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拉斐尔讲述的同时,再度看向面前这位穿着银灰色袍子的年轻人。
对方的头不算长,只是刚刚超过肩膀的程度,又没有塔斯隆特人常见的自然与艺术气质……也多亏了这点,旁人才不会第一眼就注意到,这个名义上北地出身的年轻学生,其实是典型的东部人相貌。
她湖水般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回忆之色,语气轻得像是在叹息:“‘士’为摆脱困境做出了许多计划,您就是当年的计划之一。”
林德·拉斐尔的手中同时出现了本书——《容器的制作与维护》以及《树木的栽培与移植》。
宋逐云看了一眼,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根源们的著作果然有其共性,换了不了解内情的人过来,绝对没法从标题上猜到书里讲的是什么内容……
《容器的制作与维护》是来自极冬之宫的书籍,当年森林在陷入睡眠状态之前,有把冬圣者喊过来讨论学术题。
——身为一个善制造容器的神明,冬圣者经常制造一能在物质界中随意活动,又不会周围人造成太大影响的躯体出来,然将自己的意识注入其中,通过这种方式跟其他人进行交流。
当时森林这边的想法是,如果自身的陨落结局实在无法逆转,那至将生命的概念剥离下来,交付到新的神明手中。
为了做到这一点,位根源提出过很多设想,并进行试验。
最开始,森林打算将生命的权柄交托座下的行者。
——然而这是办不到的。
“生命”是森林的主要概念之一,远远超过了半神所能容纳的器量。
宋逐云能够理解。
“生命”的权柄就像是一个能让人直升九十级的巨型经验包,但行者们的等级上限却只有五六十。
冬圣者提出,可以对行者们进行适当改造,人工扩充其器量。
位根源的第一个方案,是制造万灵药阿佐特,让行者们获得近似神明的光化之躯。
这能解决他们的器量题,但在此时,又有新的题产生。
神明们都曾经举行过[固化根源]的仪式,祂们本身的意志,与根源之树完全是融合在一起的,也就是,被剥离下来的枝条,同样浸染有森林本身的意志。
在林德讲述到这里的时候,宋逐云目光移到了远处的“纯白之冕”上。
林德肯定了她的猜测:“‘纯白之冕’可以清楚根源枝条上的残余意志,但这需要时。”
以森林当时的情况,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不过这并不是特关键的题,因为圣堂中的很多行者,都虔诚地信仰着“森林意志”,非常愿意让追随的神明借助自己的躯体重生。
……对比下来,“无貌旅行家”的为人显然相当的失败。
但这种牺牲的意愿,却被已经进入浅眠状态的森林意志直接否决。
牵扯的行者们自然遵从了所追随神明的指示,而在那个时候,上一的圣堂大祭司,正好从偏远之地中,找到了一颗未成熟的根源树种。
这颗树种拥有奇特的适应性,比行者更适合变成容纳生命概念的容器。
宋逐云立刻就反应过来,那种奇特的适应性到底是什么。
——是镜。
比如她自己,就能通过投影改变自身的力量属性,那位行者当时获得的虽然只是未成熟的树种,显然也具备着基本的特质。
然而就在前任圣堂大祭司往回赶的时候,她遭到了“胜利之剑”的座下的骑士长的袭击。
“胜利之剑”是“刃”领域的神明,在作战的范畴当中,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与其他神明不同,当时的“胜利之剑”是一位人性非常浓郁的根源,对战斗有着强烈的热爱,祂所在的西部星域,是允许决斗之地。
祂甚至曾经挑衅过森林以及冬圣者位前辈,同时成立了自己的骑士团,并重点培养里面的佼佼者,等对方变得足够强大之,再将自身的实力压制到凡人的等级,与之较量。
这位根源之树虽然好战,但对其他领域的权柄毫无兴趣,所以也没有陨落的危机,祂喜爱纷争,麾下的行者为了取悦自己侍奉的神明,也经常出去挑事。
林德·拉斐尔:“那位骑士长,也就是胜利之剑的行者中的大祭司,在抢夺了树种,就立刻背叛了自己追随的根源,并藏匿起来。”看向宋逐云,“您其实听过他的称号。”
宋逐云安静地点头。
这么熟悉且遭人恨的行事风格,显然就是“无貌旅行家”本人。
不过当时才刚刚拿到树种的“无貌旅行家”,远没有来那么狡猾强大,为了脱离胜利之剑的掌控,付出了极大的价。
行者不是一项延续终身的职业,他们被允许中途辞职,其中森林跟血肉之瓶并不会剥离那离开自己的行者身上的力量,但“刃”不同,祂是一位暴脾气的根源。
“无貌旅行家”必须主动斩断自身与神明的联系,才能将自己藏匿起来。
在最开始,“无貌旅行家”度过了一段相当艰难的时光,除了躲避追杀,要自学仪式知识——“胜利之剑”并不注意培养行者除了战斗以的能力,祂的行者们经常被其他神明的追随者形容为肌肉填充进了大脑里面。
“胜利之剑”没能找到借助镜之树种躲起来的“无貌旅行家”,很快就将兴趣转移到其它事情上头,但是已然陷入浅眠状态的森林意志并未忘记此事,半梦半醒做出了一定的应对。
“无貌旅行家”杀害了生命领域的行者,并因此受到了难以获得治疗的诅咒。
人可以带奶进副本,但他只能一命通关,而且在上个副本中受到的伤害,会带入到下个副本当中。
不过“无貌旅行家”不愧是能惹出跨星域级麻烦的人物,他并非只有行者的天赋,更具备出色的仪式天赋,甚至从“森林意志”所施加的诅咒中获得了灵感,创造出了名为“慷慨者的馈赠”仪式,借助予与偿之产生的联系,将学生跟下属变为自身的镜像,并将自身的负面状态转移过去。
除此之,“无貌旅行家”用了一个极为特殊的方法,来为自己治疗。
他之所以无法得到治疗,是因为现世当中所有治疗类的卡牌跟仪式都来源森林意志,所以“无貌旅行家”难以从中获得生命力的恢复。
所有星系的智慧生物夹在一起,只有唯一一个存在可以对他进行治疗,那就是森林意志本身。
“无貌旅行家”当然不会跑到创造界去找已经睡了的东之贤者聊天,他用了另一个绕过“森林”本身,却能窃取祂的力量的仪式。
那个仪式的名字就叫做[银白之溯]。
这是一个涉及时之力的伟大仪式。
“无貌旅行家”以此时此刻为镜面,过往的历史为物相,那么映照在镜中的影像,毫无疑就表着未来。
这个仪式所展现的能力也跟他被称为“先知”有关——他确实能看到未来的画面。
而身为掌握了“镜”领域根源之力的存在,“无貌旅行家”跟宋逐云一样,能改变镜中的影像,并通过对影像的操纵,来反过来影响事物的本体。
“无貌旅行家”当时的状态已经十分糟糕,他的生命犹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时刻都可能熄灭,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如果他当时没有抢到那颗树种,那么树种便会被圣堂的前任大祭司献“森林”,然被培育成具有极高生命亲和性的存在,成为这一概念可能的继承人。
虽然未必会被启用,但仅仅是这种可能性,已经足以让树种在某种程度上,被视为“生命”的裔与神子。
这都只是以过往为源泉,所能通往的无数的未来中的一种而已,“无貌旅行家”却利用“镜”领域的仪式,将未来才可能成立的事实,挪用到了一切都未开始的当前时。
“……”
同样身为掌握了“镜”领域的根源之力的存在,宋逐云当然比任何人,都能理解[银白之溯]仪式的本质。
比如一个才出生的婴孩,未来可能在作为医生的父母的安排下,同样走上成为医生的路,那么[银白之溯]就能让这个婴孩,直接获得医生的身份,从摇篮里爬出来为病人诊治。
再比如一个刚刚创建的游戏账号,未来会练到九十级满级,那么[银白之溯]就能让这个账号,直接获得满级号的待遇,自由进入一有等级限制的副本。
虽然能够理解,但宋逐云是感到不可思议。
“镜”的力量,居然连这种事情也能做到?
不过在知晓此事之,宋逐云也随之理解了另一件事。
“我大概明白,‘无貌旅行家’为什么最终是没能抵达根源……”
穿着银灰色袍子的年轻人立生命树之下,本身的存在感却几乎与这件神明的造物持平,她仿佛有水银在流动的瞳孔注视着面前的圣堂大祭司,确认:“那个[银白之溯]的仪式,是否有绿之士的参与?”
林德·拉斐尔顿了一下,微微地笑了,再度一欠身:“事实如您所言。”
宋逐云按了按太阳穴。
“森林意志”是最早抵达根源的存在,而“无貌旅行家”一直到死,都只是在往这个目标努力。
至仪式方面的才能……“森林意志”同样也是最早的仪式师。
“无貌旅行家”能够让“镜”的树种成为“生命”的神子,并以此窃取治愈之力,一大部分原因,是“森林意志”刻意在配合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