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北闻言急忙道:“不必,您睡大屋,我们睡小屋。”
徐师父瞧他一眼,只是说道:
“想什么呢?隔壁一张床,这屋两张床,没瞧见吗?”
羿北一愣,急忙朝屋内看去,还真是两张床。
他面上一红,便有些尴尬,笑起来也傻里傻气的。
祈燃笑着握了握他的手,又给这二人倒了一杯。
“师父您再喝点,今个高兴便晚些睡。”
徐师父望着祈燃,寡淡的眸间竟有些泛红。
他说着:“别了,师父醉了,你俩喝吧。”
祈燃咬了咬唇,又跨上了徐师父的胳膊,他笑道:
“那师父唱个曲吧,就唱您最爱的那一首。”
徐师父笑了笑,难得打趣道:
“让师父唱啊?你这付得起票钱吗?”
忽然他又道:
“瞧我这记性,怎会付不起?我们海棠啊,不比当年了。”
话音刚落,徐师父抬眸,指尖轻捻唱了起来。
“花落花飞飞满天,红销香断有谁怜......”
夜深,祈燃喝的醉眼迷离,独留羿北和徐师父是清醒的。
“别喝了。”见祈燃又要倒酒,羿北急忙抢下酒杯。
这位面的祈燃不善饮酒,光喝了这些就醉了。
祈燃皱了皱眉,不满的嘟囔道:“喝,还要喝!”
羿北叹了口气,只好强行抱起祈燃,放到榻上哄了又哄。
不知哄了多久,祈燃终于闭上了眼睛,缓缓陷入沉睡。
羿北一回眸,却见徐师父还坐在那里。
他笑着坐到一旁,又给他倒了一杯。
徐师父不语,却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喝的利落。
他忽然开口:“少帅可要对海棠好些。”
羿北急忙点头:“您放心,羿北此生不负祈燃。”
听他没叫祈海棠,徐师父笑了笑。
他看了一眼昏睡的祈燃,又道:
“海棠这孩子,打小心思就深,瞧着每天都笑,实则那心里苦的很。”
他叹了口气,不知是醉了还是困了,眸间有些泛红。
羿北不语,只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无需多说,他也知祈燃过的不好,无论哪个位面他过的都不好。
好在这里还有徐师父,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徐师父喝的多了,话也多了,他絮絮叨叨说着。
“海棠身子骨弱,遇到风寒便咳嗽,一咳嗽那嗓子便出血。”
“他也不能劳累,都是打小做下的病。”
“那时候我太忙,也无暇顾及这孩子。”
“旁人见我不在,便抢他吃抢他穿,他就默默受着,怕给我惹事儿。”
“大冬天穿着单衣,一饿啊就是好几天。”
“后头才被我发现,但这病算是做下了。”
“那底子也没打好,怎么吃都是这么瘦。”
羿北看了看祈燃,只是说道:“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徐师父点了点头,端起酒又喝了一杯。
“少帅有心了,这以后要是娶了姨娘,也得对他好。”
羿北一愣,急忙摇头:“不娶,羿某一个便够了。”
徐师父瞧他一眼:“海棠为男儿身,无法开枝散叶。”
羿北接话道:“那便不要,有他便好。”
徐师父眼眶一红,忽然问道:“少帅真的愿意?”
羿北用力点头,举起手便发了个毒誓:
“若此生,我羿北生有二心,必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徐师父见他发誓,也没阻拦,他不信这个。
他轻声道:“不必,对他好就成了。”
“这嫁了之后啊,他愿意唱戏您就让他唱,不愿意唱就让他在家伺候您。”
“行了,我回去睡了。”
徐师父说罢,又看了祈燃一眼,眸间越来越红。
他最后一次说道:“不管发生了什么,您都得护着他,定要护住了。”
“这后路啊,我帮他护着,前路您帮他铺着。”
话音刚落,徐师父垂眸,推着那破旧的轮椅,缓缓出了房门。
门被关上,羿北想了半晌,他总觉得徐师父的话有些怪,却思来想去没有头绪。
他放下酒杯,准备明日便同他说说,陈家的事他都知道了,也无需再挂心。
若是还不放心,他便舍了脸面,告诉徐师父自己才是下头的。
若是祈燃愿意便娶了他,不去少帅府安家,他羿北就嫁到这戏园子。
这也不算下嫁,能嫁给他家大小姐那是高嫁,高的都碰不到头。
要不是怕老祖宗托梦抽他,这姓他都敢改,不叫羿北,叫那祈北。
无论嫁娶,他都会护着祈燃,也会护着他唯一的亲人。
任凭那陈二爷手段通天,敢碰他的人,都要拿命来偿。
羿北这般想着,心内没了顾虑,熄了烛火便爬上了床榻。
不是另一个,而是祈燃那个。
羿北脱下外套,刚要将祈燃抱住,这人却忽然醒了。
一句话不说,上来就亲他,手上急切的撕着他的衣服。
羿北急忙道:“别,你师父还在隔壁呢!”
祈燃充耳不闻,直接咬住了羿北的颈子,吻上那喉结辗转反侧。
羿北背脊一麻,急忙压低声音道:“不行,我那后头......”
话未说完,又一次被祈燃吻住。
他知这人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满脑子都是风月。
他口中嘟囔着:“羿北......羿北......”
听祈燃叫他名字,而不是那生硬的少帅。
羿北心内一软,任由他去了,管他后头如何,祈燃高兴他就受着。
他主动脱了衣服,又温柔的去解祈燃的扣子。
谁知这人酒后没耐性,撕拉一声都给撕了。
羿北暗暗叹气,这明日还真不好解释。
他明明是这下头的,但这地上却四处散着祈燃的衣料,一片又一片碎了满地。
一夜春宵,羿北险些咬碎了牙。
他知徐师父就在隔壁,无论如何他都不好意思发出声音。
他不但要顾着自己,还要防备祈燃时不时的调情话。
又是那官人老爷,皆是不入流的风月词。
但最难熬的,当属破晓之际。
这屋热火朝天,隔壁却忽然传来唱词。
唱的是:
“我只为惜惺惺怜同命,不教你陷落污泥遭蹂躏......”
“且收拾起桃李魂,自筑香坟葬落英......”
唱着唱着,便入了尾音,婉转哀戚徒留最后一句。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听着这虚弱的气音,祈燃忽然停下了动作,他愣了半晌猛的坐起。
羿北刚要问,便见他随手拿起一件衣裳,披着就往隔壁跑去。
“师父!!!”
一声嘶吼划破清晨,羿北眸间一凛,也披上衣服踉跄而去。
刚踏入房门,便嗅到一阵血气,祈燃正跪坐在床边,哭的不能自已。
羿北朝上看去,忽而眸间一震。
他见徐师父躺在床上,胸前插着一把破旧的铁剪刀。
他缓步上前,瞧着那惨白的脸,缓缓伸出了手指。
蓦的一抖,这人没了生气。
“师父!!!”
耳畔传来祈燃的哭喊,系统忽然出声:
【祈燃,黑化值+200,目前黑化值440。】
羿北眸间一震,刚要去抱祈燃,却被他一把甩开。
祈燃抬眸看他,低声道:“少帅,您回去吧。”
他恍惚明白,徐师父为何会寻死,他要嫁人了,这是为他斩断后路。
让他放心的嫁,不用再有顾虑,不用在让人抓着把柄。
祈燃神情木讷,只是望着徐师父一言不发。
他有悔,他悔自己为何不告诉师父一切。
告诉师父不必担心陈家,他早已告诉了羿北。
他更悔,为何自己没有发现异常,为何赶来还是慢了一步。
明明就在隔壁,为何他一推门,这人已经断了气。
羿北红着眼眶,唤了一句:“祈燃......”
祈燃依旧不语,只是拿起帕巾,替徐师父清理着血迹。
过了半晌,他才道:“劳烦少帅帮海棠寻几个人,帮我这师傅办个后事。”
羿北闻言,急忙朝外喊去:“赵副官!”
没一会儿,赵副官推门而去,见这光景也愣在了原地。
羿北无需解释,赵副官会意,他没有多问,只是转身离去。
不消片刻,一队人赶来,祈燃已给徐师父换上了干净的衣衫。
他自顾自的说着:“我师父最爱清净,麻烦也寻个清净的墓地。”
“不求依山傍水,有个地方住着便好。”
他的嗓音很平静,平静的令羿北心内发慌。
祈燃抬眸看他,那眸间也淡了几分,他道:
“对不住少帅了,海棠要为师父守孝。”
“这三年之内,若是少帅愿意,便等着。”
“倘若不愿,那你我就此一刀两断。”
“婚丧嫁娶,互不干预。”
未等羿北答话,赵副官冷道:“你这戏子,竟这般无情!”
“嫁不嫁,哪有你愿不愿的份?”
祈燃瞧他一眼,幽幽的开口:
“无情又如何?有情又如何?”
“海棠贱命一条,本就不该望想攀上高枝儿。”
“雀鸟就是雀鸟,永远都做不成那凤凰。”
羿北闻言,心尖猛的一痛,他急忙道:“我等着,我会等着。”
“我羿北此生,非你不娶!”
祈燃心内一震,忽然落了泪,他凄苦一笑又道:
“海棠命不好,小时克了双亲,如今又克死了师父。”
他看向羿北:
“少帅就不怕,克死你?”author_say唱词截取,越剧《红楼梦》黛玉葬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