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离卿哦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懂,反正还是一副呆呆的模样催促道:“所以呢?他们很厉害?好吧,确实很厉害,那你什么时候能将它们给我呢?”
天冥笑容愈发诡邪高深莫测:“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究竟是怎样创造出这新生的十鬼神吗?”
叶离卿沉默无言的看着她。
湿冷重檐上的影子一阵扭曲狂乱,似有妖魔快要觉醒破暗而出,影子外围漫出的鲜血迅速的回流,再度被影子吸收得干净。
天冥缓缓抬起手指,一根尖锐锋利如弯刀的利爪弹出,尖端闪烁着熠熠的寒芒,利爪在空气中激起铮鸣的锐音,轻轻点在少女额头的一根幼角之上。
顷刻之间,鲜血似不要钱的水一般蜿蜒在少女苍白的脸上,可怖又可怜。
少女宛若感觉不到疼楚似地抿了抿唇。
纵然是吞噬了一只鬼神,她与他之间的差距仍是有着山与海的遥远距离。
这是绝对的境界压制。
天冥眼底浮现出一抹残虐的笑意,手指微微用力似是要将少女那根幼角折断。
“我入越国为国师,以越人的身躯鲜血为筑基,设下五行魔山阵,饲养魔灵鬼神,鬼神为无形之物,是以人间鲜血怨力灵长成,魔山长一寸,魔灵便强一境。方才你吞噬的那一只鬼神,则是拥有着金种之力的三千越国修行者血祭之时的滔天巨怨所化。”
听到这惨绝血腥的残忍手段,少女闪烁着漆黑如墨的眼眸,一副安静听着的模样,从始至终,都未流露出半分惊讶或者悔意的神色。
并非冷淡漠然,这些血腥残忍之事,她极为认真的听入耳中,流入心底。
只是……惯于游走于死亡边缘的她,心中再也惊不起半分涟漪波澜罢了。
天冥眯起眼眸看了她办响,收起了眼底的轻嘲讥讽,神思逐渐沉敛下来。
终于,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眼睛却是闪熠着叶离卿从未见过的精芒,“看着你这一刻的眼神,我终于有几分相信,你为冥王心脏所化了。”
这副视生命于无物的空洞眼神,当真是像极了当年的冥王陛下。
叶离卿面无表情的‘呵’了一声,倒映着一片虚空景物的空洞黑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可天冥就是感觉到了那一声轻呵里饱含了太多的轻嘲之意。
天冥不可思议:“呵?”
叶离卿道:“恶者单道行,你杀人、屠城、炼尸、血祭、养鬼,皆是你一人所为,你如今同我说这些来吓唬我真的好幼稚,你比我强大,想做任何事情我都没有办法阻止,你觉得三千修行者性命所化的怨力被我吞噬,我便该承担这杀人的恶果?”
天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确认无误在其中看不到任何动摇的神色,心中匪然。
“你杀死他们,炼为怨鬼,我吞噬他们,结束他们的宿命,待我足够强大,再将你杀死,这才是我的因果,而非恶果。”
叶离卿目不斜视的直视天冥,眸光中的幽火灼灼燃烧,她用一种极为肯定的语气说道:“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或许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她卑微到了尘埃里,她并非是母亲心目中期许出生的孩子。
可是,她从来不曾觉得,定义自己是非对错的,是自己身为南宫景路,北离前任废君之女这个身份。
因为,哥哥的床榻很暖和。
轻衣嫂子给她做的蒸糕,真的很好吃。
天冥眯起森然的长眸,细细将她深看了一眼,说道:“虽然你的想染十分放肆该死,可身为冥王的心脏与容器,你的确有着便强大的绝对理由。”
随即他做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
天冥那张如刀劈斧凿的英俊面容间尚且还带着高傲的矜然之意,一只膝盖却缓缓弯曲,单膝跪在冰雪之中,他右掌贴在心口间,深深行了一个虔诚的敬礼。
漫天大雨,他跪在雨中,伸手牵起少女寒凉的手,额头抵在她手腕间的银环之上,冰冷的声音犹如誓言般慎重:
“吾王,臣乐意效劳。”
少女漆黑的眼珠子低睨着眼前这个跪拜她的男人,看着牵起他手的那只冰冷肌肤透蓝的宽阔手掌,一贯木然的黑眸终于掠起了微微不平静的光。
她回想起了,当年叶家铁狱之中的那个憨厚汉子,临死之际,卑微如她在自己母亲面前一般,贪恋着人间最后一点的尘世,握着她的手,让她不怨。
当时她什么都做不了,看着七窍之中不断爬出血线魔虫的中年男子,她想开口唤一声爹爹。
可是直到他强行莫大的痛苦,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生生被那血线魔虫啃食得血肉模糊,也要再多看她一眼的最后之际,她都始终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细腕间的银环铁链在风中发出叮铃叮铃的冰凉冷寂之音。
她没有告诉眼前这个男人自己真实的想法。
她对当王没有兴趣,她落入影间地狱,只为复仇而来。
或许,在那死亡的背后,有着让人无法接受的真相。
……
……
偏殿小苑,女子伸手推开木窗,咯吱一声,满院风雨招摇,苍穹如墨,摧云压城。
风雨已至,不祥杀云遍野而来,一片肃杀意。
昏瞳的烛光之下,清丽女子青衣绰约,腕间银链伶仃,坠着一颗红色宝石,隐约妖异锋锐。
她忽而抬手,轻抚心口,五指微微用力嵌入青色衣裳之中,心跳在掌心下跳动清晰,她淡淡一笑:“身负沉重的命运行与遥远的路途之上,若想打破命运,唯以剑终。”
女子清秀的眉眼之间,忽然多了一丝妩媚:“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没有迷失自我的道路,反而有勇气执起手中长剑,倒也算得上是一个了不起的妹妹呢。”
屋外风雨转急,一道未加修掩的脚步声自长廊响起。
女子嫣然回眸,迎着一豆灯火与青衫的黄铜古镜咔嚓一声,裂出几道锋利的裂痕。
裂痕之中,女子纤细窈窕的青衣身影在镜中逐渐扭曲,湛然的青色逐渐变淡变净,最后在女子妩媚眉眼逐渐褪色干净的同时,青衣淡做白衣素影。
她执起手中黛笔,浅浅一笑,顾盼生辉。
第三日,终战来临。
气氛也随之变得紧张而压抑起来。
能够参试者,到了这一日,几乎是少之又少。
早已战败的白唯并未离去,腰间悬刀而立,似是对于这场比试的最终结果十分感兴趣。
南河义曲红衣如火,精致的面容间竟是点上了淡淡红妆,更衬明艳动人,美丽不可方物。
越国的天气,也在今日变得异常古怪,本已停歇的大雪,经历了一夜风雨,积雪融冰的严寒之后。在清晨醒来十分,冰冷压抑的皇城,却是迎来了更为猛烈的暴雪。
越国并不属于北方严寒之地,虽冬季寒冷,这般暴雪连天却也是极为罕见的景象。
树梢凝着厚冰如珊瑚琥珀般美丽,屋檐倒悬锋利冰锥,冰雪的味道渗透在整个皇宫大殿之中,天气黑沉沉的,纵是白日,也需灯火来燃,才足以驱逐那令人不安的黑暗。
陵天苏目光流转,有些意外地看着台前屏风白纱帷幔之下那道消瘦的身影。
玄袍映白纱,故而那道身影在大雪世界中,显得格外扎眼,让人一眼察觉其存在。
第三日,这位太子殿下终于亲临演武场,未露真容。
陵天苏也终于理解,不爱红妆爱杀伐的龙女义曲,怎会在今日,以妆容示人。
“我一直都在期盼着,能够与你再度一战。”高台之上,红裙招舞之间,涟漪折射出锐利如鳞片般的光泽。
陵天苏一眼便认出,今日义曲身上所穿,为龙火所淬的龙炎甲,龙族之中有战匠,修火灵,淬魂兵。
在海神界,十万里深海之底,亿万海域之中,无疑是海上霸主龙族的一笔巨大财富。
海域之广,广于三千位界神域,海底所藏天地自生的灵岩海矿更是比其他六界所生的山脉数量还要磅礴广大。
故而龙族诞生一种特殊的职业,名为战匠,崛以海域数不胜数的资源,专为龙族成年之日,特意锻造出专属龙器。
而龙器的等级高低,则是源自于自身在龙族内的地位高低。
义曲是龙族边陲分支家主,本无资格在成年之日获得龙兵魂器,她天资聪颖,天赋过人,本有着进入内海之资,却因为弟弟双子君平庸被贬人间,守护要河。
其母放心不下,要求她一同前往。
其父心中有愧,放心不下,便自断一根龙角,交予战匠,为她换来这一身护体龙炎甲。
望远行的子女,一身平安,无痛无伤。
而这一身赤炎鳞甲之下所包裹着的,却是一副燃尽龙骨与魂,行至末路之躯。
战台之上,红衣龙女对陵天苏说出冰冷的杀语,目光却一瞬温柔的看向屏风帷幕后的那个少年。
虽是看不清他的眉眼模样,可她却是隐隐觉得,今日的吴婴太子,似是与往日有些不同。
果盘之中盛着一串莹莹带着水珠的晶紫葡萄,一只苍白细长的手指将葡萄掐下,她没有注意到义曲的视线,只是低头认真笨拙地剥着葡萄皮,甘甜的浆汁渗出,甜腻的幽淡汁水染湿她的指尖,碧玉般的圆润果肉并不着急吃下,而是放入一旁干净的青瓷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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