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安分不清楚这里什么鱼吃肉什么鱼吃草,可是那鱼户却是清楚的。
既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办事的效率就加快了很多。
大约在之后的半个时辰里面,那鱼户熟练地进行着杀鱼,剖鱼,取出胃肠的操作,动作越来越快,是越来越娴熟。
而心中有疑虑的顾子安也没有闲着。
平日里与干净的冰块儿和果蔬打交道的他,当下强忍着心中已经身体上强烈的不适,用鱼户交给他的方法,将那些鱼儿的胃肠都小心翼翼地割开,一个接着一个地翻找着。
随着事情的进行,就连那鱼户都有些疑惑了。
别人查案,查的都是作案手法,作案工具,作案时间,受害者的特征,地点,踪迹之流,而眼下这个人,却是盯着一堆早已入了鱼腹的人肉死活不放,即便是他,看的次数多了,心中当下也有些瘆得慌。
人肉啊,那可都是人肉啊。
虽然如今入了鱼腹之中,取出来的那些零星的肉块儿看着就与那屠户摊子上的猪肉相差无几,但是,毕竟心底清楚这是人肉,那场面瞧着也是让人心有余悸啊。
可那天天杀鱼卖肉的鱼户又怎知道,顾子安心中的害怕一点儿也不比他少,亲自动手取肉的他,甚至觉得自己今夜回去,之怕是即便能够睡着,也会做上一两个噩梦。
但他是个较真儿的人,凡事,尤其是于祁芙的安危有关的事情,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他将寝食难安。
顾子安找啊找,找阿找,一连找了几十条鱼的肠胃,翻到出来的,也就只是一些什么都看不出来的鱼肉和寻常的鱼食,从头到尾,都并没有他想象之中的那种东西出现。
这让他方才极度紧张的心情,当下倒是稍稍地安定了一些。
但是一颗提起的心,却依旧没有办法全然放松下来。
随着动作愈发的熟悉,对于鱼血还有脏腑的忍耐能力逐渐加强,对于当下这个脏乱臭的环境的逐渐适应,顾子安加快了速度,不断地搜肠刮肚地寻找着,一边寻找,一边又矛盾地希冀着,自己想象中的那种东西,一定不要出现。
但是有些时候,这个世界往往就是那样的。
你越是害怕什么事情发生,它就越是会发生在你的面前。
鱼户捞出来的食肉鱼的肚肠已经被解剖的差不多了,眼看再有几个,就要检查完了。
但是当顾子安打开下一个鱼儿肠胃,将里面的东西统统倒出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枚青色的小点。
那女人血肉终究实在鱼儿的腹中经过了三个多时辰的光景,被皮肉被咬开,被水浸泡,又在肠胃里面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消化,已经不能完完全全地呈现出一个人皮肤的模样,但是,仅仅是看到了那一个青
色的小点,顾子安就感觉自己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寻常的彩墨,在水中浸泡如此之久必然会掉色,更不用说被鱼儿吃下之后,又在胃肠之中经历了将近三个时辰的时间,即便颜色还能有所存留,也必然会褪色,暗淡许多,但是自己眼前的这一点青色,却是鲜艳得犹如活物,仿佛鱼儿肠胃之内的消化液,对它完全不能产生哪怕是一点的影响。
这样的彩墨,在凡人们的坊市里,能够出现的次数,就是少之又少的。
偏生此时又在那死去的女人被吃下的血肉之中发现,由不得顾子安不怀疑,这一切,都与那个贩卖彩墨和纹针的道人有关。
他在剩余的血肉之中不断地翻找,希冀着这只是一个意外,这一点青色,也许只是恰巧没有被消化呢?
但是很快他就失望了。
随着他继续的翻找,同样一只鱼儿的肠胃之中,接连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青色小点,有一些黏连着血肉的皮肤,竟然还因为彩墨的关系,并没有全然被那鱼儿消化掉。
青色,一如昨日在祁芙和莨菪眉心看到的青色,妖艳,美丽,而又诡异。
顾子安的心里,这一刻冷冷的,空空的,只觉得有些可以预见的可怕事情眼看就要发生,自己却是完全无能为力。
修者,亦或者说是所谓的仙人,是他们这些凡人断然无法抗衡的存在。
对方既然连乔家家主乔冯涧的夫人也敢下手,那么,只要他不是一个笨蛋,那么那个幕后黑手的实力,只怕十有**都不在那生虚境界的乔冯涧之下。
他顾子安区区一个铸魄,连凝血境的存在都惹不起,究竟该怎么样,才能阻止那件眼看就要发生,甚或是就在他翻找鱼腹的当下,就已然在发生的事情?
不知怎的,顾子安突然觉得背后一凉,似乎是有什么人在看着自己。
本能地回过头去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穿着破旧道袍,背着麻布行囊,头发乱糟糟,一个放浪形骸的道人,就远远地站在那鱼肉铺子的外头,冲着他轻轻地笑了笑。
顾子安正想去追,心中却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惧,脚下就仿佛是被万年寒冰冻在了地上一样,想要迈开腿,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心中有一个无比真实的声音,那是自己的声音,在不断地告诉他,不要追,不要追,你若是不追,祁芙也许会死,但你若是追了,可能不单单祁芙会死,就连你自己,也一样难逃一死。
再说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家主的夫人也纹了青花,这个问题,迟早也是他乔冯涧要去解决的问题,不如自己什么都不要做,明哲保身,等着家主与那人碰碰,说不定问题就解决了呢?
但是他的情感又告诉他,乔冯涧也不一
定是那道人的对手,而且夫人纹青花的时间实在祁芙之后,若是等着家主出手,只怕到时候那丫头的尸体都冷了。
顾子安就定定的站在那里,想着这些年来与那丫头之间的点点滴滴,起初只是父母之命,家主之言,到了现在,那女孩儿的存在,对于自己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去茅房一样,已经成了生活之中不可或缺的一个部分。
若是没了她,自己活着,活在这个空荡荡的世间,还有意义吗?
顾子安如此问自己。
他知道,答案是没有。
所以他定了定神,压抑住心中的恐惧,举步朝着那道人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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