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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天不老,人未偶(1 / 1)

天已经黑了好久,水涧旁密密麻麻的靖草在黑暗中散发出奇异的白光,乍一看像是千万只萤火虫聚集在一起。

芳准在高烧后醒了过来,睁开眼便看到胡砂布满血丝的双眼,她抱着双膝,团着身体坐在旁爆两眼眨也不眨,定定看着他。

芳准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胡砂哑着嗓子,还带着一丝哭腔,低声道:“师父觉得怎么样了?哪里痛吗?”

他摇了,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胡砂,为师还没死,你别摆这样的脸色,教人看了多心惊呐……”

胡砂吸了吸鼻子,红通通的眼睛好像又要泪水泛滥:“你……你真的不会死哦?”问得凄凄惨惨戚戚。

芳准叹道:“你见谁断了根肋骨便会死?师父在你心中就那么没用?”

她赶紧摇,把眼泪缩回去,殷勤地捧出竹筒:“师父还要喝水吗?”

芳准勉强抬手接过竹筒,喝了几口,长长舒出一口气来:“你两个师兄怎恁地没用,到现在还没找来。再不过来,为师便要痛死了。”他把包扎好的左手小指放在嘴边呵一口气。

胡砂又急哭了:“你、那你刚才还说不会死!”

芳准又好气又好笑,只觉与她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也是无益,立即换了话头:“夜深了,你且睡一会,你这双眼睛,为师看着糁得慌。”

胡砂揉了揉眼睛,道:“我不睡,我看着师父,万一有野兽什么的,我还能赶走。”

“……桃源是仙山,不会有伤人野兽,你放心就是。”

“没有野兽也有蚊虫,我……我可以帮你赶蚊虫。”反正她说什么都不睡。

芳准叹了一口气,双手撑在地上,勉力坐直身体。有一本书顺着他的动作从袖子里掉出来,看看封皮,正是先前他在书局花了五两银子买的。

胡砂眼疾手快,一把抓了起来,“师父,你的书。”

口中虽这样说,手下却很不老实,一把将书皮翻开,打算把里面神秘的内容曝光于天下。第一页翻过去——空白。第二页——继续空白。

胡砂疑惑地从头翻到尾,里面居然全是空白,连个墨点都没有!这居然是一本无字天书?

芳准笑**地把书接回来,拍了拍上面的尘土,见胡砂呆若木鸡的样子,他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慢吞吞地重新塞回袖子里:“为师早说了,好孩子是不能看的。”

胡砂还不死心:“师父,五两银子买的书,里面到底是什么故事?”

芳准想了想,“这个嘛……大约就是一群女人和一群男人的传奇,充满了爱恨情仇,**交织,意乱情迷,**,男盗女**,俊男美女这些流行因素。”

……听着就不像好东西。胡砂很怀疑地看着他。

“师父不是仙人吗?仙人也能看这些东西?”她觉得自己要对仙人这个词语换个概念来理解了。

芳准奇道:“为什么仙人就不能看?”

胡砂摆着手,不晓得怎么解释:“反正……我们那里是这样说的,仙人餐风饮露,无欲无求,无妻无子。”

芳准笑了一声:“荒谬,这样活下去岂不是要把人憋死。”

胡砂心头一动,忍不住低声问道:“那……那难道仙人也……”

芳准点了点头:“自然。天地分了阴阳,便是正道。为师可从来没听说过无欲无求无妻无子,你芳冶师伯便娶了妻子,生了女儿……就是你白如师姐。师父的师兄师姐也大多成家生子,这与成仙扯不到一起吧?”

胡砂垂下眼睛,踯躅了良久,鼓足了勇气轻声问道:“那……师父你怎么还没娶妻?”

芳准摸了摸下巴:“我嘛……怎么,你想要个师娘?是师父太严厉,打算找个师娘来照料你们?”

“不、不是啊!”她慌得急忙摇手,“师父很好……很好!”

芳准笑道:“说的也是,如今像为师这样的好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了。”

“……”

胡砂无语地玩着自己的衣服带子。他怎么也不谦虚一下,害她想接口都不知道找什么话,师父真是的!

芳准将额前凌乱的头发拨了拨,显是不想与她继续这个话题,只淡道:“为师头发乱了,胡砂可有梳子?”

胡砂急忙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小木梳,跪坐在他身后:“我来吧,师父,你手脚不方便。”

他的长发而且冰凉,在指间飞舞徘徊。胡砂一根根一丝丝小心梳理,生怕把他弄疼了。

最后将头发卷起,用紫金簪固定了,手摸了摸,确定不会散开,胡砂这才松了一口气。(wwW.无弹窗广告)

“师父,梳好了。”

她低声说着,等了一会,前面那人却半点反应都没有。胡砂不由凑到他面前去,才发现芳准早已闭着眼睛,又一次睡着了。

靖草莹莹絮絮的光辉映在他微微的长睫毛上,那是一种薄弱又灵动的光,像是马上便会滴下来似的。

胡砂看了很久很久,忍不住伸手想去摸,指尖触到他浓密的睫毛,还差着几寸,却像做错事一般,赶紧再缩回来。

他分明就在眼前,抬手就可以摸到了,她却不敢,好像两人之间隔着刀山火海一样。

只好顺着他秀雅的轮廓,用手指这样隔空勾勒下来。每一寸好像都是那么陌生,新奇,像是睁眼后第一次相见。

指尖从他清瘦的肩膀这样滑过来,捞起一绺头发,甚至有冲动想紧紧握住,靠得再近一些。

倘若可以再近一些。

胡砂不由轻轻吐出一口气,像叹息似的,心中只是莫名波涛汹涌,一会儿觉得甜蜜,一会儿又觉得苦楚。她是怎么了,问天问地再问自己——没有答案。

她不是仙人,她的时间不多,每一刻都是独一无二的,失去了便是永恒的失去。

她也只能这样握住他的发,像是马上便要失去,无奈又温柔地握着。

只是不能再靠近一些。

天不老,人未偶。

她跟着老爹,看过一些风骚的诗词,这一句在这个瞬间,突然就涌上心头。

一时间,只觉感慨万千。

胡砂把木梳上残留的几根头发小心翼翼地取下,用手指卷好,静悄悄地放进自己的荷包里——她甚至不能说出这个行为的意义,但还是这么做了。

回头再看看他,眼睫微颤,睡熟的模样,像个毫无防备的少年。

她心中又感到欣喜,能在这里与他单独待着,不说话也没关系。她轻手轻脚坐在他身爆抱住自己的膝盖,目光顺着他的肩膀滑到他**白皙的手指,一面告诉自己:只是活了三百岁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真的,三百岁,没什么了不起。

想着想着,渐渐觉得目饧骨软,实在撑不住沉沉睡去了。

朦胧中,好像听见周围有许多人声噪杂,还有灵兽叽叽喳喳的叫声。胡砂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茫然望过去,却见面前站着许多人,当中那个金光闪闪,怎么看怎么眼熟,一时只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芳准!还不快快醒来?这是什么样子!”

那人语气很严厉,胡砂疑惑地看了半天,突然“啊”地叫了出来——这不是他们清远山金光闪闪的祖师爷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耳旁传来芳准的鼻息,胡砂背后的寒毛登时全部竖起,触电似的赶紧回头,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他肩膀上睡觉,两人身上还盖着他的外套,更要命的是,他的胳膊还搂着自己的脖子。

胡砂一下子僵在那里。

芳准“嗯”了一声,睁开眼,慢慢看看面前的人,懒洋洋地说道:“师父,你们终于找来了……弟子还以为要在这里等上一年半载呢。”

金庭祖师皱着眉头:“还不快起来!光天化日的,这样子成何体统?”

芳准低头看看胡砂,再看看两人倚在一起睡觉的姿势,脸不红心不跳,很坦然无辜地望回去:“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金庭祖师显然比较了解自己的徒弟,懒得与他啰嗦,只道:“废话少说,伤在何处?”

芳准淡道:“被梼杌打了一掌,断了一根肋骨,受了内伤,无法提起真气,另外,小指也断了。”他把左手抬起来晃了晃,好像断了一根手指才比较重要似的。

胡砂趁机哧溜一下站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尘土,顺便理理头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可不能乱糟糟的。

“小师妹看上去似乎没有受伤。”凤仪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她惊喜地转身就扑了过去。

“二师兄!啊,大师兄!你们都来了呀!”胡砂见到他俩,顿时觉得亲的不行。

凤狄过来握住她的手腕,搭脉检查了一番,点头道:“好在没受伤,万幸。”

凤仪笑道:“是啊,师妹没受伤,师父却伤得不轻。小师妹,师父是为了救你才被梼杌打了一掌,不然以他的身手,又怎会弄得如此狼狈。你可得好好报答他才行。”

胡砂心中顿时又充满了愧疚,喃喃道:“真、真的吗?是我的错……那我要、要怎么报答?”

凤狄瞪了凤仪一眼:“不要乱说。”说罢看了看胡砂,温言道:“当时你从半空掉下,师父便扔出捆仙绳将你拴住,谁也没想到梼杌中了太阿之术浑身是血还能动,所以不是你的错,不用自责。”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要她不自责,可能吗?胡砂在肚子里叹了一口气,回头看看师父,祖师爷正给他疗伤,估计不出半个时辰就能站起来走路了。她心中一块大石头好歹落了地。

袖子被人抓了一把,她回头,见到凤仪凑近的笑脸,他的鼻子都快戳到她额头了。胡砂本能地要退,却听他贴着耳朵低声道:“小师妹,倘若当时救你的是我,你会这样担心吗?”

她顿时一愣,不解地看着他,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凤仪轻佻地在她脸上一捏,柔声笑道:“傻孩子,师父是仙人,你……可别想太多。以后若是要哭,记得来找二师兄,来者不拒。”

“我为什么要哭?”胡砂很奇怪。

凤仪又捏了她一把,却不说话了。

所谓谣言…是这样产生的

那只捣乱的梼杌最终还是死了。

漆吴祖师带着一群长老将它从头到尾剖了个遍,都砍成肉末了,也没找到被它吞掉的金琵琶。最后结论只能是:金琵琶没有被梼杌吃下去,而是被外人偷走了。

一时间桃源山上下再度陷入莫名的恐慌,不过这些和胡砂也没什么关系。

她最近过得有些小难熬。

彼时她和师父落下悬崖,倚在一起睡觉的事情,被清远弟子们添油加醋地传了个遍。

睡了一晚,早上起来的时候,曼青迫不及待冲到她的房间,张口就问:“师叔!他们说你昨天趁着月黑风脯企图**芳准师叔祖未遂,是真的吗?!”

胡砂正在洗脸,吓得毛巾都掉在了地上。

曼青一把抓住她的手:“师叔!你倒是说话啊……是真的吗?”

话未说完,门外又有人:“胡砂师妹,我可以进来吗?”是白如师姐的声音。

她看上去有些不好,眼睛红红的,想必夜里没睡好。然而还是勉力维持着温和的微笑,定定看着胡砂,低声道:“师妹,你还小,有些事你做了也不觉得错。但你须得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做的。芳准师叔他……他那样一个人,我们做小辈的仰望恭敬还来不及,岂可起一丝不敬的念头。总之……你……现下专心修行方是正道,切不可胡思乱想……”

说到这里,她也说不下去了,只幽幽看着胡砂,长叹一声,掩面而去。

胡砂怔怔望着她的背影,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手上突然一暖,是曼青小丫头抓了上来,她亮晶晶地看着胡砂,充满了崇拜的光芒。

“师叔,干得好!能不能把你……那个……同时泡上凤仪师叔和芳准师叔祖的经验传授一点给师侄我?”

胡砂脸都没洗完,落荒而逃。

刚跑到院门那里,却见凤仪站在门口正要进来,胡砂一把抓住他,急道:“二师兄!我、我们快住”

好在聪明的二师兄非常合作,提着她就腾云飞远了。直飞到另一座上,胡砂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汗,抬头道谢:“谢谢二师兄……”

凤仪将她放在地上,笑道:“如今小师妹成名人了,走到哪里都万众瞩目,二师兄也为你高兴。”

胡砂郁闷地看着他:“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凤仪摸了摸她的脑袋:“那二师兄给你赔罪,小师妹要怎么惩罚我都行。”

胡砂撅着嘴,掉脸就走。没走几步,就见几个桃源山弟子对这边指指点点,低声道:“看见没,就是她……胆大妄为的很,连自己师父都敢推倒……长得还蛮可爱,做事倒是雷厉风行!”

胡砂恨不得地上赶紧裂个洞,她好钻进去别出来丢人现眼。

凤仪抱着胳膊朝那里冷冷看了一眼,那几个弟子赶紧跑了。他无奈地看了看胡砂缩成乌龟壳的模样,叹道:“不中用,就让旁人说两句怎么了,还能掉一层皮?”

胡砂讪讪点了点头:“我、我争取以后有用点。”

凤仪摇了,自顾自往前走。胡砂小跑着追上,连声问:“二师兄,师父的伤势怎么样了?能走路了吗?”

凤仪似笑非笑看着她:“就知道你第一句话要问的必然是这个,成天师父师父挂在嘴边。罢了,教你安心点,师父没事了,有祖师爷出面,他只要没死都能活过来,那点伤又算什么。这会他应当正偷懒睡在吧,明天就能看到了。”

见胡砂露出轻松的笑容,他略带讥诮地低声道:“师父问完了?现在又要问谁?”

胡砂脸上一红,怯怯抬头看他,嗫嚅道:“那、那二师兄……你找我……有什么事?”

凤仪眉头微挑:“没事就不能来找小师妹吗?”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胡砂急了。

凤隐哈笑了起来,将头发拨到耳后,道:“其实,只是看你怪郁闷的,叫你出来走赚散散心。难得来一次桃源山,不逛逛岂不可惜。”

胡砂心中感动,不由抬手牵住他的袖子,轻轻叫了一声:“二师兄。”

凤仪趁机握住她的手,两人慢慢在山顶闲逛起来。

桃源山诸多悬崖峭壁,这里也不知是哪座,只是满山岩石缝隙中都盘根错节长着松树,看上去极为险峻。山顶建着一座宝塔,珠光宝气的,大约施奉着九天诸神。

凤仪也不说话,一路走来只是静静望着那座宝塔,及至走到大门前,胡砂才发现门口贴满了封条,十几名弟子神情肃穆地守在那块。

见他们靠近了,立即有弟子挥手示意,让他们速速离开。

胡砂低声道:“这里不会是禁地吧?二师兄,咱们不如去别处看看。”

凤仪停下脚步,淡道:“这里便是先前桃源供奉天神遗物的宝塔了,可惜如今金琵琶被人偷赚空有宝塔,也无趣的很。”

原来传说中的金琵琶是放在这里的。胡砂回头多看了两眼,奇道:“不是说金琵琶是被梼杌吞食了吗?现在没找回来?”

凤仪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摇了,牵着她转身便要离开。

变故就发生在那一瞬间,后面突然传来弟子们的惊叫,紧跟着“嗖”地一声,像是什么锋利的东西破空而来。胡砂本能地转头要看,猛地被人当胸推了一掌,身体不由自主朝后倒飞出去。

一阵炽热的风擦过耳朵边缘,闪电般窜过,发出凄厉的叫声,笔直地朝凤谣击而去。胡砂狠狠摔在地上,顾不得快散架的骨头,爬起来急叫:“二师兄小心!”

直到这时,她才看清急速飞来的到底是什么。那是一只仙鹤,比寻常的鹤大了三倍也不止,通体金光艳艳,犹如黄金铸成的那般。它正发了疯一般地用尖嘴朝凤仪身上乱戳乱划,一面凄厉地叫着,声音粗粝刺耳。

守在门前的桃源山弟子全都慌了,纷纷冲上前试图阻拦,奈何灵鹤的长嘴太厉害,擦一下就是破皮伤筋,靠近不得,他们只好围在外面怪叫怪嚷,束手无策。

凤仪躲得极快,眨眼便闪开了第一下攻击,正要跳开,后襟却被灵鹤抓在爪里,刺啦一声撕烂了。他不由笑骂:“死畜牲!撕坏了我最值钱的一身!”语毕,反手甩脱宽大的外袍,当头罩在灵鹤身上,掌心忽有红光吞吐,不声不响在它胸口打了一掌,谁也没看见。

灵鹤惨叫一声,三两下便将那外袍撕成碎片,细长的颈项折成一个古怪的角度,长隼如刀,横胸便是一划,凤仪胸口登时血花四溅。

他按住伤口,脸色苍白地连退好几步,看上去似是动也不能动了,只能眼睁睁望着那灵鹤抬头啄下。

一道玄色身影鬼魅般冲了过来,胡砂只见到寒光如钩,乍闪而过,那灵鹤扑腾了两下翅膀,噗通一声摔在地上,两腿微微抽搐一阵,立时咽气,身上那层璀璨的金光也一瞬间暗淡了下来。

那人一把将凤仪扶了起来,低声道:“伤势如何?”却是大师兄凤狄,关键时刻,到底还是他出手救了师弟师妹。

凤仪苦笑着按住流血不停的伤口,说话都艰难无比:“这只灵鹤……为何突然攻击?若不是师兄赶到,我和胡砂只怕今日便要命丧于此……”

凤狄飞快取出丸药塞进他嘴里:“别说那么多,让我看看伤口。”

这时惊魂未定的桃源山弟子们才纷纷围上,七嘴八舌地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灵鹤本是祖师爷安置在这里看守天神遗物的,以前是一雌一雄两只。上回金琵琶被偷去的晚上,雌的那只被打死了,剩下这只雄鹤,成天疑神疑鬼,上次有师弟给它送水喝,也差点被啄瞎了眼!是我们疏忽了,想着它被关在塔里出不来,没想到竟然伤了道友,当真万分过意不去!”

凤狄皱眉道:“既然知道它会无缘无故伤人,便该看守好。倘若出了人命,又该如何?”

那些弟子自知理亏,只得喏喏道歉。又有人去看了死在一旁的灵鹤,哀叹:“剩下的一只灵鹤也死了,这下祖师爷还不知要怎么责罚我们!”

凤狄简单给凤仪的伤口上了一些药,回头去看那灵鹤的尸首,也有些诧异:“我本不欲取它性命,只想逼开……罢了,灵鹤既为我杀,该有如何罪责,我一人承担便是!不必惶恐!”

话虽然这么说,但起因到底还是自家灵鹤突然发狂伤人,这样的事说给祖师爷听,照样要被骂。桃源山弟子们个个垂头丧气,无奈何,还是得捧着灵鹤的尸首去通报漆吴祖师。

凤仪脸色苍白,低声道:“师兄,到底是我与胡砂不好,不该来这里。想来那灵鹤因为上次金琵琶失窃的事,变得疑神疑鬼,突然嗅到生人气息,难免紧张。我们也有错,回头我自去师父那里请罪。”

凤狄道:“你伤的不轻,不要再说话!胡砂,过来扶你二师兄,我将你们送回住处!”

胡砂还处于震惊状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颤巍巍地走过去死死攥住凤仪的衣服,还没开口眼泪就滚了满脸。

凤仪摸了摸她的脑袋,以示安抚。

凤狄腾云而起,在半空没头没脑地飞了半天,越飞脸色越是铁青。

凤仪叹道:“师兄,往左。第三个。”说罢抬头看看他发黑的脸,调侃道:“师兄是迷路了,刚巧看到我们的吧?”

“不要说话!”凤狄恶巴巴地回了一句。

在半空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凤仪送回他住的院落。

凤狄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木盒丢给胡砂:“我得去祖师爷那里一趟,你且留在这里照看凤仪,伤口不可见水,谨慎。”

胡砂从盒子里取出绷带和药粉,回头无助地看着凤仪,他咧嘴一笑,悠然道:“小师妹,看样子咱们不得不又多个秘密了。”

胡砂欲哭无泪,左右乱看一阵,做贼心虚。

凤仪笑道:“别担心,这是单人客房。门窗都锁好了,没人看见的。”

说着他便脱了上衣,露出**的身体来。胡砂本能地要捂眼,奈何手里拿着药粉绷带,捂不起来,只得犹犹豫豫地走过去,蹲在床边。

这是一条四五寸长的伤口,两边翻开,血流不止,极为狰狞。一看就知道是灵鹤那种长嘴撕出来的。

奇怪的是,她好像看过这种类似的伤口。上次在房里给二师兄疗伤,他身上挂的也是同样的伤。

胡砂忍不住伸手轻轻按上去,低声道:“二师兄,这个伤……”

话没说完,只觉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攥住了。

“要非礼我,现在可不是好时候。”他笑。

胡砂登时涨红了脸,使劲把手抽回来,急道:“我只是觉得这伤和上次的很像而已!再说,二师兄你也真是的!干嘛总是玩什么神秘,每次都搞得身上到处是伤!”

凤仪半躺下来,撑着脸颊,笑吟吟地:“这大约就是二师兄的魅力了吧。一个有秘密的男人才有吸引力,小师妹懂吗?”

她懂才怪了!

胡砂绷着脸给他上药上绷带,刚把绷带系好,忽听遥远顶峰上钟声当当响起,清越动听,犹如凤凰长啼,百鸟齐鸣。

凤仪闭目听了一阵,低声道:“听起来,像失迎诸位散仙降临的钟声。桃源山是要举办私下的仙法大会了吧。”

胡砂的手腕顿时一抖,颤声道:“仙法大会?那……那青灵真君会来吗?!”

他摇了:“我不知道,看交情了。”

胡砂心急如焚,起身便要离开,凤仪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你干嘛?现在出去谁也见不到,再说,今天也不是弟子们能随意参见散仙们的日子。”

她急道:“不……我只是、只是出去看看……”

凤仪用力一扯,胡砂立时站立不稳,倒头摔在他床前,脑袋撞在他肩上,两人都是痛得大叫。

便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踢开,曼青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凤仪师叔!诸位散仙们都来了!你看到凤狄师叔了吗……”

话说到一半,停在那里,她一双漆黑的眼睛惊愕又震撼地看着房里的情景。

好吧,一个上身**,裹着绷带,绷带上还隐约有血迹的男人,手里捏着一个两颊绯红,双目含泪的少女,两人都是气喘吁吁(s&现场?)。

菩萨来了都要误会的。

曼青很合作地捂着眼睛倒退着跑了,一面还在怪叫:“天啊!师叔!抱歉我又打扰了你们的好事!你们忙你们忙!当我没来过!”

胡砂僵了半天,回头愣愣地看着凤仪:“你……你不是说房门……锁好了……?”

凤仪叹息着一笑:“我以为你锁好了。”

胡砂一头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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