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此次来镐京,是为恳求陛下,解救楚国百姓于危难之中,合诸侯共同讨伐弑君乱政的湘侯,我楚国王室愿意从此唯陛下之命马首是瞻,年年朝贡更胜往昔,只愿陛下垂怜,为我楚庭主持公道。”景文涕泣横流,跪伏在承明殿中,今天正是朝会之时,他代表二公子与三公子千里而来,朝见大乾天子。
“你楚人不是一向不服王化,不尊乾礼吗?何须千里来此,求助我皇!”说话的是司礼大夫晁丙却出声讥讽道。
他转身对着坐在龙椅之上的龙岚行礼后说道:“陛下,楚人南蛮也,反复无常,昔日太帝征伐四方,带领大乾男儿替楚人斩蛮王、降扶蛮族部落三十余部,后更是在东江击败东南河国,让楚人阔土千里,但是楚王不知感恩,逐走我淮东军民二十万,迫其北归,屠杀晋、梁两国士子凡千人,为士子所不齿,后更是妄自尊大,十余年不来朝贡天子,不尊乾礼,不尚玄教,臣请陛下不要为此蛮夷而劳费国力。”
“是啊,是啊,楚人蛮夷也,我们不该插手其中……”部分大臣应和道。
“陛下,此皆是我先王所为,我王室公子虽有心劝阻,然先王刚愎自用,他们也是无可奈何,我王室公子以公子乐为长,他的母亲龙氏是陛下爱女,湘侯逐其母子出楚地,迫使他们逃至镐京避难,陛下哪怕不看在楚人面上,也请看在他们母子面上主持公道!”景文声泪俱下,感人肺腑,倒让部分臣子有些不忍。
“此事……”就在龙岚准备发话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陛下,楚使赵文在殿外求见陛下。”殿前侍卫伏跪于地,朗声说道。
“又一个楚使?”
“两个楚使?”
众臣议论纷纷,大乾时士大夫是允许议论的,并且发言也相对自由一些。
景文一听,心想坏了,赵文投靠湘侯这事楚地人尽皆知,这次他来定是要坏我大事。
于是赶忙说道:“陛下,赵文乱臣贼子,他本是长公子身边近臣,戍守淮东,不想竟然弃公子而投湘侯,此等卖主求荣之人,陛下何必见他。此僚必是为了新主前来迷惑陛下。”
“好了,来者是客,就让他进来吧。”龙岚拜了拜手说道。他可不会相信景文的一面之词,现在楚地局势相持不下,两个公子联手抗衡湘侯,他自然是要借此机会多套些话出来。
赵文一身出国服饰走入殿内,这不是他第一次来镐京,年轻时他便跟随老师到镐京问礼。
“臣赵文拜见陛下,鄙臣此次前来特地替湘侯带来今岁贡品,以示我主敬畏陛下之心。望陛下原谅鄙国先王之过。湘侯本要亲自替其兄身担荆棘到镐京谢罪,然而以二公子、三公子为首的乱臣贼子,竟然与蛮族勾结,霍乱楚国,使得我主不能亲自前来,望陛下恕罪。“赵文这番话说得漂亮,一下子就让朝廷诸臣对湘侯添了几分好感。
“呵呵,湘侯弑兄逐嫂,在足下嘴中竟然成了忠孝之人,难道不是你主勾结益阳侯里应外合放蛮兵进正阳城屠戮我王都百姓?“景文怒视赵文。
“你有何凭证说我主谋害先王?又为何说我主勾结蛮族?景文!我称你一声司农大人,你不知好歹勾结一帮乱臣贼子与那沈礼、沈经沆瀣一气,图谋篡夺王位,要不是湘侯识破你等奸计,及时赶回正阳城,你们野心就要得逞!大厦将倾,全因你等蛇鼠一窝,如今你这奸佞小人竟然敢在圣驾之前,天子座下狂吠不止,真乃无耻匹夫!”赵文言语激烈铿锵有力,竟然骂的景文一时哑口无言。
“你!”
这时司政大夫陆生,陆耀文说话了。
“赵文?赵先生!”
赵文回礼。
“陆大夫有礼!“
“我听闻你早年曾经随师问礼,也算是礼教大家,后来却弃长公子于危难之际,去侍奉湘侯,此举颇有不忠之嫌,不知先生如何解释?”他算是大臣中较为年长者,大乾以九大夫分管各项事宜,而九大夫之上又设三公,三公之上又设相国,而司政大夫主管政务,也算是朝臣中的实权派,他自己也是镐京十侯之一,背后代表着陆家。
“本使觉得大夫之言有误!”赵文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哦?”
“湘侯一向视长公子为王室正统,可惜公子天生残缺,加之宗法有言,凡诸侯王,须有图腾傍身,以昭示其尊。公子乐并无王室图腾朱雀,我等臣子却也无法越过祖宗规矩而尊他为王。臣既然遵奉礼教,那自然要尊礼而行,湘侯与先王乃嫡亲兄弟,自然应该继承王位,并且我父我弟携全族百余人护送长公子前往帝都,湘侯也曾派人想要迎回长公子,奉长公子为王,只不过长公子不愿罢了。”赵文不紧不慢地答道。
景文怒目,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怒斥道:“长公子曾经亲手写信于我主,痛斥湘侯恶行,书信在此,请陛下圣裁!“
“你有书信,我也有,陛下,公子乐曾托我将书信交予湘侯,信中多处辞让楚王之位,并且痛斥其弟篡位之举,陛下,他手中书信定然有假。“赵文斩钉截铁地说道。
龙岚习惯性摩挲着手中的扳指。
“都呈上来吧!“
白崖将两份书信递到他手中,他细细地看着,脸色却有着难以捉摸地意味,然后他似笑非笑地将书信递给白崖说道:
“这两封书信太过诡异,朕也不好独断,先给丞相大人看看,然后百官传阅,之后在做定夺。“
丞相华晨接过书信,看第一份时微微皱眉,看第二份时眉头却松开了。
后来百官都看了,却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好了,诸公都看过了,有何想法,都可以直言。”龙岚笑了笑,说道。
然而奇怪的是,刚刚还言辞犀利的百官,此时却无一人说话。
“好,既然都不说,那就司政大夫先来吧!”龙岚打破尴尬局面。
“陛下,以微臣看来,景大夫所递书信更为真实,毕竟长公子到了帝都避难,这是不争的事实。”陆生答道。
“陛下!臣以为陆大夫之言大谬!”说话的是司农大夫许勋。
“哦?司农大夫说说。”
“是陛下。诸公!臣以为二位公子书信中所言,公子乐被湘侯追杀,十不存一,若湘侯真要追杀,又怎么会放他安全离开淮东,据公子乐随行侍卫所说,他们曾在淮东留宿,试想若是湘侯真行那大逆不道之事,公子乐又怎么可能在淮东安然留宿。所以臣以为,湘侯之信可信。”许勋说完,后面一片官员附和。
“陛下,臣还是力主不沾惹楚人之事,甚至废其封国、王位,蛮族之地应该由德才兼备之人去教化约束!”司礼大夫言辞激烈地插嘴道。
“陛下,我以为……”又有几个大臣想要进言,一时间朝堂文官闹闹哄哄,倒是武将这把出奇安静。
“够了!这是庙堂,你们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丞相华晨说话了,他手中拐棍狠狠地敲击地面。
众臣慑于华晨威望,都闭上了嘴。
皇帝却笑眯眯地问道:”老相国老成谋国,是否有所决断?“
华晨低眉顺眼地说道:“陛下,臣无谓这书信真假,长公子又不能书写,两封书信字迹不同且无印信为凭,做不得数,但是淮东之地,臣倒是想问问两位尊使,淮东之地先楚王将其划做公子乐封地,不知湘侯与二位公子是否承认?“他眼皮低垂,一副要睡着的样子,但是说出的话却又像一把尖刀,直指要害。
“这个……“景文有些犹豫,淮东之地虽然现在对楚国这般局面,确实是无力再维持了,但是毕竟是先王所夺领土,事关重大,他虽然是使者,但是确实不能随意做主。
“当然是长公子封地,湘侯来时已经言明先王时如何,今后便如何!“赵文斩钉截铁地说道。景文一下子懵了,因为湘侯控制的地盘更多在楚国北部,而淮东之地对于二位公子几乎没有不相邻。他居然愿意把这块要地吐出去。
“陛下,既然如此,那臣便提出一个建议,陛下可召集诸王会盟,届时湘侯与楚庭诸公子都参加,由各诸侯王与陛下共同决定楚国王位归属,这样既可让诸侯信服,也可让天下信服!“华晨说道。
“华相所言确实不错,既然如此,我看不如就年底在淮东会盟吧!长公子与王后已经同意将淮东之地暂时让朕派兵驻守,正好筹备此次会盟。司政大夫,今日拟国书,交给二位使者带回,太宰会同司礼大夫、国师商议会盟细节,相国统筹全局,众臣尽心操持,同时朕有言在先,在会盟决议之前,无论湘王与二位公子如何征伐,帝室与各诸侯王不许插手。好了你们可还有异议?”龙岚拍板。
“臣无异议。”
“臣……无异议”景文心里憋屈,可是形势所迫,却又不得不低头,这次本来就是来寻求援军的,不过既然帝室以会盟决议,那么拖上半年也还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