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虽然通明,但烛火仍会摇曳。
人未至,影先动。
原本如同白昼一般的大殿顿时暗了下来,诸多大臣先是一惊,但毕竟也算是见过风浪的人,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原本大殿只是左右摆放了桌椅,而中央则是空出了一条道。
但令人奇怪的是,两边的人都看着对面的墙,两侧的墙都是出现了同一道人影,动作并不吓人,反而显得很妖娆。
此番跳舞舞剑的舞娘是谁,他们早就听说了。
青莲剑宗李太白的诗为一绝,酒为一绝,原本李太白自称三绝老人,可偏偏在剑之一途上,他不敢称绝。
前有他亦师亦友的同伴裴旻,后有“一舞娇天下,半剑动江山”的公孙舞娘。有了这一前一后,纵使是狂傲如李太白,纵使是创造出红莲一脉的他,也不敢妄自称作“三绝”。
三绝少了一绝,便显得有些寂寥,故此天下间少了一位三绝老人,却多了一位青莲狂士。
当然,公孙舞娘一舞娇天下尚好理解,但这半剑动江山却和一般人的“动江山”不一般。若是其它剑客的“动江山”,自然便是剑出血染鞘。但这公孙舞娘可不一样,她动江山,不沾血腥。
剑随舞动,便能让君王忘却身前事、身后名。
先秦时期最后一代君王秦亥便是沉迷于公孙舞娘,这才葬送了大好江山。
传闻之中公孙舞娘的剑以奇、险、艳、绝为主,实战没人见过,可舞剑之舞,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英雄豪杰沉迷于此。
红颜祸水这四个字,用在公孙舞娘身上绝对不过分。
但古往今来,朝代更迭,岁月流逝,多少朝代只被时间所记录,多少美人只剩下枯骨。
但,公孙舞娘的名字依旧响亮。
他们自然不是同一个人,就算是修为到了顶尖,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总有人老去,可同样是人正年轻。
这公孙舞娘不仅把剑、舞、曲传了下来,同样传下来的还有名字。
到了如今,没人知道这是第几代公孙舞娘,也没必要知道,他们只需要知道,这是公孙舞娘就行了,是当初能够“半剑动天下”的公孙舞娘就够了。
光是看影子,众人便都张大了嘴,却不敢出声。
越是震惊的事儿,越不敢发声。
公孙舞娘向来只有一个人,可此时两面墙上都有了影子。光是这一幕,就超出了许多凡俗大官们的理解。
更何况,那影子的腰肢有时如同柳枝一般细,有时候如同水桶一般粗。
可这变化之间,充满了美感,那分别在两面墙上的影子犹如行书行家的字一般,圆润而不失飘逸,锋芒仍在却又不呆板。
就连顾声笙也是看向了墙壁,被这影子给迷住了。
至于徐长安,看了一眼戴着紫纱的顾声笙,随后也看向了墙壁。
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多少感觉。任她千娇百媚,此时徐长安心乱如麻,眼中再也容不得其它人。
“诶!”
有人轻轻的拍了一下徐长安的肩头,此时烛火只剩下了几根,自然没人发现。
徐长安转过头去,便看到了手里不知道是拿着羊腿还是什么腿的李道一,手上很油,他还不停的舔舐着自己的手指,虽然烛火不明,但还是看得清李道一嘴上、脸上都是油。
更为过分的是,他还不停的在徐长安的青色长袍上蹭。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你注意点,又不是在我没给你吃的。”
李道一倒是不在意,舔了舔手指,蹭了蹭徐长安之后,又咬了一口另一只手拿着的腿,小声的说道:“别别别,我不要你请我吃东西,折成银两就好。”
听到这话,徐长安一愣。
李道一知道此时不宜开玩笑,便收起了笑脸,把手里拿着的腿往徐长安身前的矮桌上一放,又在徐长安的青袍上擦了擦手和嘴这才正色道:“我之前强行占了一卦,今夜你要注意了,只能靠你自己。你师兄齐先生估计是被缠住了,而且你发现没,晋王没在,就连和你交好的姜明也一直没有出现。就连荀法和柴薪桐都坐到了你的对面,你这儿是右侧,一般而言,以右为尊,他们论官职和功绩,都应该坐在你这一侧。”
徐长安听到这话,眉头一皱。但还是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虚,仿佛是犯了错的学子一般。
“我相信他,他不会的。”
李道一摇了摇头,也没有反驳徐长安。他说了这么多,看似没用,却是在提醒徐长安。
对啊,无论是座次还是人员,都一眼能看得出来。可经过李道一这么一说,便等于是把幕后给徐长安带来危险的人给点了点出来。
徐长安看向了龙椅上那少年,当初还小皇子的他,如今已具有帝王气象。
能够拍座次的人是谁,这或许尚存在疑虑;可能够让晋王不出席如此重要宴会的人,只有一个;更可况,前段时间的事儿徐长安也听齐凤甲说过了,那时候的晋王生龙活虎,哪里像有病的。
提醒归提醒,但提醒了对方听不听李道一可管不了那么多。
徐长安实在不相信,也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那明眸皓齿的少年帝王所谓。
那人曾经一口一个徐大哥的叫着他啊,他虽然和少年帝王的哥哥曾经有所嫌隙,可如今却已成为兄弟。
而且自己虽然是忠义侯,可手下无兵马,而且一直以来都在处理江湖事,唯才是举,不干涉内政。
不管是于情,还是于理。这轩辕仁德,自己也把他当做弟弟的人,没理由针对自己啊。
徐长安没有说话,但呼吸明显沉重了几分,看了一眼那龙椅之上的少年帝王,只见他挺直了腰杆,没有看向两面的墙壁,反而是微微闭上了眼眸,只留出了一条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了,今晚注意女人,更多的细节我也算不出来。让你注意女人,也是来到了这儿,距离轩辕仁德近一些,才能算出来。”
李道一说着,便要走。
可才转过身,便又转过头接着说道:“对了,你别吓拼命,听过你们读书人圣贤说的‘君子不救’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么,老子的大半条命都被你折腾没了,你要是再乱来,我就把这同命环给小沅,让你折腾她!”
说完这一句话后,这才离去。
徐长安本想看看他回到了哪儿,可一抬眼便是黑漆漆的一片,哪里找得到什么李道一。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心里却是一暖。李道一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只是想让自己注意安全而已。
至于李道一,他也不用多管。在这长安,即便惹了天大的祸,也有他在。
徐长安方想看向墙壁,整座大殿突然又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