”顿了一下,他视野微微一厉,直视着道常,“正如你所为的天道,正途、江山、社稷……每片面都认为我该当在乎,都认为男儿立世,当以兼济天下,泽被庶民为荣光。可巨匠你可曾想过,如果是没了她,我纵是称霸天下,领有风景万里,又与何人共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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