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泡温泉(1 / 1)

陆云泽笑了。

他们打了个出租回锦江饭店,上楼先把公文包放下,接着又各自冲了把澡,换了身轻便的衣服下楼。曾姥爷这会儿只穿了件白体恤,因为他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去装腔作势,左右就是个农村老头,装起来还会很可笑。

陆云泽也是一样,穿了一件宽松的短袖衬衫和夏天短裤;只有贺邵承还是西服衬衫和西裤,都不嫌热。

三个人去了楼下,这次又换了个几个菜,都精致又美味。曾姥爷想了想,还去要了一杯鸡尾酒,打算尝尝新鲜。

“怎么这么甜啊……”他是头一回喝这种酒,酒液放在高脚杯里,他还跟着外孙学了一下怎么拿杯。颜色是挺好看,花花绿绿,边上还缀了薄荷叶、柠檬片、小樱桃;但喝起来却又辣又甜,不符合他这个老头的口味。

贺邵承抿了一口柠檬水,“里面的颜色都是用糖浆混出来的,所以喝起来会很甜。酒又都是洋酒……姥爷你不喜欢就不喝了,鸡尾酒度数高,后劲也大。”

“嗯……果然老头子还是不适应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曾姥爷想了想,不喝了,将其放到了一边,又喝了杯白开水过过口。

上海菜有点甜,几乎每个里面都加了糖,饭店烧饭又来着个鲜,每次吃完了都会觉得口干。陆云泽又喝了一大杯水,舔了舔唇角,这才觉得差不多了,提议先去锦江饭店的后花园走一走,然后再去六楼,免费泡个温泉。来都来了,不享受一下服务也说不过去,曾姥爷那是摸着胡须同意的。

他还没泡过温泉呢!连个正儿八经的游泳池都没去过。

贺邵承听罢却是一愣。

因为他的脑海里,已经冒出了么儿只穿一个小裤衩在水池里泡着的样子。

他们两个天天睡在一起,又是年轻的小伙子,当然没什么要避讳的。但陆云泽并没有晚上只穿裤衩睡的习惯,所以能见到那赤嫩上身的机会并不多。他的唇抿了起来,目光不禁往边上挪了几分,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会往这个方向考虑。等到站起来走了几步,贺邵承才呼出了一口浊气,觉得最近的自己……应该多冷静一点。

总冒出这种念头……是不够尊重对方的。

楼下的花园并不大,但整个设计都是欧式的,让没见过世面的曾姥爷啧啧称奇,觉得这特意倒腾过的风景就是要比他们农村土路野草要好看。陆云泽也恢复了小话痨的属性,似乎是忘记了下午自己出的糗事,一边走一边在那儿叨叨,内容也无非是以后把钱花在哪儿。

他这会儿也不瞒着姥爷了,把自己未来的规划说得十分清楚

“现在有了钱,我想在上海买房住了。贺邵承他要炒股的,回平县就相当于什么事都做不了,只能干看着……姥爷你呢?要不也一块儿搬来上海,这里条件可比平县好多了。”

曾国强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微微摇了摇头。

“么儿啊,姥爷这么多年都是在平县,大半辈子都在那儿度过了,这样换地方,会水土不服的。而且咱们厂子也在平县,姥爷还是想好好的弄厂子,发扬光大了。”

他也知道现在自己不能去拦着外孙和小贺,毕竟他是半个身子入土的老头,可两个小伙子还是早晨七八点钟的朝阳呢。于是他又笑了一下,胡须都跟着抖了一抖,“你们两个想来大城市,姥爷还是支持的,毕竟平县确实太小了,读书,考大学什么,都没上海这个地方方便……”

陆云泽抿了抿唇,牵住了贺邵承的手,“可,可那样我会舍不得姥爷的。”

“有什么好舍不得的,想来就来呗,坐个火车两个多小时也就回去了。”曾老头嘿嘿地笑了,十分看得开,“而且现在电话多方便,这回既然要有那么多钱,也不节约了,咱们三一人配一个大哥大,随时都能通电话。”

他似乎并不在意外孙要离开自己身边,在花园里溜达了一圈后就想去泡温泉了,特别想见识一下这个大酒店的温泉是什么样。他一辈子都是个农村人,温泉长什么样那是真的没见过。老头子还嘟嘟囔囔的:“温泉不都在地底下么,你说这六楼通的什么温泉啊?”

贺邵承拉着么儿的手,“估计就是一个有温水的游泳池。”

曾姥爷皱起了眉:“那不是大澡堂吗?”

不过讨论来讨论去,都不如真的去瞅瞅来的有用。三个人拿着房卡去了六楼,花钱买了三条泳裤,这就进男更衣室换衣服了。如今是夏天,天气热,也不用穿那种白色的浴袍。贺邵承一条紧身泳裤上腰,把他臀部肌肉的线条都勾勒了出来。两条腿更是笔直修长,站在那里都能看到结实的肉。

但陆云泽就不一样了。

他反复照着镜子,觉得自己特别不好看,用力地收缩了屁股上的肉都没有用那两瓣还是圆的,软的,像两瓣西瓜似的。他自己就给气鼓了腮帮子,觉得这算什么事儿嘛,他怎么就没那种肌肉线条呢?

明明都是男的!

他此时是忘记当初贺邵承在打篮球时,自己就往边上阴凉地方一坐的事儿了。

“为什么我就那么白斩鸡……”陆云泽小声嘟囔着,因为姥爷也换好了,只能把东西都锁到柜子里,踩着拖鞋往外走。他又低头看了一眼,胸口下面肋骨都隐约可见,明明去年过年的时候还胖了点的。

“么儿最近瘦了。”贺邵承跨过了清洁池,又推开了帘子,“之前又是水灾,又是生病……还有那件事。”

他的眼眸垂了垂,只见么儿那白皙的身体上,只有脖间残留着一点褐色的疤痕印。他每次看到这个位置,心口就会微微发沉,不住的回忆起当初的那份无力感。

他丝毫没有在意自己腹部的那一道疤。

“那我等会儿再去点个什么点心吃吃。”陆云泽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每天已经吃不少东西了,结果居然还给瘦了!不过也是,那段时间刚出院,吃的还主要以清淡为主,又是家里自己烧饭,油什么加的可少了。

三个人一块儿走到了温泉厅里,里面人不多,零零星星的,并没有到下饺子的程度。不过毕竟是酒店内,所谓的“温泉”也就只是个噱头,不可能真的从地下引来泉水。曾姥爷本还有些期待,瞧见那大澡堂子,便叹了口气,觉得果然这世上,穷人和富人玩的东西,本质都是共通的。不过这锦江饭店的澡堂和他们平县镇上的澡堂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整个环境都干净又敞亮,也是个休闲的好地方。

它四周并没做成游泳池的样子,而是用石头堆出了户外汤池的感觉,里面的热水还添了什么东西,颜色并不是透明,而是泛着一层白,从几个地方咕嘟咕嘟的涌出来,真有几分汤池的样子。不过看样子整个水池也没有很深,差不多就到成年人的腰部往上。

陆云泽蹲下了身,摸了摸,觉得水温还好,没有很烫,但依旧不能多泡。

“姥爷,泡半个小时就上来,否则会晕汤的。”

“晓得。”老头子先踩着梯子下去了,舒舒服服的找了个地方一歇。

这里面也不分男女,是个混合浴池,所以远处还有带着女友正在一起泡澡的男性,似乎把这个地方当做了一个温水游泳池了。贺邵承看了一眼,那年轻的男人正抱着怀里漂亮的姑娘,嬉笑打闹,动作暧昧至极。不过他并没有对这种事情产生任何的兴趣,反而还皱了皱眉。陆云泽已经进了温池,他立刻跟上,都没爬梯子,是直接跳进去的。

两个人走了几步,也找了个角落靠着了。

曾姥爷觉得舒服,决定好好的游个泳再说。

身上被泡得热乎乎的,这一天到底也在外面跑着,陆云泽自己觉得还是有些累的,这会儿便犯起了困,靠在边上打了个哈欠。贺邵承稍微拉住了他一点,不要给滑到了里面去。他的动作很自然,直接就在水下搂住了么儿的腰。陆云泽侧头过来看他,他也一脸平静。

“毕竟是在水里,安全第一。”

陆云泽眨了眨眼,笑了,大大方方的靠在了他的身上。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叹了口气,脚还在水里踢了两下,“去年十二月到现在,将近九个月啊……总算能把这些认购证卖出去了。”

虽然今天才入账了五十万,还有更多的认购证在酒店房间里放着,但陆云泽还是露出了小酒窝,“对了,你还没和我说你是怎么卖的呢?真的有个大老板?”

“应该是的。”贺邵承垂眸看着么儿,尽管胳膊都泡在温水里了,但依旧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陆云泽腰上的那一份柔软和光滑,“他一个人拿不出五十万,先请我和姥爷去喝了杯茶,等那边给他打钱到账后才去的银行。”

“呼,我好怕你被抢了,毕竟那么多……也五十万呢。”陆云泽眨了眨眼,呼出了一口气,“想要稳妥地卖掉这些认购证也真不容易。”

“嗯,但是……我长得比较特殊吧。”贺邵承低笑了一声,“他们就觉得我好像有背景,还挺客气的。”

陆云泽瞧了瞧,贺邵承那张脸已经长开了,和未来的那个他在面容上差别不大,确实会让人产生他拥有特殊背景的感觉。更何况人靠衣装,这家伙出门就是那样子的一套,简直和海外归国的华侨一样……

“唔,那你就继续端着点。”他又踢了一下水,那边姥爷已经游了两个来回了,出了一身汗,似乎是打算歇歇的模样,“我们卖完了本子,拿了钱,就去问问哪里能买房。”

“真的打算住到上海来了?”贺邵承微微皱眉,“姥爷那边……”

“你要炒股的嘛。”陆云泽叹了口气,虽然心里是很希望姥爷一块儿来的,但他也明白,老人家离不开平县了。平县有曾姥爷大半辈子的记忆,也有他现在引以为傲的厂子,如果就这样搬到上海来,曾姥爷人生地不熟,那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而他自己对上海的感情又颇为特殊,毕竟上辈子也在这个地方住了那么久,仿佛就是他的第二故乡。

“而且,上海的资源什么,确实会好一点。”他没忘记自己刚重生时的决定,他这辈子是要让贺邵承好好读书,和他一样规规矩矩的去考大学,走正经路子的,“我们省里头才几个好学校呀?上海这边好学校多多了,整个城市也更开放……”

“么儿……”贺邵承看着他,抿了抿唇,“我可以……不炒股的。买了放在那儿也是一样。反正按照现在的情况,都是涨,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

陆云泽瞅了他一眼,腮帮子鼓起来了。上海证券交易所的股票是涨了,从未来的角度,还涨了不少。但中途怎么可能不波动呢?他虽然记不清楚时间,但也知道有那么几次,整个大盘都跌到底去了,让一群人都哭天抢地,差点就没排队从上交所的楼顶往下跳了!

“你读了那么多书了,怎么还这么蠢?你觉得有可能一直涨吗?”他嘟囔着,言语之中满是嫌弃,“贺邵承,你觉得我们现在的经济水平配得上这样水涨船高的股市指数吗?”

贺邵承一愣,想了想那疯狂的证券所,又想了想平县许多普通老百姓买肉都拮据的生活情况,微微摇了摇头。

“现在只是一部分人富起来了……”

“那我问你,股票这样涨,大家都赚钱了,赚的钱从哪来的?”陆云泽鼓了鼓腮帮子,觉得贺邵承真是蠢,明明有的时候还挺聪明的,怎么就犯愣呢?

贺邵承皱了皱眉,“一方面是市值的扩大,一方面是厂家的盈利分红……”

“错了。”陆云泽看着他,叹了口气,“能量都守恒呢,钱难道会凭空冒出来吗?不换成现金,虚拟价格再怎么高都没有用,只有在卖出之后才是赚了的。但是想要卖掉股票,肯定要有一个人买吧?你赚的钱,就是后来买的人给的。”

“你别看现在拼命地在涨,所有人都在赚,这就和击鼓传花似的,总要有人接手。而接手的人不可能无穷无尽,最终就是下跌。后面人亏的钱,才是前面赚的,别的什么都没用。”

他戳了戳贺邵承的肚子,“你这下能明白了吧?想要赚钱,还是得看好了,我不是说你要天天去证券所里坐着,一天交易好几回。但是感觉涨到差不多了,是咱们这个市场负荷的极限了,就赶紧卖掉。”

贺邵承被说了一顿,目光还依旧十分柔和。他似乎最喜欢听么儿这样叨叨,尽管他心里其实知道正确的答案,也甘愿让么儿把他教训一顿。

“嗯。”

他点了点头,“我听你的,那我们之后就搬到上海来。”

“学校也转一下……咱们可以走前再去一中和同学们告个别。”陆云泽继续叨叨着以后的打算,“对了,我们两个要不跳级吧?感觉初中的东西也比较简单……”

“直接跳去高中?”

“啊……那太快了,不要,还是先跳到初三去。”陆云泽想了想,眨了眨自己圆溜溜的眼睛,小酒窝露出来了,“咱们两个要好好学习了,上海的教育水平肯定要比平县高多了,可没那么容易再拿第一……”

三个人先在汤池里泡了半个小时,跑得热透了之后才走到了边上的休息区。陆云泽皮肤白,此时被泡过的地方就泛起了一层粉红,刚刚好到腰的位置,分界特别明显。而那一双腿则又被泡得水光光的,都看不到那些细小的汗毛了。贺邵承的呼吸微微顿了顿,下意识地挪开了目光。

他不能……总是去想,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陆云泽要了个大浴巾,把自己一裹,找了个躺椅躺下了。

曾姥爷还是头一回坐这个躺椅呢,原先村里头有的人家有,但他一直节约着钱,没去买过这种东西。这会儿往后一躺,还能摇摇,真是舒坦!老头子也拿了个浴巾把自己肚子盖上,接着就在那儿准备眯一会儿了。贺邵承却没躺下,而是拿着房卡去点了一份蛋糕,拿过来给么儿。

陆云泽瞅见精致漂亮的小蛋糕,就吸了吸鼻子,像是汽水儿遇到了好吃的一样,闻着味就起来了。

那蛋糕就一份,勺子也只给了一个,是巧克力味的,上面还裹着一层特别诱人的熔岩巧克力。他舀了一勺,吃了,抬眸看向正盯着自己的贺邵承。

“专门给我的?”陆云泽戳了一下蛋糕,又舔了一口表面的融化巧克力。

“嗯,你刚才不是说要吃点心的吗?”么儿说的每一句话,贺邵承都有深深地记在心里。

陆云泽又戳了一下蛋糕,“可是,我也不要吃这么多呀。”

他先吃了半个,就坐在那儿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因为舔得很干净,唇角也没留下巧克力的渣。不过吃完了上层那一半裹着酱的,他就把剩下来的还给了贺邵承,“还有半个蛋糕胚,你吃。”

“好。”贺邵承接过了,就用着么儿刚才抿过的勺子,把剩下来的半个也吃了个干净。

曾姥爷是舒服坏了,泡个澡又睡个觉,差点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打起呼噜了!陆云泽觉得让姥爷在这儿多休息一会儿也好,因此等身上冷了以后便又和贺邵承去汤池里泡了泡。两个人还一块儿试图游泳说起来他自己是南方人,贺邵承原先是北方的,应该他擅长游泳一点。但其实陆云泽却是个旱鸭子,在水里头扑腾了几下就不行了,双腿怎么蹬都没法往前。

贺邵承便拉着么儿在水里走,让他能够稍微体会一下游泳的感觉。

身上的汗出了不少,虽然汤池泡着舒服,但毕竟是个公共场合,并不能说泡了就当做洗了把澡的。一方面这水不干净,另一方面也不知道别的人身上有没有病菌什么。因此两个人上来后,把姥爷喊醒,又去更衣室里单独冲了把澡。

更衣室是单独隔间的,并非澡堂子似的大通间,沐浴露、洗发露这种东西都是每个隔间自备。陆云泽脱了衣服,热水冲到身上,特别舒服地放松了全身。他伸手去墙边按洗发露,准备先把头发搓一搓

“诶?”他眨了眨眼,“没有了……”

贺邵承本在一个人冲澡,结果就看到自己的门被推开了。他还以为是有陌生人过来,眉头瞬间皱起,伸手就要去把门重新按上。结果么儿的脑袋却探了进来,接着则是整个人。

“我那边没有洗发露了,你借我点。”陆云泽脸上带着两个小酒窝,看着贺邵承,目光特别干净。

但是贺邵承就不行了。

心脏在这一瞬间差点要炸了,他连呼吸都忘了,只能看到面前的么儿……一个……和他一样,什么都没穿的么儿!耳根烫到几乎发烧,贺邵承不住的后退了一步,又过了一秒才低哑地“嗯”了一声。

陆云泽已经去按墙壁上的洗发露了。

他也没客气,直接往头发上一拍,说了一声“谢谢”后就走了。

只留下贺邵承一个人,在浴室的隔间里。

水花还在不断的撒,把他的面孔都弄湿了。但贺邵承此刻却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一样,只会怔怔地靠着墙壁发愣。脑海里满是刚才所看到的一切他知道么儿很白,但没有想到能够这样的白,就像是一枚嫩鸡蛋被剥开了壳……

手慢慢地捂住了脸,贺邵承闭上了眼睛,觉得自己……没救了。

心脏如骏马奔腾似的在跳,他明明去年这个时候,天天晚上都和么儿一块儿在厨房里,或者后院冲澡。为什么当时就不会有任何的特殊感觉呢?他知道自己不对劲,这段时间都很不对劲,自从开始想要紧抱着么儿睡觉开始,他似乎就越来越贪婪了。明明当初只是躺在对方的身边,把一只胳膊给么儿抱着,他就能够很安稳地入睡……

花洒的水声遮掩了许多,没有人知道贺邵承一个人在隔间里做了什么。

陆云泽好好地洗了把澡,身上都香喷喷的,才去换了衣服,上了楼。

曾姥爷也洗好了。

虽然他们县城那套房里就有花洒淋浴,但家里头说句实话,那水总是力道不足,哪有这小锦江的花洒那样舒坦的呢?他现在是看什么都觉得好,笑呵呵的,拿了毛巾好好地擦干了身上,换好了衣服和外孙一块儿坐在门口等小贺。贺邵承又过了片刻才出来,只披了一件这边免费提供的浴袍,没再穿自己的衬衫和西裤。

“走吧。”他抿着唇,神色很平静。

酒店提供免费洗衣的服务,他们上了楼就给楼下接待打了电话,让阿姨过来拿走了衣服。不过衬衫裤子什么还好,底裤这种私人的东西,他们还是自己手搓的。陆云泽把自己的平角裤挂在了衣架上,那边贺邵承也洗好了,拿过来一起挂着了。

“明天早上我们还是在这儿吃个自助早餐,然后就去接着把认购证卖了。”陆云泽伸了个懒腰,往后一躺瘫在了床上,“姥爷,看电视不?这个电视比咱们家的都大。”

“当然要看!我还没瞧过上海本地台是什么样呢。”曾老头嘿嘿地笑着,觉得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三个人都上了床,曾姥爷一张,陆云泽和贺邵承一张,都开着空调盖着被子,奢侈又舒坦。贺邵承这次是穿了一件短袖睡衣了,裤子也套了一条,和么儿一样,几乎是情侣装。但在曾姥爷看来,他只觉得两个孩子像是一对亲密的兄弟。

老头根本不会往乱七八糟的角度考虑,开了电视就认真地听起了上海本地电视台晚间鸡毛蒜皮档。虽然上海话和他们平县的方言不大一样,但南方的方言都是共通的,就一点口音区别罢了。他还是头一回听这种讲邻里之间破事儿的节目,居然看得津津有味。轢攵仦說蛧

陆云泽也是一样,眼睛都不带眨的。

贺邵承的目光则时不时的要落到么儿的身上,耳根也泛着一层格外深的红。

他们看到了十点钟,关了电视又关了灯,都躺到了被子里去。曾老头那是真的困了,如果之前不是外孙喊他,他估计都要在六楼的温泉边上睡一晚上了。陆云泽也打了个哈欠,软绵绵地躺在床上,枕着一个大枕头,一只手还压在枕头底下。他吸了吸鼻子,嗅到了自己和贺邵承身上沐浴露和洗发露的香气,觉得也挺好闻的。

“咱们屋里没蚊子吧?”他小声地问了一句。

“没有。”贺邵承伸手过去,胳膊略微有些紧绷,但还是如往常一样把么儿的腰搂住了,接着再顺势把人往自己怀里紧搂几分,“边上有蚊香。”

“嗯嗯,那晚安啦。”陆云泽这才闭上了眼睛,乖乖地蜷在他怀里。

抱着么儿,贺邵承本该是能安安稳稳地闭上眼睡觉的。但在今夜,或许是因为淋浴时的那件事,他却又一次失眠了起来。他最后是冲的冷水澡,强迫着自己泛红的面孔恢复到正常;但此时在黑夜之中,脸颊却是和耳根一样烧了起来,烫得他感觉心脏都要蹦出胸膛了。

贺邵承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么儿……

么儿……是他的。

他们会一辈子都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上学,一起出去散步,一起睡觉……

明明这样已经是极限了,为什么……他还是觉得不够?

人心果然是从不知道满足的。

他感受到了陆云泽浅浅的呼吸,也听到了曾姥爷打起来的呼噜。这个深夜,贺邵承就一个人闭着眼睛失眠,直到凌晨一两点才勉强跟着睡着了。

失眠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一早,他的眼眶格外明显地泛起了一点黑。

但是帅的人和丑的人有黑眼圈也是不一样的,比如贺邵承,此时整个眼窝就像是上了一层棕色的眼影,显得那双眼眸更深邃了几分,不认识他的人是根本看不出来这其实是黑眼圈。但陆云泽天天和他在一起,立马就发觉了不对劲,按着他的脸好生的盯了一会儿,特别疑惑地问道:

“怎么回事啊?咱们昨天晚上不是睡得挺早的么。”

贺邵承抿了抿唇,坐起来穿了衣服,“可能白天有点累了。没事,过段时间会自己消的。”

“噢……”想到昨天对方去卖认购证的事儿,陆云泽也就真的信了这个理由,觉得贺邵承也挺辛苦的,明明比他还小大半年,但却得装作一个成年人去和那些贩子交涉。他鼓了鼓腮帮子,今天特别主动地去把他、姥爷还有对方三个人的牙膏都挤好了。曾姥爷今个那是舒服啊,早上起来看到柜台上的熊猫香烟,都有点想尝尝了。

“么儿……姥爷,要不,就抽一根这个熊猫看看?姥爷还没见过这么高档的烟呢……”他嘿嘿地笑着,试图和外孙说情。

陆云泽晃了晃手里的牙刷,“不行,都那么久没抽烟了,这回破戒下次更难戒。姥爷你过来刷牙洗脸,咱们等会儿去楼下吃自助餐去,您留着肚子吃点小点心不好嘛?比如说龙须酥啊,叉烧包子啊……”

曾姥爷想了想,叹了口气,只得把那香烟放了回去。

他是很无奈的,自己就抽烟喝酒这一个爱好,现在那是被外孙卡得死死的,从去年到今天还真的都没再抽过了!不过他心里头也知道外孙是为了自己好,之前还让他们厂子去搞集体体检呢……这孩子,也是孝顺的,他这个老头就勉为其难地配合配合吧。

曾国强这样一想,就不纠结香烟的事儿了,刷了牙洗了脸,和孩子们一起去了楼下。一个标间其实只配两张餐券,他们又付钱添了一张,这才一起进了餐厅。

因为起得早,人也依旧不是很多。

酒店主要准备的是散客小餐桌,也有几个大的十二人桌,不过都在后面单独划了一块。两旁都是自助的早点,从普通的稀饭、油条、豆浆、豆腐花,到精致的中式糕点,再到外国人会更喜欢的面包、果酱、沙拉、薯条,几乎是应有尽有。曾老头从没想过,就只是早饭还能吃出这么多花样来,整个人都傻了。他也是头一回吃“自助餐”,都不知道是个什么自助法。

说起来,也理应是第一次来这种自助餐厅的陆云泽和贺邵承却都很习以为常,带着曾姥爷从边上拿了餐盘。

“姥爷,想吃什么自己夹就行了。”他瞧了瞧,先在盘子里来了点开胃的榨菜,打算再去打一碗米粥,“不用客气的。”

“好……好嘞。”曾国强点点头,也没和平时一样去吃那粥、豆浆,都是挑的平时没见过的东西。

光是一顿早餐,老头子就吃得肚子撑起来了,觉得今天午饭都不用再吃了。陆云泽和贺邵承倒还好,就只是说吃饱,没贪吃什么东西。在贺邵承眼里,尽管锦江饭店的一切都是精致的,早餐也都做得像国宴一样;但这一切依旧比不上当初么儿给他下的那一碗面,那一碗只有西红柿、青菜和鸡蛋的农家灶火素面。

贺邵承先去买了个手机,接着才联系了昨天的人,又贩售了一百本认购证。

现在认购证十分抢手,只是过了一天,价格又涨了五百上去。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手里这么多本,不能只卖给同一个人,因此下午还又去找了其他的贩子,分散出售了一百多本。陆云泽和曾姥爷也一块儿帮忙,总之能卖一些就卖一些。

他们家的银行卡上,加起来的资金就这样快速突破了三百万。

曾姥爷跟着卖,一开始还觉得手抖,每一本认购证给出去,就能换一万多块钱呐!他现在却只剩下了感慨,因为不到一个月之前,他女儿还因为新丈夫化工厂的事儿,为了五十万绑架了他两个外孙……

他知道这世上没有如果,因此只是在心里叹息罢了。

认购证应当还要俏一段时间,因此来上海的第四天,陆云泽就没再让贺邵承去谈生意了,而是拉着姥爷在宾馆里睡了个懒觉,接着再去上海热闹的地方逛逛。做事情还是要劳逸结合,他觉得贺邵承这几天都累坏了,那哪成呢?

外滩当然是个好去处,可以欣赏一下大海的风景。他们平县连个小破湖都没有,根本瞧不见这样广阔的大海。陆云泽去百货大楼买了个傻瓜式尼康胶卷相机这可是个烧钱的小东西,在这个时代都属于身份的象征。他让姥爷站在海边,好好的拍了几张照,还都是彩色的,让曾老头啧啧称奇。

因为是傻瓜式相机,比较简单,设置好了按一下就能拍。曾老头也没光让外孙和小贺给他拍照,拿着相机就站到了远处,让两个孩子站在一块儿,“咔嚓”一声,给陆云泽和贺邵承拍了人生中的第一张合照

贺邵承穿着白衬衫黑西裤,一手揽着么儿,一手放在裤子口袋里,抿着微笑,站得笔直。而在他身边的陆云泽就直接把双手往后,摆出了个挥舞的姿势,笑得格外开心。

“你干嘛这么严肃啊。”陆云泽戳戳他的腰,又做了个伸展的动作,“快点,现在这边又没别人,你随意点,咱们不是在拍学生照……”

被么儿嘟嘟囔囔地说了一顿,贺邵承也就逐渐放开了,陪着他一起在海边大笑。风很凉爽,因此就算太阳有些烈,三个人都没有感觉到热。曾老头觉得相机这个东西可真是有意思,就那么“咔嚓”一下,所有的一切都被记录下来了,再也不会改变,一切的一切都定格在了这个瞬间。他拍了不少照片,有人的,有海的,也有上海那些民国风情的建筑。总之所有他觉得新奇的,有意思的东西,他都给拍了下来,然后在下午戳了戳外孙,问他哪里能把这些照片给印出来。

陆云泽把里头的胶卷拿了出来,“把这个送去相片打印店就行了。不过也要时间呢,今晚我去问问酒店附近哪里有,先把今天的打出来再说。”

曾姥爷连连说好,脸上也笑出了褶子:“真是个好东西……我要把照片拿去给你姥姥瞧瞧,她还没来过上海呢!”

他们又去逛了最热闹的南京路,一整排商铺,来来往往都是人,是当之无愧的“中华第一街”。手里有了钱,曾老头也就不节约了,瞅见喜欢的小东西就给带上,打算回厂子了之后送点给员工们。陆云泽物欲比较低,只是买了一根水果糖葫芦在吃,因为是夏天,还得快点,否则糖浆就要化了。他在杆子上裹了张餐巾纸,这才没让糖浆滴落到手上,不过吃完了之后还是觉得腻味,又喝了一瓶冰矿泉水才好。

贺邵承则是在一家玉器店里,挑了一枚羊脂玉做的平安扣。

尽管他脖子上戴着的那一枚也不错,也是从百货大楼这种正儿八经的地方买的。但对比此时他选中的,那就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东西了。这一块玉格外的白皙,就像陆云泽胳膊里头最嫩的那块肉一样白,整个又泛着一层脂光,确实像是羊脂凝出来的玉了。

陆云泽的生日是六月二十六号,那会儿刚好还在水灾,不少店铺都被淹了,哪里还能买到像样的东西。当时么儿也没心情庆祝,只是吃了碗曾姥爷下的长寿面,其余的事情就都没有做了。贺邵承此时便想给么儿补上这份生日礼物,因此才挑选了这块平安扣。

陆云泽过来瞧他,结果就被戴上了红色的绳子。低头一看,胸前还是块特别圆润,特别细纯水足的羊脂玉。

“给我的?”他眨了眨眼,瞅了瞅面前的贺邵承。

“嗯,补的生日礼物。”贺邵承垂着眸,觉得这块玉确实很合适对方。他的脑海里甚至自动冒出了么儿只戴着这块玉的样子……

心口又是重重地一跳,提醒着他自己想的有些越界了。

贺邵承不动声色,又伸手去摸了摸么儿胸口的那枚平安扣,这才转身去付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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