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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宫。
孙后端详着手上的护甲,已经五十的人一双手却葱白柔嫩的像是少女般,显然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她的下首两边分别坐着司马峻嵘和朝阳,一个脸上洋溢着挡不住的笑意为自己成功了一半的计划而自鸣得意,一个脸上布满忧愁坐立难安。
“儿臣知道这么一点小事根本不能把景绣怎么样,不过就是让她尝尝人言唾弃的滋味而已,给她添添堵,她不好受三弟也会跟着不好受。”司马峻嵘笑道。
孙后点头,“这件事太子做的很好,你父皇应该也很满意,不过千万不能让濬王和濬王妃抓住把柄。”
“母后放心!”司马峻嵘点头,十分自信的道:“办事的人手脚很干净,绝不会留下任何破绽的,蒋进就是景绣害死的,证据确凿景绣无从辩驳。”
孙后点头,不置可否,心里却不以为然,她对景绣了解不多,只是觉得按照司马濬的性格不可能让景绣吃这个亏。
朝阳看着司马峻嵘冷笑道:“那可不一定,皇兄还是不要掉以轻心的好,你和三哥斗了这么多年每次都是得意洋洋自以为赢了三哥可到最后呢?”还不是输的一塌糊涂!
“你!”提起过往,司马峻嵘一阵面红耳赤,也有些气急败坏,意识到皇后在场又不敢和朝阳对着干,便只能压抑着怒火,眼珠一转,意味不明的笑道:“朝阳,皇兄知道你心疼景绣,可她和你不一样,她已经和三弟成亲了是名副其实的濬王妃了,你再怎么想着她,她的心里可半点也没有你,你这是何苦呢?”
他话里的深意朝阳怎么会不明白,她一边因为被他戳到痛处而难过,一边又担心他的话会引起孙后的怀疑,小心翼翼的看向孙后,恰好碰上孙后看过来的视线,眼神是她看不懂的幽深和复杂,心里一跳,她一直都不能确定孙后是否知道她喜欢女子,她深知孙后是一个十分注重礼教十分看重规矩一个十分循规蹈矩的人,一定不会容忍自己是个喜欢女子的怪物。
此刻看着孙后如此幽深复杂的眼神,她觉得母后可能早就已经怀疑了,司马峻嵘这番似是而非的话更加深了母后的怀疑……
她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消孙后的怀疑,但紧张的同时也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自从意识到自己喜欢女子她便一直受着煎熬,一方面不希望被人发现这一点一边又希望让所有人都知道,一方面她觉得自己很可耻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自己无可指摘……在这样种种矛盾的心理之下她已经快疯了。
她最怕最敬最爱的人便是母后,所以她也最在乎母后的看法。
她一直不说话,孙后也一直目光复杂的注视着她。司马峻嵘目光在她们母女脸上转了一圈便起身找了个借口退出去了,到了皇后宫外才轻蔑的一笑。
思绪飘远,大概是两年前吧,他来皇后宫请安,皇后正在午睡,他就打算离开走到御花园的时候无意中听到朝阳和她贴身宫女的谈话,而谈话的内容让他震惊的直接愣在当场,朝阳竟然如一个男子般对那宫女表白,情话绵绵言辞恳切,那宫女当时吓得跪在地上不停得磕头。
他花了好多天才消化这个发现,后来他又见过那个宫女两三次,最后一次见是在皇后宫,她给皇后倒茶时不小心将茶水洒在了皇后的身上被皇后当场吩咐人杖毙了,朝阳跪在地上痛哭求情都没用,眼看着那个宫女在面前活生生的被打死了。从此以后她的性情便也变了很多,比从前清冷寡言了许多。
现在想想,司马峻嵘觉得或许皇后早就知道朝阳喜欢女子,当年应该是故意设法处置那个宫女的也不一定。
他又转头往里看了一眼,便抬脚大步出宫。
耳边反复回响着刚才朝阳说的话,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朝阳说的是事实,这么多年他的确一次都没有赢过司马濬。他要赶快出宫看看司马濬和景绣有什么动静,这次和以往不同,如果不能教训到景绣,不仅皇后就连父皇也会对自己失望的。
云山金矿迟迟不能开采,手里没银子,做很多事情都不方便,经过圆空的筹谋暗中支持他的官员不少,如今只是缺少财力而已。有了雄厚的财力很多事情他才能放开手脚去做。等他登基那天,他才是彻底的赢了司马濬!
司马濬今天下了朝之后就直接回来了,没有去九城兵马司,外面阳光炽烈,蝉声阵阵,屋内放了好几桶冰块可还是收效甚微,暑热难耐,夫妇二人直接穿着薄薄的中衣分别睡在两张躺椅上看书,景绣始终无法静下心来,不时扭头去看他,只见他似乎看得很专心。
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听青铜说司马峻嵘最近一直在找你,不对,是一直在找‘修司’,云山金矿你是如何打算的?”
司马峻嵘这些日子可谓十分的忙碌,一边忙着给她下绊子,一边四处打听“修司”“修堇”兄弟二人的下落,看来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云山的财富了,他从刚回到东旗开始就派人去了云山,没有“修司”出面,他根本没有办法擅自开采金矿,这些日子他为了找“修司”不知道派出去多少人力。
“修司”本是个不存在的人,如何找得到?
司马峻嵘此刻估计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司马濬却仿佛已经忘了自己是云山金矿的所有人,所以她很想知道他是如何打算的。
司马濬见她终于开口,失笑的摇摇头,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到桌子前倒了北冰镇的酸梅汤给她,才再次在刚才的躺椅上坐下。
“暂时没有打算。”司马峻嵘从来就不需要他花心思去应付,反正没有他亲自去云山,没有人可以动的了金矿,“修司”又是个不存在的人,司马峻嵘不管怎么找也只是白费力气而已,他暂时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你最近很忙。”景绣握着杯子,感受着杯身上的清凉,问道:“跟玄一有关?”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到东旗她就觉得司马濬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一样,这种感觉她不喜欢,但是他不说她也不会逼他说,她相信他有不说的理由,只是心里还是避免不了闷闷的。
司马濬端过她手中的杯子放下,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来,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我在查母妃对我下毒的原因,十多年前我就怀疑一些事情了,只是还没来的及调查便失去记忆了。”
景绣问道:“不能告诉我吗?”
司马濬沉默不语,看着她渐渐黯淡下来的眼神心中升起浓浓的愧疚和心疼,不是不想告诉她,只是担心给她带来更多的麻烦和危险。
“对不起!”一只手固定着她的腰,一只手抚摸着她光滑细腻的脸,“我……”
景绣捂住他的嘴,摇头,“没关系,我知道你有不说的原因,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不过要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答应你!”司马濬拉下她的手紧紧的握住,问道:“想知道玄一为什么会在宫里吗?”
景绣摇头,眼中带着好奇。
本来也不打算告诉她的,此刻主动说起便是带了一点补偿的意思也是为了让自己心中对她的愧疚能减轻一点。
“司马峻嵘的母妃并不是普通的宫女,而是玄一的女儿,她的死也不简单,表面上是病死的,其实是皇后害死的。”
景绣十分惊讶,“皇后是为了想将司马峻嵘过继到自己名下?”
就像当初的贤妃一样,自己生不出皇子就想将别人生的皇子过继到自己名下抚养,所以去母夺子。
“不错。”司马濬赞许的点头,她总是一点就通,“玄一原本也是世家子弟,可是后来家族没落了,他又一心修道便彻底离家出走,那个时候他的妻子便已经怀了身孕生下了司马峻嵘的母妃陈玉瑶,因为生计艰难,陈母也病死了,陈玉瑶便进宫了……玄一是几年前才偶然得知自己有一个女儿的,并且也查到司马峻嵘是他的外孙。”
景绣想到之前在南疆的时候他为了让玄一答应救自己醒来用扳倒皇后作为条件,当时还不明白玄一和孙后有什么仇恨,现在倒是完全清楚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司马濬一边说一边注意着她的神情,等她消化了自己的话他才会接着开口,他说:“这件事皇后和司马峻嵘都不知道,我将玄一送到皇后身边,玄一也在皇后面前展现了他的过人之处,皇后便将他留下了,希望他能够助司马峻嵘坐稳太子之位,殊不知,等司马峻嵘的位子稳固之后她便没有价值了。”到时候玄一就会为陈玉瑶报仇了。
“可是,”景绣有些担心,“你放了玄一,他肯定会帮着皇后和司马峻嵘对付你的。”
司马濬不以为意地笑道:“皇后现在还不敢用他,也没告诉司马峻嵘和圆空玄一在她手里,玄一暂时不足为惧。”孙后是个十分谨慎的人,短时间内是不可能重用玄一的。玄一和圆空不同,他只会些歪门左道,寻常事情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景绣还想再说什么,门忽然被推开了。
“你疯了!”
叶寻一脸愤怒的走进来,在耳房中歇息的青霜和如意等人大概是听到了突然的开门声忙跑了过来。
景绣慌忙从司马濬腿上下来,司马濬也站起了身子,将她挡在身后,给了青霜如意一个眼神示意她们给景绣更衣。
景绣从叶寻忽然闯入的惊讶中回过神来,跟着青霜如意去屏风后面穿上外衣。其他几个丫鬟也在司马濬的眼神下重新退了出去。
司马濬走到桌前坐下,指着对面道:“坐!”
叶寻一屁股坐下,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倒水动作蹙眉道:“你放走玄一,司马峻嵘和圆空一旦知道玄一已经不在你的手上他们便会动用印章的!”
司马濬抬眼看他,压低声音道:“你怎么知道印章?”
“清竹师傅告诉我的。”
司马濬点头,刚想开口景绣便已经穿戴整齐从屏风后面出来了,看着叶寻疑惑道:“什么印章?”
叶寻一愣,看来司马濬不仅隐瞒了他印章的存在也隐瞒了绣儿,如果让绣儿知道她随时还有可能陷入昏迷不醒的状态应该会整日不安吧。他若无其事的笑道:“没什么,只是……”
他不擅长撒谎,搜肠刮肚的想找个说法将印章的事含糊过去,却听司马濬的声音响起,“是能让你再次昏迷的印章。”
这话显然是对景绣说的。
叶寻猛的转头看他,为什么一直瞒着现在却要说出来,玄一在皇后手里和在司马峻嵘手里有什么区别,他这不是成心让绣儿不安吗?
他紧张地去看景绣的脸色,果然见景绣怔怔的站在原地仿佛被吓到了一样,她身后的青霜和如意也是错愕不已的神情。
司马濬起身拉起她的手,“别怕,印章已经被我毁了。”
景绣瞬间松了口气,由他牵着走到桌前坐下。
青霜和如意也松了口气,退了出去。
叶寻心里悬着的大石落了下去,看着司马濬疑惑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本是来问蒋进之死是怎么一回事的,青铜对他说刑部官员虽然接了蒋昊的状子但是根本就不敢来濬王府拿人,他们也从来没有审理过类似的案件,在刑部犹豫商量了半天,刑部尚书在半个时辰前进宫请示东旗皇去了,东旗皇一直不待见绣儿,说不定就直接下旨让刑部来抓绣儿了。青铜告诉他不用担心,可他还是忍不住想来问个究竟,走到门口刚准备敲门就听到司马濬说放走了玄一,心里一急就推门进来了。
自从从清竹口中得知圆空身上有一枚印章能让绣儿重新陷入昏迷之后他的心便一直悬着,一直都在计划着怎么样才能找到圆空找到那么印章,心里还在庆幸着还好玄一在司马濬手中,这样圆空也不敢对绣儿轻举妄动。却没想到如今玄一根本就不在他的手中!
听到他说印章已经别他毁了,叶寻心中除了高兴也很好奇,圆空行踪不定,而且功夫深不可测想从他手中夺走印章肯定不容易,他是怎么做到的?
景绣也很好奇,睁着一双澄澈如洗的大眼睛看着司马濬。
司马濬犹豫了一瞬才开口道:“是清竹师傅,是他将印章交给我的。”
景绣和叶寻都没有忽略他瞬间的犹豫,两人相视一眼,景绣便急急地问道:“圆空肯定会将印章妥善保管的,清竹师兄怎么拿到的?”
司马濬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看着她的眼睛道:“他是冒死偷来的,差点丢了命,现在在师父师娘的院子里,他不想让你担心,所以不让我告诉你。”
他说的很缓慢,就是想让她慢慢接受,却没想到还是吓到她了。景绣一听这话就猛地站起了身子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司马濬顾不得穿件外衣便跟了上去,叶寻愣了一会儿才起身也跟上去。
顶着炎炎烈日来到天灵和毒娘子的院子,已经满头大汗了,脸也被晒的发红。
毒娘子见到她这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吓了一跳,不等她开口,景绣便急道:“师娘,清竹师兄呢,他怎么样了?”
毒娘子怔怔地看着她,几天前濬儿带着重伤的清竹过来让他们医治并且嘱咐他们这件事要瞒着绣儿,伺候他们的两个丫鬟嘴巴也严,绣儿是怎么知道的?
司马濬和叶寻一前一后也进来了,毒娘子看着只着中衣的司马濬,指了指正一脸焦急等着她回话的景绣,用眼神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司马濬来到景绣面前道:“我带你去!”
说着便牵着景绣的手往清竹所在的房间去了,叶寻和毒娘子也跟了上去。天灵仰卧在窗前的躺椅上专心致志的看着书,仿佛自始至终都没有察觉到他们几人的到来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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