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神出窍之术载于《云笈七笺》,作为道家正统法诀,是每一个青玄内门弟子入门之后的必学之术,早在生虚境,元神尚未诞生之时,这门法诀就已经被姜宁背的滚瓜烂熟。
星极境元神修成之后,姜宁也曾在绝对安全的小天地中尝试过多次。
寻常的元神出窍,并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法门,只待修者生出元神,便可自如地离开体神游四方。
所以,记载于《云笈七笺》之上的法门,显然是有它的独特之处的,否则也不必浪费笔墨,专门留下这么一章《魂篇》。
道家常认为,人有三魂七魄。
更有言:“人生始化曰魄。”
简单的来说,附形之灵为魄,附气之神为魂。
魄,乃是人之形体骨,一般况之下,是无法离体出窍的,气魄离体,无疑就意味着**的死亡。
所以,一般意义上的元神出窍,指的乃是三魂离体。
人之三魂,分为天魂,地魂,以及命魂。
也即是太清阳和之胎光,五行变化之爽灵,以及五杂之幽精。
三魂离体之后,修者的本体便只剩下的的本能,虽然真元气血以及**的修为尚在,但也只留下了自我防卫的本能而已,战斗能力还是会大打折扣,总的来说,神游天外这种事,若不能在绝对安全的况下实施,还是相当危险的。
最关键的一点是,在这样的况之下,修者的全然失去了自我意识,根本无法主动的保护别人。
但魂篇就给了姜宁另一种可能。
爽灵主五行,幽精作为命魂则主六,离开体的意义皆不大。
五行修为以及精血的力量,离开了**之后皆无法使用,反倒不如留在**之中,一来可以保留一部分的意识,二来可以灵活地cāo)纵真元和血气进行更为复杂的战斗。
而《云笈七笺》的魂篇中,就专门记载了这样的一篇将三魂分离,只留胎光一魂出窍的法诀。
天魂胎光,最为三魂之中的主神,人的主意识,有七成都蕴含在其中,也就是说,元神七成的力量都蕴含在这一道魂灵之中。
更因为出窍的时候离开了浊的爽灵和幽精,遨游太虚之时,虽然损失了三成的力量,却显得更加轻快,灵动。
总得来说,胎光出窍,比起元神完全出窍,算是利大于弊。
毕竟**之中还保留着一部分的意识,虽然大部分的时候,胎光不返,意识便不苏醒,但在危急时刻,那一部分的意识,对于保护和边之人的安全,就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姜宁之所以敢如此放心的神游漏月坪,就是因为他清楚,一旦有人对绣楼发难,隐藏在泥丸宫中的深层意识就会苏醒,二魂七魄的他,已经
保留了本体将近八成的战斗力。
竹王此时在漏月坪上,而他自己也在往那边去。
而在这金竹之中,除了那个竹王之外,金竹其余的人,根本无法威胁到拥有八成战力的自己。
至于这天魂胎光,掌控的本就是太清阳和之气,与其他二魂分离之后,速度反而快若瞬移,即便遇到了什么危险,也可以迅速逃遁,不用担心有什么人能追得上,毕竟这绣楼距离那漏月坪也就几十里地的路程,对于元神来说,费些力量,速度全开的况下,回归本体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事罢了。
之所以元神出窍,是因为复园之内有着隔绝灵影感知的结界,姜宁的感知虽然很强,但那竹王毕竟是实打实的地器高手,即使自己拥有着五十万里的感知范围,大境界上的差距还是让他无法凭借灵影感知到对方的任何一丝信息。
所以,姜宁便决定趁着夜色元神出窍,去探探那复园的虚实。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上,那就是星力进阶之时生成的九层小塔。
经过这段时间的研究,姜宁又发现了那小塔的另一个功用。
那就是,当元神处在小塔之内的时候,灵魂之力会完全被封闭,不会有一丝一毫地泄露出来。
这也是当时他上船的时候,所有人都无法探查到他的真正修为,而只单纯的以为他是以为凝血境的原因之一。
白色雾气并不能时时刻刻遮掩体,毕竟大多数时候,他还是要与别人近距离接触的,白色雾气可以内行覆盖在肌经脉之上,但在泥丸宫中,姜宁却无法这样做,倒不是这样一来别人会看出来,而是因为那雾气敌我不分,一旦进入到识海之中,非但别人无法看清楚他真实况,就连姜宁自己的元神也无法穿透雾气感知到外界。
这样一来,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九层小塔就不同,元神进入小塔之后,非但可以自如得感知外界,而且外人还探查不到自己的存在,对于姜宁来说十分的便利,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元神之力的输出,会比在小塔之外时困难许多。
但对于此刻的姜宁来说,探查个消息而已,又不是去漏月坪上找那竹王来一场元神之力的对决,消耗本就不大,再加上他足以与天纹高手媲美的元神,即便真的被那竹王发现了,他也不必太过畏惧,即便只有七成,那也比寻常的地器高手元神强横许多倍了。
元神加速来到漏月坪上,刚刚进入复园,姜宁就隐隐约约地察觉到这里有些不对劲,可真个仔细去看,却反倒又瞧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这不让他有些无奈。
心中却隐隐约约因此生出了一种熟悉的不妙之感。
强行压下这种感觉,姜
宁的胎光元神顺着园中的小径层层深入,很快就来到了那冬园之外。
此时,零零星星的言语声从那冬园之中传来。
姜宁知道自己不能再往前走了,虽然他自信有着九层小塔在,即便站在那竹王的对面,对方也不一定能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但,元神出窍虽然无法被对方的元神或者灵影感知到,但若是暴露在直观的视野之下,还是会被人家直接看到的。
即便这样一来,那竹王无法判断自己境界如何,但看到了就是看到了,一个元神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指望那竹王会视而不见或者放过自己,那是别想了。
姜宁索站在了那假山的后面,找了个相对隐蔽的角落,借着月色,靠着冬园周边冰冷的山石,安安静静地听了起来。
当下就有一个好听的女声言道:“我已经吩咐了护砂队的李可,要他在半路设法将那露云设法除掉,期间他也曾派人来信说,露云已经坐在马车之上掉下了万丈高崖,绝无生还之理……”
那女声还未说完,姜宁便听到又一中年男子的声音略显不耐烦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真是一群废物,算那李可好运,死在了外头,便是能回来,单这一条,我就要他在水牢之中好好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东园之中,彦茜有些诧异地走到了竹王的前,颇为担心地生出小手摸了摸父亲的额头,皱眉道:“爹爹,你那心法是真的不能再修炼了,你不觉得自己最近的脾气已经越来越暴躁了吗?几的光景,漏月坪上已经死了四个下人,都是因为小事被您下令处死的,就拿这李可来说,也不过就是事没有办好而已,虽有罪,却也不止于此,以前的您,可不会这样随随便便就发如此雷霆盛怒!那心法虽然厉害,却已经极大地影响到了您的判断力和格,罢手吧父亲,如今武米,洛举覆灭在即,我们的大仇也算得报,修为之事,您如今进入地器,寿元大涨,大可不必急于一时。”
此言一出,那中年男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最近的况确实有些异常,原本漆黑而且晦暗的眸子陡然间闪过一丝亮光,脸上的神色却突然变得无比的疲倦,仿佛潜藏在体之中的本真觉醒对如今的他来说已经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他轻声低语,说话的力道骤然间显得有气无力。
竹王用右手扶着鬓角,微微呼吸着冬园冰冷的空气,“你说的没错,这段时间,我总觉得神智有些恍惚,脾气时好时坏,有时候好像自己完全变了个人一样,这心法,确实有必要停一下了。”
彦茜见状顿时大喜,随即坐在了父亲的边,难得父亲彻底的清醒,虽然对方当下很疲倦,但关于金竹的许多
事,彦茜还是想多问一问。
“那,露云还有那个外来者,我们到底该如何处置?柴星阑已经与他们在绣楼打过了照面,过一会儿想必就要到了,我该如何应对?”
此时此刻,竹王的眸子中晦暗与明亮在短时间内数次交替,终究还是那竹王的本真占了上风,只是他的神色开始显得愈发地倦怠。
只听那竹王低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露云死吗?”
彦茜公主摇了摇头,事实上,这也是一件令他极为困惑的事,撒骂已灭,其圣器青铜匙也落在了竹王的手中,露云一个弱女子,在有意识地控制之下,几近于零,对于金竹来说可谓是一点威胁都没有,甚至退一步来说,露云是那柴星阑极为喜欢的女人,而且柴星阑对于族中的人口繁衍又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她活着,对于促进竹王与柴星阑之间的关系,并借此控制对方都有着极大的好处。
竹王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撒骂的事终究是我在背后做的手脚,金竹的一众臣匠皆知,虽然我不担心他们会说出来,但那在城门战斗时说的话,柴星阑那小子无疑也听见了,依他的聪明劲儿,即便此时没有意识到,恐怕往后也会想明白的,那小子畏惧于我,当下自然不敢把听到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于露云,甚至还会有心地帮我瞒着。”
“可一旦二人成婚,天长久,夫妻分渐深,他会不会一时动,将这件事说出来,就不好确定了。”
“这,还只是其一。”
“还有什么?”彦茜道。
这样的事,她自然也想过,但即便露云对竹王心怀恨意,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做什么呢?吹枕边风,让柴星阑于金竹决裂?以那小子怕死的德行,只怕到时候选择忍痛割休了露云甚至杀了她,也断然不敢违抗竹王。
所以,对彦茜来说,若只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就要杀掉露云,是不够充分的,甚至在她的心里,露云并没有什么错,杀了她反倒会有一丝挥之不去的负疚感,也正是因此,在得知对方居然活着归来之时,善良的彦茜公主反倒暗自松了一口气。
竹王探出手去,轻轻地拍在了女儿的肩上,勉强一笑,过后便突然没头没脑地道:“你呀,还是太小看了那白若轩。”
“白若轩?”彦茜公主在自己的脑海中不断地搜索着这个名字,良久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您是说,露云那死去的父亲?”
“哼,父亲?”竹王不屑地笑道:“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是父亲,那他自己的亲生女儿,为什么不叫白露云,而只是叫露云,却没有姓?”
彦茜闻言便是一怔。
此时此刻,躲在假山后面的姜宁也是愣了一下。
同样的问题
,他也曾在楼船的楼顶稳过露云,露云只说不知,说她生来便没有姓。
当时他就觉得这个回答很奇怪,即便你当时年纪太小,记不清父亲的样子,但金竹的人总该是认识他的,怎会不知道他姓什么?
所以,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就只有一种可能。
露云与自己的父亲,原本就不是一个姓!
冬园之中的彦茜此时显然也是想到了这样的可能,掩嘴惊道:“莫非,莫非她是?”
“没错!”竹王笑道:“露云原本就不是那白若轩的亲生女儿,而是撒骂的王族后裔,她不是没有姓,而是姓乔!”
彦茜心中此时的震惊已经平复了一些,当即便道:“这种事,露云她自己想来并不知道吧?”
“她当然不知道,”竹王冷笑,“她若是知道,当年白若轩就不可能成功地骗过我,而我也绝对不会答应他的要求。那乔默生老儿,一早就将自己的女儿与那白若轩调换,叫我在短时间内查不出丝毫破绽,临了临了,还玩了一手偷天换,要不是这些年,露云的面容渐而与那老儿有了几分相似,青铜匙又对她起了反应,我还真就给那老家伙给蒙骗了!”
“原来如此。”彦茜恍然大悟。
竹王接着道:“那老儿打的一手好算盘,他吃准了没有撒骂血脉,无人可以使用青铜匙,即便交给我,也不过是替自己的女儿代为保管,等她成年之后,撒骂血脉彻底的形,早晚会感知到青铜匙的存在,到时候圣器认主,还是会回到她的手中。”
冷笑一声,那竹王又道:“只可惜,他万万没能想到,这些圣器在旁人手中虽然无用,我却在莕人洞中,得到了破解的办法!”
说着,他的手中就有四件圣器同时出现。
第一件乃是金竹自己的圣器金竹圣剑,第二件是撒骂的青铜匙,第三件是武米的方印,第四件则是洛举的金剑。
四族圣器,除了金竹圣剑乃是多同后裔方能使用之外,余者皆需要三族的纯血后裔方能cāo)纵,可如今除了竹剑之外,没有三族血脉的竹王,却能够信意地cāo)纵其余的三件圣器为己所用。
这无疑是一件令人难以想象的事。
但看到这一幕的彦茜却没有多么开心,因为她清楚地看到,除了竹剑之外,其余的三件圣器之上,皆有黑色的符文流转,显然,催动那三件圣器的法门,也与那黑色的符文有关。
刚刚答应她不再动用那符文心法的竹王,此时已然又违背了自己的诺言。
彦茜几乎是瞬间就低头看向竹王的眼睛,却见那双方才还是透亮的眸子,不知何时,已然又一次晦暗了下去。
她隐隐觉得,此时此刻,与自己说话的中年男人,已经不再是他的父
亲,而是一个不知来自何方,更不知将带着金竹去往何处的陌生魂灵。
彦茜还想再说些什么,那竹王却却陡然抬起头来,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轻声道:“柴星阑来了。”
夜晚的复园鬼气森森,即使有元丹在,感知范围还不算小,但走过重重廊道,穿过假山植物的时候,柴星阑还是莫名地觉得脊背发寒。
他本就胆子小,这复园更在冥冥之中给他一股冷的感觉,若不是此时怒气正盛,无形之中壮了些胆气,他早就离开,回自己的住处去了。
但是今夜,无论如何,他都要露云那激àn)人和那外族的男人去死。
城门一战之后,他已经清楚地知道了自己对于金竹的重要,他相信,不管是出于那一件事,还是因为自己,竹王都会欣然答应自己的要求!
远远地在园子外站定,柴星阑深深地呼吸一口,随即弯腰拱手,提起一道真气,毕恭毕敬地道:“柴星阑求见竹王!”
远处的假山之后,姜宁的胎光元神一闪而逝,绣楼之中,他的本体则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黑夜中,因为与心仪之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露云,突然察觉到了躺椅摇晃发出的一丝声响,紧接着,阳台之上传来了姜宁冰冷的叹息之声。
“哎,又要杀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