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不知是否真有漫天的神灵,冷漠地注视着神州往生界内北国与玉都惨烈地厮杀。
北国永和六年,玉都历海清十二年,冬月,望北关。
入冬的第一场雪,漫撒在天地之间,望北关内外一片萧杀肃然。
瑞雪纷飞,却遮掩不住浓浓的杀气。
望北关外三十里,便是北国营寨,帐篷无数,旗帜招展,连绵数十里,一望无尽。
北国突袭玉都,一个月内纵横千里,所向披靡,无人可挡。玉都上下朝野震动,慌乱一团。
可是,北国大军打到了玉都北方的最后一道屏障望北关时,则被阻于关外。
两个月来,寸功皆无。
一者,望北关峥嵘崔嵬,两侧群山锁困,险峰如剑,唯有望北一关可过,否则插翅难渡。
再者,玉都兵神“勇武侯”东方木秀坐镇于此,兵法如神,智勇无敌,其如定海神针般,让北国难以撼动。
两月间,北国七次攻城,虽然北国兵士不惧生死,剽悍勇猛,甚至多次攻到城头,但玉都兵将同仇敌忾,寸土不让,七次守城成功。
此时,望北关外,横尸遍野,硝烟未散,残破的战旗还迎风招展。
望北的城墙上,血迹殷红,无数的鲜血早已浸透了那古老的城墙,几乎让其失去了原本的色彩,但城头上亦是旗幡猎猎。遥遥望去很多士兵身上带伤,胸前头顶,缠着绷带,可神情却异常地坚毅。
一天前,北国的第八次攻城被打退,双方血战了一天一夜,均是伤亡惨重。
雪映残阳,暮色渐浓。
望北西侧的一座山峰之上,站定两个老者,分穿黑白麻衣,瘦小枯干,立在风雪之中,如同木雕泥塑一般。
无数的尸体被堆成小山,这些战死的兵士不可能被留着尸体,要全部集中焚化,然后洒上生石灰,就地掩埋。
熊熊烈火,焚尽残躯,冲天的火焰,摇曳在冰冷的旷野。
“不知有没有人为他们招魂?”
“战死他乡,本该魂归故里,可惜怕是关山难渡!”
黑白麻衣老者终于开口说话。
“哼!还是先别魂归故里了,借我老头子一用吧!”
那黑衣老者说罢,抬手祭出一道白色灵幡,上绣一个狰狞的恶鬼,淡淡光华,飘立于半空中。
“鬼幡招魂!”
随着黑衣老者的一声轻喝,旷野中的焚尸烈火,放出些微的幽蓝之色,如来自地狱的火焰。
无数的战魂,带着冲天的杀气,无声无息,直奔那白色灵幡聚来。
这山头上瞬间布满了无数的亡灵战魂。
“老鬼,你耗费百年光阴祭炼的招魂鬼幡可以饱食一顿了!”
“嘿嘿!这些无非是凡人而已,只是战魂颇强,聊胜于无吧!”
“聊胜于无?你也太贪心了些!就算是黑水阴地,也未必有这么多的战魂!”白衣老者感叹。
“贪心?要不是黑白二圣无能,丢尽咱们世代黑白无常的脸面,你当那鬼王真请得动你我?这些战魂还未必入得你我法眼吧?”
“这倒是实话!数千年鬼派,日渐衰落,鬼祖有知,也会伤怀!”
白衣老者叹了口气,又道:“无论怎样,你我不能坐视,紫幽城非同一般,那小鬼女不肯离开黑水,唯有你我走这一遭!不过若是那鬼娘子和鬼妹得手,也未必一定要你我出马。”
黑衣老者冷哼一声,不再言语。那招魂幡吸了无数的战魂,业已由白变黑,阴气阵阵,隐隐有杀伐之声,那狰狞的恶鬼微微露出笑意,诡异非常。
数里外。一顶四人素色小轿停立在风雪旷野之上。
四名轿夫身穿单衣,不惧冷风,神情自若,静立雪中,沉稳如山。
轿前站立一个红袍男子,血色红衣迎风而动。男子身材高大,样貌威武雄壮,英气逼人。
天愈黑,雪欲浓。但是以那素色小轿为中心,方圆五六丈内却无半片雪落。
“似乎有人在收聚战魂!”素色小轿内一个男子的声音传出,嗓音颇富磁性。
“七里之外,确实有人招引魂魄!”轿外的红袍男子答道。
身处旷野,不动声色而知七里之外有人招魂,这份功力足以傲视神州。
“精通招魂之术,必是鬼派之人?没想到鬼派真的敢趟这浑水!”轿内的男子有些懒散地道。
“哼!”红袍男子冷冷道:“数千年鬼派怕是走到了尽头,当今鬼派除了那魔琴孟魂,余者皆是碌碌之辈!”
“哦?”轿中的男子似乎有些不信。
“三少爷不信,我马上去打发了那聚魂之人!”红袍男子道。
“呵呵!近二十年不见,你的脾气丝毫未变。不是鬼王亲临,我想你我暂时不必露面吧!”
“是!”那红袍男子躬身答道。虽然这红袍男子一身豪杰之气,必是不俗之辈,但对轿中人还是极为尊敬。
“北国玉都一战,牵动神州万载机运,变化无穷,你我绝不会安生。如今雪色弥漫,不如找个地方痛饮几杯!你意下如何?”轿内男子的兴致颇浓。
红袍男子展颜一笑,道:“我也正有此意!二十年未对杯,三少爷修为见长,不知酒量是否仍在?”
“呵呵!走!”轿中男子声音刚落。那四名轿夫便已腾空而起,御风而走。
红袍男子亦一展红袍,腾空而起,紧随其后。
“抚长剑,踏雪歌,悠悠万古,弹指匆匆过!任天荒地老,红颜白发,何人能知我?滚滚红尘无量载,何者为仙?何者做魔?……”
轿中传出的歌声,清亮辽远,苍凉豪迈,似乎是流传万古的老歌。
雪色茫茫,传遍了整个望北关。
旷野上的余烟将尽,清冷的月色,斜斜地照映那堆坟场,无数的英魂在此消散。
招魂鬼幡上的狰狞恶鬼,似乎微带醉意,黑气缭绕。无数的战魂被它吸食,鬼幡恰如醉汉,缓缓地闭眼。
“收!”黑衣老者收回鬼幡,脸上微带笑容,似乎颇为满意。
“方才的歌声,你听到了?”白衣老者面色凝重的问道。
“自然听到了!放歌之人必是一位绝世的高手,怕是已登仙境!”黑衣老者道。
“仙境高手!看来北国玉都一战,牵动了神州上隐世的人物。此时放歌必有震慑四方之意!”白衣老者微微皱眉。
“嘿嘿!紫微天宫与岳帅世家以青原为局,北国玉都为棋,如此博弈,还不知道要牵动多少人物。你我不是也来吗?谁人敢说震慑四方?”
“唉!以青原为局,北国玉都为棋,这盘棋下的好大!只是不知谁为螳螂,谁为黄雀?”
雪花飞舞,月冷无声,那黑白老者不知何时,竟然踪迹渺然。
此时,望北关上,灯火通明,戒备森严。
北国连营,也是点点火光,恰似一条蜿蜒火龙。
“嗷呜——”突然,一声狼嚎,划破夜空。随即狼嚎声此起彼伏,震动四野。
一个长发少年踏雪而来,身前身后数十头白狼相随。
褴褛依旧,长发依旧,宽宽的额头,高高的鼻梁,眸子里散发绿色的光芒。
为首的三头白狼,仰天长啸,似乎宣告着狼神到来。
北国兵营外,狼神静静地站立,任群狼嘶号。
兵营内不少战马,闻此狼嚎,居然毫无惬意,亦是跃蹄长嘶,似要出战。
“何处小辈,胆敢乱我军营——”
一声高喝,三声炮响,营门大开,刀光如雪,兵分两列。
一人跃马挺枪,如龙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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