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星阑兀自笑了笑。
纯师占卜之后,他原只是出于好奇,想要看看自己未来的妻子是何模样,撒骂一族硕果仅存的苗子,与他们金竹又有何不同。
甚至当年在来这里的路上,柴星阑还琢磨着,若是纯师分给自己的这个姑娘不讨喜,他就在外城再找几个漂亮的一并娶了作妾,漏月坪上的纯血族人婚配不得自由,外城的姑娘若是想娶,只要对方同意,那还是没问题的。
岂料这一见便是一生。
露云是个本分的姑娘,对于纯师的安排也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抗拒,这让柴星阑觉得,上天待自己着实不薄。
只是最初那匆匆的几面过后,露云便跟着护砂队离开金竹,出任务去了。
他放心不下,也曾去复园请求竹王准许自己加入护砂队,却遭到了严厉的拒绝,
原本和颜悦色的竹王,当时在听到了自己的这个请求之后突然就沉下了脸,那冰冷的神情有些冷漠,甚至让说话一向都十分大胆直白的柴星阑感到有些恐惧。
他终究没有跟着护砂队一起行动。
也许,比起对露云出任务的那么一点点担心,以及与心上人分别的那点思念,在他的心里,终归是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在那一刻,他是真的以为若是自己坚持,竹王就会要了他的命!
也是自那以后,若非必要,有了什么事情,他宁可去找纯师,也不愿意再多见那拂面春风的笑容下,藏着万丈冰山的金竹王者。
他本能的察觉到,那个看似与先祖多同一样气度宏阔,雅量如海的竹王,远远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相处。
柴星阑走下了空无一人的绣楼,站在门前的空地之上掐指一算,自语道:“纯师说的没错,算算时间,护砂的队伍这会儿是应该回来了才对,”说道这里,他的脸色一变,顿时显得有些难看,“莫不是在路上出了什么问题?”
幽极谷的名头,也不是在所有的地方都好使,很多的正道宗门以及世家就不买那谷幽极的账,历来的护砂队伍都分成了两拨,一波由金竹的人装扮成普通的货商自行运输,另外一波则交由白泉的前江帮。
一份生意却要带两份的货物,就是因为,即便顶着幽极谷这么个庞然大物的头衔,一路上还是有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货物经常会出现一部分丢失的情况。
毕竟在大陆上,有些盗匪就喜欢流窜作案,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就算是幽极谷这样一等一的大势力,在事后想要找到他们的位置也不容易。
还有一些抢货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这货是谁家的,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忌惮之心,一旦双方动起了手,就算是知道也已经晚了,若是不将护砂队伍里的人杀光,对于他们来说才
是极大的后患。
更有那么一些盗匪,即便你报出这批丹砂主人的身份,人家也会觉得你是在扯虎皮,为了保住自己手头的东西,那些被抢的人经常会撒谎说这东西是送给幽极谷的,那东西是送给青玄的,就金竹护砂队这么点寒颤的实力,连一些二流甚至是三流宗门的门下都比不上,开口就说自己是在为魔道第一宗门运送货物,也怪不得别人不愿相信。
正道宗门见了他们那就更不用说,杀人夺货,美其名曰除魔,正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情。
走陆路南下的他们,即便是在黑泽中南部别人的地界上,也没有几个势力会畏惧那所谓的幽极谷,他们的林熙真大人那可是曾经以一人之力覆灭一国的存在,在黑泽,幽极谷那些前来生事的魔头,几千年下来,死掉的不知凡几,那谷幽极还不是屁也没有放一个?
正当此时,柴星阑的耳朵一动,回头便看见了经由小路并肩而行,走到了绣楼边上的竹王和彦茜公主。
见到柴星阑之后,彦茜原想直接走掉,原本他们是在路上,而柴星阑则是站在绣楼外面的空地上,武米和洛举的人已经到了,正事儿要紧。
但竹王却似乎完全不及,直接就停下了脚步。
挽着父亲胳膊的彦茜也只能跟着停下了脚步,远远的对着站在另一头的柴星阑点了点头。
若给柴星阑这些日子里排一个最想见到的名单和最不想见到的名单,前一个名单的第一位上,定然是撒骂遗族露云的名字,而后一个名单的第一位,就是眼前的这位金竹王者。
那一日,虽然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表情,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一个挥之不去的恐怖阴影,午夜梦回之际,他都偶尔会梦到单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把他高高的提起,扭断脖子之后,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虽只是梦,柴星阑却觉得,未必不可能成为现实。
他的感觉一向很准,平日里和颜悦色极好相处的人,若是在看似不经意间对你露出了他的獠牙,如果你确信自己斗不过他,那就唯有老实乖巧些,不要做什么他不喜欢的事情,事后敬而远之,能不见面就不要再见。
又是那温煦柔和如春日暖阳般的笑容,柴星阑的心里却不再温暖,反倒胆战心惊有如置身幽冥鬼蜮,裸立数九寒天。
愣了一下之后,柴星阑立即小跑着过去,单膝跪地,躬身抱拳,“竹王,彦茜公主。”
竹王笑意温醇,松开了女儿挎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弯腰扶住了柴星阑的双臂,“星阑不必拘礼,快快起来!”
不等那竹王吃力,柴星阑便赶忙站了起来,虽然强行忍着,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来,他还是很怕那中年男子察觉到自己双臂
上的颤抖。
“谢竹王。”
竹王的眼底有一抹异样的神采一闪而过,并肩而立的彦茜以及不敢抬头与之对视的柴星阑都没有能够察觉到。
父王这么莫名其妙的停下来虽然让她有些不明就里,但彦茜还是很快就找到了话头,笑道:“小柴柴呀小柴柴,你这巴巴的等在绣楼的门口,看来是真的非常喜欢我们的露云妹妹呀,也对哦,露云妹妹那么乖巧可人,连我见了都喜欢,谁还能不喜欢她呢?纯师傅就是纯师傅,这几千年来,他的【傩卜】就从来都没有出过差错!”
比起竹王,对于彦茜这位公主,柴星阑的态度就要随意的多,这位公主虽然年岁长他一些,也有些手腕,性格却是颇为善良,亦好相处,漏月坪上的纯血族人,怕纯师的有,怕军都的有很多,怕竹王的也有,唯独怕公主的,那是一个都没有。
“可不是嘛!”竹王轻笑道:“这小子前一段时间还曾去复园求过我,说是要跟着那护砂队一起南下,我当时就知道了他的心思,只是啊,”竹王慈祥的揉了揉柴星阑的脑袋,道:“你这个族中独一无二的灵酒匠,对于我们来说是不可或缺的,那批珍贵的丹砂可以丢,甚至必要的时候,护砂队的人也可以死,”中年男子直视着柴星阑的双眼,语重心长地道:“你这个灵酒匠,绝对不能有事。这一点,你现在也许不清楚,但只要你好好的活着,等到了时候,你就一切都会明白了!”
柴星阑似懂非懂,不明就里地点了点头,心中那一丝对于竹王的恐惧似乎消减了些,又似乎在无形之中变得更加深邃了。
他迷茫的笑了笑,想要问露云的消息,不知为何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只得避重就轻,转头对着彦茜公主抱怨道:“茜茜姐,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叫我小柴柴,小时候也就算了,你看现在我都这么大了,‘小柴柴’这么难听的名字,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叫狗呢!”
彦茜伸手在柴星阑的脸上结结实实的捏了一下,笑骂道:“‘小柴柴’我觉得很好听呀,多可爱的名字,怎么能改呢?嗯,顶多,姐姐以后不在人多的时候这么叫你,怎么样?”
“那…好吧!”柴星阑耷拉着一张脸,勉为其难的道,“竹王和茜茜姐应该是有事情要做吧,那星阑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就转身逃也似的想要离开。
“等一等!”
竹王的声音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柴星阑的肩膀上,让他原本将要迈出去的步子一下子就定在了原地。
柴星阑讨好似的干笑了两声,无奈地转过了身来。
竹王笑道:“整日里种树酿酒想必也闷得慌,武米和洛举的人来了,你且跟在后头,随我们去见见那武王和
洛王。”
这一次,就连竹王身边的彦茜公主也不由得皱了皱眉,柴星阑这么一个匠官,打打杀杀的事情与他们这些生产官员原就没有什么关系,叫他去,待会儿打起来,万一伤到或者死了,那可怎么是好?
这小子的修为虽然还不错,彦茜深知,那都是他和自己酿造的灵酒硬生生堆积上来的境界,这小子从来就没与什么人打过架,练起族里给纯血族人分发的战技来,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心不在焉,遇到个元丹中期八成都够呛,待在身边去见那武王和洛王,这不是添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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