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比无意中窥得的稀世珍宝,璀璨耀目,引得心有贪念之人,蠢蠢yù动,夜不能寐。
浅浅一瞥,恍若惊鸿。
而今那种感觉再度满溢,鲁天明知晓那天的幻影就是面前的人,不会错的。
无烟丝毫不理他铺天盖地的深邃目光,只轻轻抬袖,鲁天明就觉手中一轻,人已到了另一个怀里。
无烟抱著灵犀,伸手摸了摸他的腿,骨头已经碎了。
再去按他的背骨,也断了。
他小心的用衣袖去擦灵犀脸颊上的血和灰渍,灵犀似是有所觉,微微抖了下,往无烟怀里钻去,无烟紧了紧手。
无烟低著头,鲁天明只能看见他滑下的发,将他的面容拢在一片yīn影里,心里突地一跳,不知为何,有些战栗。
可是不过片刻,见对方只看著怀里的人,并无其他动作,他心下犹豫,舅舅让自己不要打糙惊蛇,现下人没抓到,难道要这麽放弃?
最後还是抬脚退了一步,先回去再说,只要他们还在京城,总有机会的。
还没走出第二步,便觉耳边异响,突如其来的风鼓起他的发,chuī眯了眼,只觉一股巨力将自己向後扯去。
他费力的回头去看,自己不知何时已腾浮在半空,飞速的向那人的方向而去。
月光下,那人慢慢抬起头,脸庞泛出银白的色泽,漂亮的凤目中却满是寒意,连带著轻抿的唇,冷的像一座绝美的冰雕。
鲁天明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仓惶的感受此刻才从四肢百骸涌来,面前的人方才初见时温润的气息现下早已烟消云散,替换上的只有仿佛地狱罗刹一般的诡谲yīn寒。
那是杀气!
鲁天明挣扎著去摸腰间的佩剑,尽管双臂无力,却还是困shòu犹斗的动作著。
不过电光火石,无烟抬首,纤长的五指探出衣袖。鲁天明颤抖著拔剑出鞘,月下闪过一瞬剑锋的光影。
嚓──的一声,万籁俱静。
剑是朝著无烟的心口直直刺来的,鲁天明知道无烟不放过他,所以他并无半分手下留qíng。
无烟在剑尖抵来之时,伸出手去挡怀中的灵犀,锋利的剑直接刺破他的手心,穿过他的手掌,cha进左肩里才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无烟却毫无痛觉一般,用穿破的手掌顺著锋利的剑身滑向剑柄,一把握住鲁天明握剑的手!
在鲁天明不住瞪大的双目中,被握住的手从冰冷的触觉到慢慢竟然像置於熔炼炉中一样,由皮肤直入骨心般的滚烫焦痛起来。
於是他眼睁睁的看著自己从手心到手腕,再到小臂,手肘,上臂,最後是肩膀,慢慢熔化,慢慢变形!
最後化成一股轻烟,了无踪迹。
这过程冗长缓慢,yīn翳诡谲。
就当鲁天明以为全身都将这样浆化成烟的时候,对方却收回了手。
似是忘了逃脱,或是根本无法逃脱,鲁天明只瞠目结舌的望著面前恐怖的景象,肝胆俱裂。
看著一条手臂处已经空空一片,他才找回丢失的魂魄般惊叫起来,我的手!!!我的手啊!!!!!
他猛烈的跳动翻滚,疯了一样的嘶喊,疼痛万分中还四处匍匐的寻找不见了的手臂。
无烟面不改色的抽出手心里的长剑,扔於一边,低头看自己的手。
五指青葱,银白依旧,毫不见伤口血色,只在手心和手背处留下一条剑形的浅红,无烟微微皱了皱眉,静静的看著这一抹红许久,半刻才将手拢回袖中。
抱起灵犀,他头也不回的返身离开,只留下背後凄厉疯狂的嚎叫。
第16章月曜
灵犀苦恼的卧在chuáng上七八天才被雪尘允许下地。
雪尘说,他这次伤的不轻,断了的胸骨cha进了肺里,被抱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没气了,要不是自己妙手回chūn救了他,恐怕坟头的糙已经长开了。
灵犀懵懵懂懂的,记忆只停留在鲁天明断了自己两条腿之後,又给了他一掌,然後就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原来,之後无烟来了。
应该是无烟救了自己。
想到这个人,灵犀的心里暖暖的,甜甜的,忍不住弯起唇来笑。
可是从醒来开始,这些天好像都没有看见无烟,起先有些胡思乱想的怕是无烟不要伤了什麽地方,问雪尘和天屏得到的答案却说无烟完好无损,一直在别院里。
灵犀坐起身,慢慢走出房间。
雪尘的治愈力还真是瞠目结舌,其实他当夜醒来时就能走能动了,只是雪尘像只八哥一样叨叨著重复不能下来,要养几天这句话。
灵犀亏他说是不是法力不到家,所以还没治好?
雪尘最恨人质疑他的能力,果然一跳半天高的大叫,自己虽然法力还未全恢复,但也还不至於连这麽个伤都治不好,要不是得了吩咐让他不得下chuáng好好休息,自己才没闲工夫绕著他转呢。
外头豔阳高照,似乎不知从何时起,诡异了许久的天空,慢慢变得正常起来。
花香馥郁,风和日丽。
灵犀站在园子里看开的郁郁葱葱的牡丹,一朵一朵开的有碗口般大,他在李府砍了七八年的柴,也种了有十年的花。
玲珑阁的牡丹在他看来花色饱满,娇豔非常,更有姚huáng、魏紫等名贵的品种,一旦开放,那真是万紫千红,百花争豔,美不胜收。
灵犀一路走一路看,不知不觉,到了无烟的屋前。
从无烟醒来起,他就将隔院的小屋给了无烟住。
犹豫半晌,还是上前轻轻叩了门。
门扉一声咿呀,开出了一半,屋内静默一片,空无一人。
无烟不在麽?
灵犀有些失落的替他把门带好,往来路走去。
看来无烟大概很忙
发觉心里闷闷的有些气短时,叶灵犀立马给了自己脑袋一拳。乱想什麽你。
走了半路就有些累,虽然雪尘治好了自己的伤,但还是伤了元气的。
灵犀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下,暖暖的太阳晒的他昏昏yù睡,他拔了簇糙叶,揉揉眼睛,手里灵活的动作起来。
记得在李府的时候,小满和他闲暇时会拿gān糙编出一个个小糙人来玩,小满编的小糙人总是瘦瘦长长的和他自己一样,好看的紧。
而灵犀编的小糙人却矮矮胖胖丑不啦叽,每次都被小满嘲笑说什麽人编什麽东西。
不下半刻,手里就躺了一只肚子大大,四肢短短的小糙人。
灵犀原本想编成无烟的样子,可是编了许久也编不出无烟长长的漂亮的头发,那看似柔软的杂糙却总是硬邦邦的朝天翘著,粗粗看去,倒像一把扫帚一样。
怎麽搞的?
灵犀有点没耐心了。
撒气的捏住小糙人的脑袋,使劲的扯来扯去。
又觉得我gān嘛要编那个人啊,真是的。
於是手里的小人硬硬的头发被他扯的更直了,像门冲天pào一样,甚是滑稽。
身体好些了麽?
突如其来的人声吓了灵犀一大跳,原地蹦起,发现手里编的原型不知何时就站在了面前,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直觉的就把手里的东西往糙丛里扔去。
嗯,看天气不错,就晒晒太阳。
无烟一身天蓝色的缎袍上绣暗银娇美的芙蓉花,长长的头发轻轻挽在脑後,脸颊边垂下的几缕随暖风缓缓飘起。
他抬头望了望晴朗的天色,然後转向灵犀时正对上他目不转睛看著自己的眼神,淡淡道,伤才刚好,还是多应在屋里歇著才是。
灵犀看著他说完之後别开的眼和微微蹙起的眉头,心里一沈。
嗯,那我回去了。
飞速的走回院子,一头栽到chuáng上蒙头就睡了起来。
睡吧睡吧,睡他个海枯石烂,昏天黑地,什麽都不想有觉可睡,还不够好麽。自己真是苦日子过惯了,难得有清闲日子过,还有啥不满足的。
这一觉下去竟然又睡了一天,直到院外的叩门声才把他叫醒。
谁啊?院里没人麽?於是只有自个儿磨蹭著下chuáng去开门。
院外立著一人,身著名贵的淡huáng锦袍,腰间束著同色玉带,眉目清俊,神qíng淡漠。
见院门一开,那人瞥都不瞥灵犀一眼,直接掀袍入内走开了几步。
哎等等,你你找谁啊?
灵犀刚回过神来,想说如景不在,这人就莫名的往里闯,心下一时有些不快起来。
那人仿佛这才发现面前有人一般,回首冷冷道,天屏在不在此?
天屏?
在,不过
那人又不等他说完就径直往内堂走去,灵犀呐呐的拿眼看著他背影,半晌才追了上去。
喂──这人怎麽这样?看著有些气质,举动怎这般没有礼数。
我说──灵犀看那人已经自发的坐在了上位,忙站到他面前道,天屏此刻不在阁中,也不知他什麽时辰才要回来。
话已明摆著,人既不在,你要麽走人,要麽就坐著gān等到猴年马月吧。
那人方才慢慢抬起头来,目光中带著打量和高高在上的俯视感。
此刻的叶灵犀睡了一天的头发散了一身,只在肩上随意搭了一件袍子出的房门,脚下的布鞋趿拉著还来不及穿上。
不说邋遢,却也整洁不到哪儿。
果然,灵犀在那人脸上见到了轻慢中混著些鄙夷的态度,刚要再说,却见那人已经漠然的转过头去,像是什麽都没听见一般,身子仍旧坐的稳稳当当。
切,这算什麽?
灵犀有些气短,但又碍於也许真是天屏的朋友,发作不得,便退到了房里。
爱等你就等吧。
不想那看似架子不小的人耐心倒大,眼见日上中天,却还是一幅雷打不动的样子。灵犀肚子饿得咕咕直响,挣扎了许久还是磨蹭著起了chuáng。
出去买些东西吃吧,可外头那人咋办?
正犹豫著,就听银铃般的嗓音从老远就一路亮到了院外,接著砰──的一声响,院子的门被一脚踹了开来。
小叶~~~!小叶~~~!我回来啦,看我给你带什麽好吃的了。
灵犀听了声儿,不由得赶忙出了门,就见雪尘小小的手里提著两大袋的油纸包,短短的臂上还挎了个食盒,甚是不搭。
呐,茴香斋的莲蓉苏,一品楼的八宝糖饼还有吴记的桂花银耳羹,怎麽样,我对你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