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狄晏知番外(1 / 1)

东傲国。

狄家世代为将,世代守护着东傲国的这片领土,为此,死伤无数。

但却没有一个人退缩,也没有人弃城丢甲,无一不是血战到最后一刻。

当时不过才七八岁的我得知自己的父兄皆战死沙场,我没有哭。

我双手握成拳,重重的砸在了空空的棺木之上。

我不甘心。

父兄的尸体,早已在战场上被人碎尸万段,哪里还寻得回?

断了双腿的祖母在一边念着阿弥陀佛,祈求着菩萨的保佑。

整个将军府,只有我跟祖母两个人了。

从那时起,我开始日日练剑,不眠不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十二岁,我上战场杀敌,一心要杀尽这世上所有想要我死的人。

我不愿意步父兄们的后尘。

后来,我杀戮血腥的人生中,遇见了一个人。

初见,我被属下暗算受了巫术之毒,被一个白衣少年救下,她戴着面具,不知道是谁。

多年的血雨腥风让我不敢掉以轻心,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这个世界上我从来就不信,有人会无缘无故救个不相干的人。

因此我怀疑这个少年是山贼。

我是东傲国的镇国大将军,不需要任何人来救。

但是我没料到,这个少年身手不凡,竟然逃走了。

这是第一次在别人的手里吃了亏。

回到将军府没几天,龙泉国的清月公主就因为失火而丧命,我本来就无心风月,自然不关心这些。

但脑海中却浮现出了那日她翻墙进来时的一幕。

之后,我调查到了,暗夜楼的第二层主事无名,与龙泉国镇守边境的周一日将军有着书信来往,恐怕是敌国派过来的奸细。

我着手开始派人调查,得知这无名来历不详,似乎与龙泉国的皇室似乎有着密切的关系,我想到了二十年前龙泉国的那场暗杀。

为了调查清楚,我又再次只身前去找无名。

可无名虽然身手一般,箭术却是奇特高超,他料到自己的身份败露,躲藏在暗处,伺机射杀。

我并不惧怕,可体内巫术尚未完全解开,那箭上浸泡着某种与这巫术可以相呼应的毒素,只不过是被擦到丝丝皮肉。

就已经引发了巫术的复发,神志开始混乱。

我再次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记不清之前发生过什么,脑子里关于身份记忆都是一片空白。

周围是看着我在流着口水的狼群,我凭着自己这些年在战场上的经验,勉强突围,逃到山下。

遍体鳞伤的我倒在一处草地上,昏迷之前看见了一位白衣少女在不远处。

我想呼救,但因为体力不支昏迷过去。

后来,我果然被这个少女救回了她的营地,但是却被她粗鲁的绑在了马房之中,与这些畜生所处一室。

奇怪的是,我闻不到马骚味。

在与狼群的厮杀中,我才记起来,我曾被一只狼不慎的撞倒,或许在那时鼻子的嗅觉便散失了。

在军营的这几天,我发现这个长相普通甚至是有些丑陋的少女,不止是长得丑,她的人也一样的拙劣。

只要自己露出一丝骨子里便存在的杀意,她就会毫不犹豫的打晕我,塞上一块脏兮兮的破布。

那次,这个军营里的主帅受了重伤,貌不惊人的少女以一己之力救回了濒临死亡的将军,她不再喂马,成了军营里人人尊敬的神医。

她似乎不满足于神医,她的野心更大,她还想要成为这个国家的将军。

之后她一个人对战了三个身经百战的将军,获得了当主帅的权利。

我很渴望上战场,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知道,在战场上,或许可以找到我失去的记忆。

于是我跟着这个丑陋且有野心的女人一次次上战场杀敌。

与青义国的一战之中,这个丑陋的女人受了重伤,我救她回来,却不允许任何人给她上药。

她是个女人,军中无女医。

但是我没想到,她醒过来,却恬不知耻的褪去外衣,要我给她上药。

明明心里恨不得杀了她,可我依旧做了。

看着这个从来不曾落泪不曾喊疼的女人后背上,居然有那么多条密密麻麻的鞭痕,我承认,我有一瞬间的心疼。

后来啊,仗打得多了,我的记忆便自己复苏了。

我是东傲国的镇国大将军狄晏知。

记忆恢复的那一刻,我毫不犹豫离开了敌国的军营,回到东傲国。

但心底,却是对那个身怀秘密,来历成谜的女人放心不下。

密室里,我抓回无名,严刑拷打他有关于身世的秘密。

有只老鼠闯了进来,想要救走他。

这位暗夜楼背后的主子的医术,与那个丑女人是相差无几的,恍惚之间,我以为我看见了白玉。

之后,月娥公主前来闹事,那个女人过来救人了。

再次相见,我摸不清对这个女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但我却是想弄清楚她究竟是谁,也想一点点揭开藏在她身上的秘密。

月娥公主进入烟雨江南时,我知道她已经死了。

跟我无关。

可我还是鬼使神差的等在将军府的门外,我知道那个女人一定会以为是我杀的她。

但不是我,我不想让她怀疑我,这让我很不舒服。

战场上再遇,她是龙泉国的护国大将军,我是东傲国的镇国大将军,立场不同,注定成不了把酒言欢的挚友。

东傲国的皇上南宫龙跃要我假意兵败,以此来让闻人鹿邑放松警惕,从而将龙泉国收入腹中,成为附属国。

从来不曾打过败仗的我自然是一口回绝,将军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成为别人的战俘。

可是我错了,我高估了自己,我始终对着眼前这个女人下不了杀手。

我明白,我沦陷在了她这里。

但是我不愿意承认。

这是个耻辱。

在军队即将回龙泉国的皇城时,我按照计划离开,去与宰相府联络密谋,以及那位同样有着野心的定安王府的世子。

龙泉国宫变,太子闻人枫登基,一切成定局。

我以为那个女人会在龙泉国辅佐着闻人枫,可她又一次颠覆了我的想象,她辞去官职,不远千里来了我的将军府。

我极力克制自己的感情,但我克制不住。

那一夜,我在树下练了一夜的剑。

就像十几年前,父兄死讯传来,我不眠不休的练剑报仇一样。

同样的心烦意乱,同样的不愿面对。

杨氏欺负她时,我明知道以她的能力可以应付,但我还是出了手,我甚至是想杀光这些人。

祖母拦住了我。

在去龙泉国跟闻人枫说附属国一事时,闻人枫只问了一个问题。

他问那个女人过得好不好。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回答了一句,还活着。

回去东傲国时,唯一的亲人也被人杀了,他们以为我是个只知道杀人的机器,那么我就当个杀人机器好了。

杀光这些背信弃义的人。

狄家世代为东傲国出生入死,到头来,却连一个白发苍苍的断腿老妇都不肯放过。

杀人杀的走火入魔时,来拉我回到岸上的人,居然是那个女人。

之后,东傲国也宫变了。

这个女人随着我出生入死,南征北伐,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我知道,这个女人对我,没有半分的爱意。

或许只是出于某种任务罢了。

那样,我就更不能爱上她。

不然就真的成了她的战俘了。

直到那次庆功宴,醉酒的少女在月色下丑态百出,露出了独属于少女的娇羞。

一时酒意上心头,我动了心。

我辛苦克制了两年多的感情,在那一夜轰然倒塌。

算了,她不爱的话,那就不爱吧。

我爱她,这就足够了。

我无法忍受失去她的痛苦,我宁愿她欺骗着我,只要她还在我的身边,只要她还在。

沦为心爱之人的战俘,又如何?

新婚之夜,我能拿得动二三十斤的长矛利剑,却拿不稳一根不足半斤重的短棍。

那个红盖头,一旦掀开,她就是我的妻子。

最后一战,我想赢了之后解甲归田,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

可能是我这一生杀人无数,不配过普通的生活。

闻人碌挟持了她,我以为我对她并非那么爱,可当刀刃划破她雪白的脖颈,渗出血液时,我慌了。

我丢掉了兵器,我第一次在战场上丢掉了兵器。

一个将军丢掉兵器,就意味着投降,就意味着要兵败。

有了软肋的将军,是无法全心全意投入战争之中的。

闻人碌要我开城投降,他想报仇,他不止想要我死,他还想要整个东傲国跟着一起陪葬。

我看着城内百姓,看着在战场上的将士。

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妻子父母,并非只有我才有爱的人。

我没有选择投降,我选择了与心爱的人共同赴死。

当剑穿透身体的那一刻,我的脑海中关于你的画面一幕幕再次重放。

池锦,我开始后悔,后悔当初疏远你太久,后悔没能珍惜与你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池锦,我虽贵为将军,虽是人们眼中战无不胜的将军,但在你这里,我始终不过是一个战俘,一个手下败将。

我甘愿对你俯首称臣。

哪怕,你至死都不曾爱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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