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7章司马孤军悬于邺
像破冰前的消融,也可能是火药点燃前的冷静。
司马懿十分淡定,一面收整邺城内的兵马,一面则连发几封密信出去。
若说隔空交手,也就只有司马懿有这个才能,能够与郭嘉硬刚了。与其说是硬刚,更不如说是豪赌。司马懿其实想的很明白,如果赌赢了,一切值得,将有很大的利益回报,如果输了,败的是吕氏父女,他大不了是看着徐州兵马解体。
可是这个赌局能不赌吗?!必须得赌。押上所有,全部梭哈。否则,必要中郭嘉的计。郭嘉现在是慢悠悠的,他采取的不是蚕食之计,而是,慢慢的等待着机会,一出手就击中徐州的要害。
而司马懿的反击,必须要快,极快的出手。否则,他是很难赢的!
双拳难敌四手,程昱明显是要紧咬他不放,如果这个时候他又要去疾速的攻击袁氏集团的话,程昱很可能在他料不到的时候出手。与其如此,不如转移视野,一击必中!
信连发出以后,虎威军留下的人中显然有极忧虑的情况,司马懿自然是要安抚的。因此出了营帐,召集了参将以上的将领,道:“主公去救女公子,虽带走了大部人马,汝等留下的虽不多,然而让我们做剩下的事,足够了。我希望你们能够齐心,安心做好我所交代的事情,静等与主公汇合之日!”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像是与吕布分离领兵,是早有计划的事情呢?!
司马懿也的确是有这方面的引导。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很纠结,欲言又止。
“有什么要问的,问吧。”司马懿知道要为他们解惑。
“敢问军师,今日之事,可在军师计划以内?!”一战将上前道:“女公子之信可为真?!”
司马懿并不否认,一口承认道:“是,这些,都在懿计划以内。主公的性情,汝等也知。当日接到这封信,尽管我心中疑虑重重,也不能找出直接的证据,证明这封信为假,毕竟我军与女公子相隔千里,女公子无法亲口说这是假的。然而主公的性情我等皆知,若知此信在,绝不会顾及真假,而执意离开这里,去救女公子。甚至会丝毫不顾及当时的四方盟友关系与目标。那个时候,谁能劝得住他,大局为重?!”
“我只能毁了信,并且,取了邺城,等到现在。此事被叫破,主公如果不出所料,什么也没问清,就往那边去了,幸而我已有所准备,叫跟去了大部人马,不至慌乱,不至于半路被人劫杀,另还安排了人马接应,并叫人去奇袭许都,逼迫用此计之人,不得不投鼠忌器,至少能换来主公一点反应的时间……”司马懿道:“主公他这个性情,我再解释,他也不会听的,这个误解,也只能等到与主公汇合之时再解释了……”
这么一说,当然也对,但那战将还是再问道:“可女公子的信的确有许久未至,是否是军师太武断了,这封信也许是真的呢!”
司马懿道:“你们还不了解女公子吗?!其性情何等倔犟坚韧,此事为真,她只会自己设法破局,绝不会来信求救。既便是要求救,去往彭城的信都比到这里来的快。女公子至于叫主公担心,并打断当初她亲自设下的布谋?!”
诸将听了,若有所思。的确,以吕娴的性格,的确不可能。
“我也迟疑过,并且向彭城求证过,彭城并未异向,也就是说,女公子完全无信到那里去,却偏往这里来信,那么,针对的就是主公。”司马懿道:“若是女公子有事,高顺将军岂能束手旁观?!早已经接到信了。”
诸将一怔,道:“所以此事,他们算计的是主公?!”
顿时都急了,道:“军师,纵然主公有所针对,也并非是有意针对军师,纵有冒犯,还请军师切勿生怒,既知主公有险,军师不如跟随主公而去罢。末将等是怕主公莽撞,落入陷阱。”
毕竟吕布是连司马懿的解释的话都听不进去,如今一意孤行要去救,一急一纵之间,极易被那有心人算计!
司马懿道:“我知汝等惦记着主公的安危。然而,留在此处,我等还有更大的事情要做。”
“还能有什么比主公更重要的事情?!”众将急了。
司马懿笑了一下,看着他们,道:“忘了离徐州之前,女公子曾言矣?!我等来此,是为何?!”
众将面露惭色,他们只是担忧吕布有闪失。
司马懿当然知道他们所虑,便道:“只有我们在此处,才能分去主公的压力,分担一些兵马的压力,否则俱都跟着主公,敌军目标一致,反而不利。”
众将虽然能懂,也理解,可依旧很担心吕布。因为他们太了解吕布了。他一遇到担忧的事情本身,就根本不怎么动脑子,一意孤行。若用吕娴之事诱他,恐怕……会有生死之祸。
他们十分不解,到底有多大的事情,能让司马懿弃吕布而固执的守在这里不走呢?!
莫非是生吕布的气了吗?!
一时想劝,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因为他们同样知道,司马懿是说一不二的人。
以往他虽与吕布偶有不和,但大多数是和谐的,不像现在,主公走了,军师又说一不二,搞的他们有点分裂,现在真的不知道该听谁的。是直接不管军师,去寻吕布,还是劝军师去跟吕布。或者是干脆听军师调遣,无条件的信任他……?
不知道啊!
他们露出茫然和慌乱的神情,脸上还有焦虑。哪怕是在最急的战场上,都不至于如此。所以将相不和,搞的底下人也是够够的。
“背后出此计之人,用尽了心神,极力要促成此事成立,甚至设法切断了女公子与我们的书信来往,营造出一种逼真的效果。是用了很多心力了。不然不至于连女公子的一封信都没来。让主公心忧成真……”司马懿道:“这就是他们的聪明之处了。然而,要破此计,不在于被迫卷入其中。越是跟着他的调子走,只会越陷越深。而主公要破此局,必须要主动。眼下主公是落入陷阱无疑。而汝等也要去吗?!”
司马懿眼神锐利,道:“焉知破局之策,在于背道而驰,围魏救赵!倘跟着敌方的陷阱,于事无补……”
众将一听,颇为惭愧,忙虚心道:“军师可是已有计于心?!”
司马懿道:“……自从接到信以来,懿日夜盘算,你们说怎么会没有计?!”
众将心稍安。
司马懿道:“倘汝等不信于我,现在便可领部下兵马离开邺城去追主公。若信我,便留下,不得置疑我下的每一步军令,上令下达,方能有大成。如何选择,端看尔等!”
众将只略迟疑一步,见司马懿信誓旦旦,再加上早就认可了他的威严和能力,因此便都正色道:“末将等听从军师调令,绝无不从!还望军师能够尽快完成此间之事,与主公汇合!”
司马懿点首,扶起众将,道:“我与你们的忠心是一样的。若非此间之事事关重大,我又何必赌呢?!愿上天佑我徐州军,能够破危局,尽快与主公汇合!”
司马懿的威望与人品与人格在这件事情上,也的确是得到了回报和信任。至少他寥寥几语,已是安抚住了剩下的兵马,还有留下的战将的人心。他们也不是没有迟疑和疑惑。可依旧愿意无条件的相信司马懿。这些全是这些日子以来的积累的信任。
若是别的兵马,只怕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情的。
在闹掰以后,还能保持这样信任的可能,几乎是不可能。而这成立的条件是,吕布是个特殊的主公。而司马懿向来也是深得众将的信任。觉得他不背叛吕布。
而都不背叛,才是这信任的真正基石。
司马懿营造出的不得已的隐瞒,也都没人再继续追究。或者说是这样细究下去了。
别人的营中,若出这样的事,小人言论早已尘嚣烟上。司马懿也早被言杀……
而司马懿愿意赌这一把,又何尝不是基于虎威军是一个特殊的兵种!
众将很快就出去了。
司马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提醒自己,千万别自负的以为自己是可以操控人心的高手。因为,有这一切的根基,并不是因为他,而是他们对于吕布的信任和忠心。倘他自以为是自己促成的这一切,就大错特错了。这才是对他而言,更深的陷阱。
虎威军,总归是特殊的。特殊在强大,特殊在信任吕布,效忠吕布。所以他为虎威军的军师,虽然行事也极端,但也很快令诸将毫不迟疑。
这种威望,并不是他一个人所取得的。或者说,更多的赋与他这种权力的,恰恰是军师这个身份。而并非是司马懿这个人。
他得时时清醒,才不会落入陷阱。为此,他需要时时警惕,才不会自以为是这番威望是属于司马懿个人的。
高览与淳于琼原以为,吕布军中这番大变故,邺城一定会乱。不料去观察的时候却发现,余下的兵马,却又很快井井有条,秩序井然了。
这二人更是一头雾水,对视一眼,淳于琼道:“……莫非吕布出走,是故意作出的姿态?!虎威军原本就有这个计划?!”
高览也不能下这个决断,一般而言这样闹翻了,是肯定是要乱一番的,可却完全没有,这不奇怪吗?!
高览哪怕再多的迟疑,也还是道:“此时邺城空虚是事实,淳于将军,要不要攻打?!我军眼下兵力占优势。”
淳于琼道:“姑可一试。”
二人对视一眼,有点默契于心,便作出一副要攻打邺城的模样来。压力来自于内心。至少在兵马上的势微压力在吕布走后减少不少。
然而,正在他们作出一副准备攻城的样子的时候,马腾率着西凉兵又回来了!
二人没有阻拦,看着他率着几千人又进了邺城去,心中越发的迟疑。马腾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跟着吕布跑了,而是又跑了回来?!
他们蹙着眉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邺城的兵力也不容小觑啊。
程昱看着这一切的变化,心中翻滚,也在面临着又一个选择,是跟着吕布去,还是弃邺城回兖州。或者是还是死守在这里?!
他只是不明白司马懿还守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孤军悬于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他哪怕一时想不分明,只觉脑中乱糟糟的,事情如此紧急时也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
手下的人也都劝他做出一个抉择,道:“大人,吕布已走,我军何去何从,还请大人早作决断,以够贻误战机啊。”
“是啊,吕布走后,留在此间还有意义吗?!”
程昱道:“你们也劝我遵从本心,离开此地吗?!”
众人吸了一口气,道:“正是,不如且回兖州去吧。我等只怕吕布离开,是司马懿之计,还不知图谋着什么!”
程昱蹙眉想,也许吕布的离开,与许都离不开关系。只不过郭嘉用计向来周全。只怕此事隐密,为了事成,未必会宣之于口。
但程昱多少的有点体会。
他凭着直觉下了决断,道:“准备撤军,随吕布而追去!跟着他,必有战机!”
众人惊讶了一瞬,但很快听从,道:“是!”
马腾能回来,司马懿便知道他是心意已决,决心要跟着吕布一条道走到黑了,有时候他是真的挺佩服马腾的直觉和看事决事的能力的。
至少,马腾恐怕是看出来,跟着他,必有大功。哪怕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他的确不愧是一方诸侯。这番敏锐,倒也不弱!
有马腾在这,他更有把握!
得知程昱撤兵要走,司马懿笑了一下,道:“他说要回兖州,恐怕是跟着主公去也……”
马腾诧异道:“程昱是放弃邺城和冀州之事了?!”
司马懿道:“他只是凭着直觉选了更重要的一方。”
什么意思?!
马腾都不敢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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