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叶铺天盖地,狂风呼啸如刀
在攻势快要临近面前之时,这位被誉为年轻剑修第一人的少年,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曾经在人间中听过的一句话。
这也是他决定练剑的缘由。
他微微抬头,认真道:“我有一剑,可斩世间不平事。”
说完之后,他便将手中字画法器收回,转而认真按住腰间剑柄。
心湖激荡,一身剑气汹涌澎湃。
随后,十丈之内有秋风起。
明亮剑光振振不绝。
飞叶落尽,大风停息。
许百川持剑而立,淡然望向中年道人,神色自若,这一剑他蓄势已久,该有这般威力。
并且,还未结束。
他认真道:“再接我一剑。”
话音未落,他便再次递出一剑。
下一刻,煌煌剑光再次从秋风上生出,携带着锋芒剑气。
锐不可当。
中年道人躲避不及,身上道袍被斩去一方衣角,尽管其上有着护身符。
中年道人看着随风飘荡的衣角,皱了皱眉,感受着萦绕在风中淡淡锋芒气息,脸色便有些难看,他一生修道,大部分与人相安无事,就算是与人争斗也只是三教修士,与剑修争斗这是第一次,本以为按照书上所教,剑修比之三教修士不过只是多一柄剑,算不上太过于厉害,他有着众多法器法术,没道理拿不下,但按照现如今的局势,握住剑的剑修,还真是一个大麻烦。
他沉声道:“你很不一般,就算放到三教之中也会是一个不错的天才,但是你练了剑,那便该死。”
许百川默然不语,神色依旧淡然,只是看向中年道人的目光带着些许嘲讽。
他从不认为自己练剑就该死,他练剑的最初原因,就是想要活着,想要长长久久的活下去,最好能站在那位剑仙身旁,也被人称一声剑仙,因此所有想要他死的人,都会死在他的剑下。
从他握住手中这柄秋风开始,便从不例外。
这次也一样。
修士厮杀,无需讲道理,不过只是死活两字,我活着,那你便死去。
许百川一身剑气大涨,粗壮剑芒自秋风生出。
奔走几步,递出一剑。
煌煌威压,震人心神。
中年道人看着愈来愈近的剑气,微微想了想,忽然退后几步,同时手中飞出几张符纸,在面前凝聚成一方厚实的墙壁。
剑气斩在其上叮当作响,但这毕竟是应急之法,于是墙壁很快破碎,只在地上留下几张碎片符纸。
剑势不改,虽说在墙壁阻拦之下,其上力量被消磨几分,但仍就锋芒毕露。
中年道人再次退后几步,挥手又是几张符纸,如出一辙。
有些无赖,不过想来也理所当然,他毕竟是三教修士,而三教修士最擅长的便是法术,如此应对,谁来也挑不了错。
中年道人看着被自己符纸所阻拦住的年轻剑修,好奇问道:“剑修在三尺之内才能无敌,才能杀力冠绝天下,而贫道始终在你三尺之外,你近不得身,如何杀我?”
许百川平静开口:“不尽然,三尺之内固然杀力第一,却要分杀谁,杀你,不必要如此麻烦。”
听到这个回答的中年道人扯了扯嘴角,露出几分好笑,“无需三尺?那为何你连贫道三尺都近不了,反倒是要被贫道法术轰击,剑修杀力第一?依现如今这局势看啊,便是个笑话。”
许百川望向站在五尺开外,分外怕死又洋洋自得的中年道人,脸上有嘲弄之色一闪而过。
谁说剑修杀人便一定要在三尺之内?难不成那三尺之外不能杀人?
断然没有这个道理。
他一路走来杀过不少人,见的最多的便是站在三尺开外的蠢货,自认为安全无比,却不曾想到剑修想要杀一个人,岂会因为距离而无功而返。
不过也不怪这个中年道人,在这剑修衰弱的几千年来,与剑修厮杀过的三教修士并没有多少,他们所得知的剑修三尺,还是从上一辈一代代传下来,早就言不符实,若是剑修真的会因为三尺而限制住距离,那还会存在于现在,早就灭绝在历史长河中。
不必说其他的,单论剑道修炼到高深之处所成就的剑仙,一剑可气长九万里,比三尺不知要广泛许多去了,想杀一个人,哪怕你逃遁到天涯海角,也绝对躲不过这一剑。
而之所以三尺会流传在这片天地,只有一个原因。
天下长剑,除去一些奇形怪状,大多是三尺锋芒。
许百川紧紧握住秋风,深吸一口气,看着不断驱使那颗青色珠子的中年道人,一身剑气暴涨。
一道剑气朝着中年道人而去。
中年道人再次挥出纸符应对,而就在剑气与纸符纠缠时,许百川则足尖轻轻点地,身子一掠而上,手中秋风携带着浓厚无比的杀气,直取中年道人脖颈。
中年道人冷哼一声,手中珠子青光大作,一阵狂风便被珠子驱使附加在他身上,而他也如同狂风一般,刹那之间便退出许远,险之又险躲过杀机四溢的这一剑。
这次是十丈。
中年道人轻轻悬浮在地,看向持剑蓄势待发的年轻剑修,讥笑道:“说是无需三尺,不还是想靠近贫道,只是你的剑终究是慢了,任凭你如何努力,都只是徒劳。”
许百川望向自认为在安全之地的中年道人,平静开口道:“我的剑慢不慢你说的不算,得亲身体会才行,等你死在我的剑下时,就会知道快慢到底是如何。”
中年道人居高临下,低头看着握剑少年,摇头笑道:“还是先前那句老话,靠近不得,你如何杀我?”
许百川微微抬头,沉默不语。
现如今他确实靠近不得,中年道人就像一个滑不溜手的泥鳅,只需要他稍微靠近几步,便会脱手而出,而那些连绵不绝的法术也确实烦人,威力暂前不说,迄今为止还未对他造成任何伤势,但也需要他小心留神应对,终究是三教法术,一不小心便会被波及,要是留下伤势,在接下来的厮杀中就会被动许多。
看着对自己束手无策的许百川,中年道人有些高兴,觉得自己先前生出的担心全是多余,这剑修哪有书上所说那样可怕,依他看来比普通修士还要更容易对付一些,手中只有一柄破剑,又不会使用法术,想要让他受伤都是难之又难,更不用说想要杀他了,他觉得只需要等到这个剑修身上的剑气耗尽,那自然而然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而拿下。
想到这里,他再次举起手中珠子,驱使着呼啸不停的狂风,化作道道风刀,向着许百川吹拂而去。
狂风呼啸所产生的剧烈声响,便好似道道炸雷。
这些风刀很快就接近许百川,想要将他割个遍体鳞伤,而许百川依旧自若,在他决定要杀中年道人,就想到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心中都有着解决之法。
他在藏剑楼看过许久的书,有剑道有志传,同样也有着三教法术,而那枚珠子他恰好认得。
唤做驱风珠,是妖域风蛤一脉妖丹,天生便能掌控着风暴。
要是换做旁人知道的也无法应对,而他则不然,恰好知道怎么破解这一道法术。
世上有句话叫做,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从锦绣袋子拿出一张符箓,灌输剑气之后,轻轻抛出,这些锋利的风刀遇上光芒大作的符纸,只坚持了片刻便风平浪静。
刚才还凌厉无比的攻势,顿时烟消云散。
符纸光芒之外,是风刀如林,光芒之内,微风轻柔。
这符是许百川斩杀一位山泽野修所得,唤做……
“定风符!”中年道人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为何会使用我道门符箓,你不是剑修吗?”
许百川再次扔出几道定风符定住大风,听闻中年道人这番言语,本来不想回答,但最终还是决定回应,就当是为一个死鬼解惑吧。
“见的多了自然便会用,算不上什么稀奇事情,再者说了,你都要杀我,难不成我还不能用些其他手段,没有这个道理的,现如今手段并不重要,生死才是重中之重。”
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也是天底下所有修士公认,无论是用剑也好,用法器法术也好,又或者是妖域万妖的体魄,终究只是一个致胜手段,其最根本的目的便是杀人,对手死了,自己活着,这才是最为重要,其余都可以放在其次。
许百川若是顽固不化不知变通,说不定早就死在去剑宗山上的路上,哪还会有这现如今年轻一辈剑修第一人的名头。
他与人厮杀向来手段多变,从来不会拘泥于一处。
不只是符箓,他的锦绣袋子里还装着许多从修士手中夺来的东西,有法器有法阵,还有许多修炼功法,每一件都会有自己的用处。
就好比这几张定风符。
中年道人看着被定住的狂风,知道手中珠子再无作用,于是很快就将其收起,转而收回先前扔出的拂尘。
他能依靠的可不只是法器符纸,还有法术。
他微微拂袖,拂尘抖动,刹那间放出万丈金光,每一道光都如同一根牛毛毫针,被他驱使着攻向许百川。
许百川没有再使用法器,而是规规矩矩的挥舞着手中秋风,水泼不进,油浸不透,这些金光亦然。
毕竟他的剑术高超,秋风又是剑仙配剑,想要斩断一些法术,并不是难事。
等到金光散尽之后,这位年轻剑修便趁着下一道法术未来,同时又风平浪静的时候,快速奔走几步,拉近他和中年道人之间的距离。
经过他这一番动作,距离中年道人已经极近,手中剑只差一点就能刺入中年道人的喉咙。
中年道人睁大双眼,顾不得被剑气刺得生疼的眼睛,连忙将手中浮尘扔出,希望能阻碍片刻,让他从容退走。
浮尘与秋风相撞,迸发出一圈无形气浪。
中年道人则借着这无形气浪,身子连连退后,退出许远。
足足有三十多步,距离三尺已然许远。
正当他庆幸着自己安然无恙时,变故再生,原本离他应该有许远的秋风,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带着锋芒无比的剑气,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时,直截了当穿过他的额头,尽管他咽下了含在口中那颗丹药,却只是徒劳。
额头被长剑洞穿,紧紧钉在地上。
他终究还是死了,哪怕身体还在动弹。
许百川依旧站在三十步开外,双手空空荡荡,看着张大嘴,死不瞑目的中年道人,笑了笑,轻声道:“谁说三尺之外不能杀人?这一剑,名叫御剑术,相隔万里亦能杀你,你服不服?。”
话音刚落,他便又自顾自的笑起来。
“我倒是忘了,你都是个死人,哪还能听到我说的话。”
说完之后,这位手下又添了一条亡魂的少年将空中的定风符扯下来收回,重新放回锦绣袋子。
失去了定风符的制衡,停滞的狂风又重新呼啸。
少年吹着风,任由自己长发飘起,缓缓走到死去的中年道人身前,弯腰取下秋风,看着依旧光洁如新,不染一丝杂物的秋风,觉得很满意,将秋风入鞘挂在腰间,这位本就拥有许多法器的少年又开始拾捡法器。
就算以后用不到,与人交换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很快,中年道人身上的法器符纸便成了他身上应有之物。
唯一没有被他拿起的,就只有那支被他斩的支离破碎的拂尘。
他想了想,转身去拿过不远处的拂尘,看着上面支离破碎的纹路,没有生出太多想法,只是将这拂尘放在中年道人身上,姑且就当做陪葬吧。
他这样做过的次数不少,若是在人烟多的地方,他还会留下一些银子,给发现之人助其入土为安的银两,只是此地是在一处山道之间,来往的只有猎户,或许在发现之时,这早就烂成一身白骨了,那放银子也无太大作用,不如就不放。
许百川杀完了这个为悬赏而来拦路的修士,本来是有些开心,这场厮杀终究还是他活着,但没过多久,心情又有些不好,他在大周初来乍到,就有人贪恋他的悬赏而来杀他,境界还不低,那如此说来,他在庆元的名头岂不也是随着那些三教修士而逐渐流传开来,现如今只有一人来,但他可以预想到,往后的时光肯定不会太太平。
剑修在这天下就这样遭人恨?
他本以为离开庆元,总归能安生一段时间,却没想到麻烦仍就是揪着他不放。
不过既然无法避免,那就不妨迎难而上,剑道本就是崎岖坎坷,一路荆棘丛生,有麻烦,斩掉便是,剑道前辈都是这么来的,他也不例外。
想通其中关窍的少年便迎着风,再次向着山道未知处而去。
在他离开后不久,有虎啸一声在风中回荡,一只斑斓大虎从林中窜出,先是看向背影渐渐消失的许百川,再三确定之后便奔走几步,跑到中年道人尸体面前。
眼中灵动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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