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比起云栖和苏凰的茫然,聂承反而更快反应过来。
毕竟“乔恩”这个名字他才刚刚听过，记忆犹新。
“我看到的是楚离的记忆，并不是真正的现场。”唐曦平静地说道,“如果当年我在，可能我会看见庞铮就算死后也要亲眼看着罪犯落网的那种执着。楚离带着那样的重伤追着乔恩几百公里,正常情况下半路上就该失血过多而昏迷了，信念坚定是一回事,但还真当信念是万能的,连人体极限都能不停地突破？我有注意到，他的伤口不正常,止血的速度太快了,如果是庞铮在帮他,倒是可以理解。只是因为楚离看不见,所以我在他的记忆中也看不见。”
“可是……那个时候,庞铮也才刚死啊。”说话的是芍药,在手串里,她同样看完了结局。
“不要小看了信念。”谢长安答道,“那不是普通人,无论是楚离还是庞铮,他们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去完成卧底任务的,那种信念,或者说执念的力量，对于活人的限制虽然很大，但对于鬼来说，就是无限的可能性。”
“这样吗。”芍药恍然大悟。
“所以，你其实是被楚离和庞铮一起逼上绝路的。”唐曦接下去说道，“不过,你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呢。执念这种东西，完全不比警察少啊。何况那个时候，庞铮为了保楚离的命，魂魄消耗太过，就更不是你的对手了。我猜，最后应该是两败俱伤，不过你稍胜一筹，把他给吞了？”
“你很厉害啊，就像是亲眼所见似的。”庞铮……或者说是乔恩一手捂着半边脸，笑得很诡异。
“用你自己的脸说话吧，别再恶心我了。”唐曦一声冷笑。
“是吗？不过七年了，我倒是已经习惯这张脸了呢。”乔恩说道。
“随便你。”唐曦一挑眉，忽的动了，灵力鞭狠狠地抽过去，“难不成你以为顶着庞铮的脸我会下不了手揍你吗！”
“啪！”鞭子劈头盖脸地抽在乔恩脸上，力量大地甚至连云栖的缚魂都没拉住，直接抽飞出去。
聂承愣了好半天才喊了声“爸爸”，但下一刻又恍悟过来，这好像不是他爸爸，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长安，把他带远点，碍手碍脚！”唐曦喊了一声。
只听“噼啪”几声，走廊顶上的两盏灯居然爆了。
“哇！”小刘一声惊叫，跳了起来。
在他眼中，这条走廊明明空无一人，长椅上却有两具没有呼吸心跳的“尸体”，这会儿就像是恐怖电影里演的那样灯突然爆了，下一刻是不是就该有什么东西爬出来？
顾问您快回来啊，这里实在太恐怖了！
“芍药，幻境。”唐曦喝道。
“知道啦。”芍药沉着脸一挥手，医院的走廊瞬间变成了燃烧的厂房，正是当年庞铮殉职的地方。
“你……臭婊|子！”乔恩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甚至身上的怨气都肉眼可见地扭曲起来。
“干得好！”唐曦欣然道。
芍药的天赋很特殊，经过一次次的战斗，配合得也越来越好。幻境从来不止是一个单独的空间结界，只能用来屏蔽对现实世界造成的伤害。幻境构建的选择，本身就是为了在心理上和实力上双重地扩大自己的优势，打压对方。
而对乔恩来说，这个着火的厂房，就是他最大的失败和耻辱。
果然，乔恩见状，就像是疯了一样扑过来。
唐曦沉着地后退了几步，由着云栖先用笛音将他困住，随后扔符咒。
难得没有用雷咒，正好四周都是火，她直接甩了几张天火符，引得火海连成一片，将他困在其中。
可以说，乔恩心思恶毒，仗着庞铮的容貌和记忆诱骗聂承动手，然而他本身的实力并不强，比起唐曦曾经战斗过的妖魔鬼怪，只能排倒数。
“啊啊啊~~~”厉鬼在火焰的灼烧下扭曲着形状，一张脸像是被烧融的蜡，整个坍塌下来，露出面具后面真正的容貌。
“混蛋！畜生！”聂承红着眼睛怒骂，要不是谢长安死死将他抱在怀里，他就要冲上去撕打了。
“安静看着。”谢长安微微皱眉，一手按在他头顶，一股冰冷的灵力透入，瞬间让他冷静下来。
“云栖，试一试能不能安魂。”唐曦说道。
“你怀疑庞铮的魂魄还存在？”云栖惊讶道。
“虽说是被吞噬了，但还是存在一点点可能的，试一试吧。”唐曦道。
云栖微微点头，拿起玉笛，曲调一转，换成了《安魂》。
“没用的，那家伙早就被我彻底消化掉了！哈哈哈……呃……”乔恩在火海中发出扭曲的笑声，然而笑到一半，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笑声直接吞了回去。
“影子？”苏凰惊讶地看着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自语道，“我是不是看错了，鬼怎么会有影子？”
“那不是影子。”唐曦勾了勾唇角，愉悦地笑起来，“那是两个魂魄在分离。”
“两个魂魄？这么说，庞铮果然还存在？”苏凰震惊道。
唐曦没有回答，手指一动，灵力线弹出，绑住了分离出来的另一道魂魄，随即用力一拽，像是拔萝卜似的，将之拉了出来。
“不！”乔恩一声怒吼，伸出手，然而炽烈的天火烧得更旺，将他拖进了烈焰中。
“七年前没烧完，这次我来把你彻底烧成灰。”唐曦又添了一把火。
慢慢的，火海中渗人的惨叫越来越弱，终于什么都听不见。
唐曦垂下了眼帘，轻轻地叹了口气。
“爸爸！”聂承终于挣脱了谢长安跑过来，或者说是谢长安见战斗结束才放他过来的。
被唐曦牵出来的魂魄果然是庞铮的模样，只是眼神空洞，表情茫然，对于聂承的喊声也没有任何反应。
“爸爸，我是阿承！”聂承狠狠抱住了他。
“这是……魂魄不全？”云栖道。
“嗯，毕竟被吞噬了大半。”唐曦点头。
“还有没有办法啊。”苏凰走过来，看看嚎啕大哭的聂承，犹豫了一下才道，“好歹，让他们父子俩见一面。”
“我试试吧。”唐曦说着，手一招，从熄灭的天火中引出一团黑色的怨气。
“这是……那个乔恩的残魂？”苏凰道。
“嗯，乔恩吞噬了庞铮的魂魄，他体内依旧残留着庞铮的一点意识，我用他的残魂去补魂……就是不知道这点残魂够不够，听天由命吧。”唐曦说着，反手将残魂拍进了庞铮身体里。
庞铮猛地一震，脸庞扭曲，仿佛木头人被注入了生命，眼神一下子多了神采。
“庞铮。”唐曦叫了一声。
“……”庞铮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似乎在想“庞铮”是谁，好一会儿才变成恍然的表情，记忆开始回笼，又慢慢地低头，看向抱着自己大腿的男孩，犹豫道，“阿承？”
“爸爸！爸爸！太好了，我终于见到你了！”聂承一边抹眼泪，又哭又笑。
“庞铮，你还记得什么。”唐曦问道。
“我……忘了不少事，但脑子里多了不少事。”庞铮仔细回想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道，“阿承他……伤了小李……不，楚离？”
“正常。”唐曦松了口气，“你自己的魂魄有缺，所以记忆也少了一部分，但是我用乔恩的魂魄补足你的，你同时也获得了他的一部分记忆。”
庞铮闻言，再整合了一下自己脑海中的记忆，不由得脸色变了。
“道歉就免了。”唐曦抢在他前面，淡淡地道，“当年他的命是你救的，如今也是你儿子差点杀了他，就当是扯平了。我不迁怒你，但也用不着感谢你了。”
庞铮哑然，好一会儿才道：“真是与众不同的小姑娘啊……”
“让你清醒地和儿子见一面就当是我附赠的利息，有话快说，时间不多。”唐曦道。
“为什么？”聂承猛地回头，“什么叫时间不多？你是要把我爸爸也灭了吗？他没有做错事，错的是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灭就灭了我好了！”
唐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想理他，只是对庞铮说道：“你的魂魄早已支离破碎，就算我用补魂之法暂时粘合在一起，很快也会再次崩碎，我不可能一直耗费灵力稳定你的魂魄——就算我愿意也支持不了多久。”
“我知道的，谢谢。”庞铮一手按在儿子头顶上揉了揉，脸上带起一丝无奈地笑，“七年前我被乔恩吞噬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如今还能这样，见到阿承，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我很满足。”
“可是爸爸，我才刚刚见到你。”聂承不甘心道。
“我在七年前就已经死了，阿承，你还小，不要太执着于过去了，好好照顾你妈妈。”庞铮弯下腰认真道，“还有，等你楚叔叔醒了，要好好道歉啊。”
“我、我知道了。”聂承应道。
“唐小姐，送我走吧。”庞铮直起身体，从容道。
“你有没有话对他说？”唐曦道。
“唔……那就，对不起吧。”庞铮叹了口气，恳切地望着她。
“我会转告。”唐曦点头，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谢谢，拜托了。”庞铮一下子放松了，坦然开口。
“云栖。”唐曦喊了一声，转身走人。
芍药解开了幻境，回到医院走廊。
《安魂》的曲调继续。
庞铮的魂体从下而上，渐渐化成金色光点消散。
同一时刻，隔着一块玻璃，ICU病床上的楚离微微动了一下手指，若有所觉。
“爸爸！”聂承跑上几步，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只余下星星点点的灵光穿过指缝，仿佛留不住的沙粒。
唐曦“啧”了一声，一把拎起跪坐在地上的小少年。
“你干嘛？放开我！放开我！”聂承愤怒地挣扎。
“天快亮了，你必须回去你的身体里。”唐曦不为所动，抓着他来到长椅边，一把将他的魂魄塞回身体里。
“爸爸！”聂承猛地睁开眼睛，从长椅上一跃而起。
“啊！”小刘原本就神经紧绷，整个人紧张到极点，被他突然诈尸的行为一吓，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一惊一乍的，别给重案组丢人。”唐曦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坐了一晚上的身体。
“顾顾、顾问！”小刘喜极而泣。
这一晚上，明明也没发生什么事，但他仿佛有过了一辈子这么漫长，差点就觉得这天永远不会亮了呢！
“胆子太小，还需要磨练。”唐曦一声嗤笑，挥手让鬼使全部回到手串里。
“爸爸……为什么啊……”聂承失魂落魄地自语。
“顾问，解决了吗？”小刘问道。
“嗯，算是吧。”唐曦应了一声，动手消除布置在ICU门口的符咒。
小刘也去打开反锁的楼道门，通知医护人员。
之前走廊灯爆裂已经惊动了人，很快的就有医生进入ICU检查，得出的结论是：恢复稳定，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怎么这么早？”唐曦好奇地问走过来的人。
“估摸着你该解决问题了，就过来了。”裴清致让跟着一起来的向久明去办手续，一边答道。
“没想到这件事背后这么戏剧化。”唐曦无奈地笑笑，顺手把小刘也叫过来，说了一遍前因后果。
“这、这也……”小刘憋了好久才道，“楚队这一刀挨得好冤枉啊。”
唐曦一摊手，无能为力。
是挺冤枉的，可能怎么办呢？伤也伤了，庞铮原本就是楚离的救命恩人，而且现在也彻底消散了，聂承是庞铮的儿子，又不满十四岁，这事到最后根本不会有结果。
“官司那边怎么办？”裴清致头痛地问道。
“走正常程序，该怎么办怎么办。”唐曦道。
“好。”裴清致应下来，瞥了一眼抱着膝盖把自己缩在长椅上的聂承，拍拍唐曦的肩膀，用力按了按，低声道：“他要是知道，恐怕不会生气。”
“那个笨蛋！”唐曦一声冷哼，咬牙切齿道，“啊，要是楚离醒着，肯定不会追究。他是英雄是好人，但我只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女子，我凭什么要原谅啊！”
裴清致没有再劝，在这件事上他只是个外人，实在不方便插手，就算要劝，也得等楚离醒了来劝。
“顾问，这孩子怎么办？”小刘问道。
“带回市局去。”唐曦没好气道，“通知聂女士，聂承半夜潜入医院企图谋杀，如果她管不好儿子，别怪我打电话给精神病院！”
“是。”小刘缩了缩头，情知她正在气头上，不敢回嘴，赶紧走人。
幸好聂承虽然失魂落魄的，但还算是配合。
楚离真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
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微微偏过头，不远处的少女坐在窗下，手里捧着一本书，阳光从她背后找过来，将漆黑的发丝染上一层金褐色，温柔而恬静。
又炸了眨眼，思绪才慢慢清晰起来，昏迷之前的情景也一一浮现，让他不由自主地苦笑了一声。
“醒了？”唐曦放下书，抬起头来。
“几号了？”楚离一开口，只觉得喉咙哑得要命。
“三年。”唐曦答道。
“……”楚离傻眼，声音都变了调，“什么？！”
“噗——”唐曦被他的反应给逗笑了。
门口，裴清致停下了正要敲门的动作，直接推门进来。
“裴总，你天天一早来报到，这么闲就不怕裴氏倒闭？”唐曦笑道。
“就算裴氏要倒闭，早饭也得吃。”裴清致说着，晃了晃手里提的保温盒。
豆浆油条，白粥小菜，最普通的早饭，热气腾腾的。
唐曦拿了一杯豆浆，一根油条，吃得心满意足。
就算是豆浆油条，裴家的厨子做出来的就是和地摊上的不是一个味道！
“放心吧，你就是睡了三天而已。”裴清致说了一句，又往外走，“我去问问医生。”
房门重新关上，楚离一脸的生无可恋：“好玩？”
“看你变脸挺有趣。”唐曦带着笑，放下豆浆，叼着油条弯下腰，把病床一头抬起来，又倒了杯温开水给他。
楚离用没有挂针的右手接过杯子，慢慢地喝了小半杯，放到床头柜上。
“说吧。”唐曦说得。
“我认出他了。”楚离叹了口气，无奈道，“当年，庞铮来不及告诉我真名，而卧底行动结束后，上面为了保护我，把那些资料都封存了，知道三年前，我才查到陆景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了他的妻子和儿子来了江南市。我去看过他们一次，以庞铮的故交的身份，见他们过得还不错，就没有打扰。所以……那天看到被劫持的人质是聂承，就有点乱了方寸。”
唐曦沉默，估计就是那一次见面，让乔恩制定了完整的计划，利用聂承的手除掉楚离来报仇，基友可能，那个劫持聂承的歹徒也有乔恩的手笔，要不然怎么就能这么巧合呢。
世上的事并非没有巧合，可巧合叠加在一起，那就一定是必然。
“怎么回事，说吧。”楚离道。
“也没什么。”唐曦耸了耸肩，把经过简略地又说了一遍，只是略过了她带着聂承走错了十几次的过程。
要是被自家监护人知道她几乎把他的记忆翻了个遍，这个……大概有点恐怖。
楚离沉默了许久才道：“聂承呢？”
“回家了啊，你还怕我对他怎么样不成。”唐曦轻描淡写道。
当年聂承就被聂楚楚带了回去，那个女人满脸都是不敢置信，保证了无数次会看好儿子，可唐曦都没注意听。
原本她也不在乎，要是聂承还想发疯，她也不会对小孩子客气，至今容情一二，是看在庞铮牺牲的份上。
可人情也好，耐心也好，都是会消耗完的。
“小曦，你没必要这样，不过是个孩子，被人蒙蔽了而已。”楚离安抚道。
“你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唐曦虽然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但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感觉到恼火。
“我不会死的。”楚离一声低笑，似乎是震动了伤口，很快停了下来。
唐曦翻了个白眼，架好小桌子，把白粥端给他，小菜直接拌进了粥里，用勺子的话，一只手也没问题：“闭嘴吃饭，否则我喂你！”
楚离瞥了她一眼，硬是把“闭嘴没法吃饭”咽了回去，默默喝粥。
沉默中，裴清致带着主治医生和几个护士走进来，雷厉风行地一阵检查。
“医生，怎么样？”唐曦问道。
“放心吧，我还真没见过恢复这么快的伤患，楚队身体素质真好，再住院几天，等车口收口就能回家慢慢养着了，一个月左右就好了。”医生欣然道。
“谢谢医生。”唐曦乖巧地道。
“不客气，这都是应该的。”医生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出去，顺手带上了病房的门。
原本滚烫的粥被放置后，变得温温凉凉，正好入口。
裴清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的问道：“楚离，如果聂承差点杀了的人是唐曦，你还能说‘他只是个孩子’这样的话吗？”
楚离愣住。
“你会原谅吗？”裴清致看着他，欢欢地重读了一遍。
“……”楚离放下勺子，苦笑，“不会。”
唐曦很意外地看他。
“小曦，我欠庞铮的，可你不欠他。”楚离认真道，“我不在乎把命还给他，可别人的不行。”
唐曦怔怔地看着他，许久，发出一声轻笑：“楚队，你真行啊，我居然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你才好。”
楚离继续往嘴里塞了一口粥：“我不是圣母，冲着我来可以，但是我一样有不能触及的逆鳞。”
“我也一样，所以，我不原谅。”唐曦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你不在乎自己，我在乎。庞铮救你的时候也没想过要你还，我可以看在庞铮的面上不出手，但是我不原谅。”
楚离顿了顿，点点头：“我知道了。”
“既然你们意见一致，那我就让陈律师全权负责这个案子了。”裴清致舒了口气。
虽然聂承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但赔偿问题他也不会妥协，就算按照正常的数目也不是一笔轻易拿得出来的钱。然而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痛了才会记忆深刻，以后懂得三思而后行。
聂承确实是被欺骗的，但十一岁的孩子立刻，能被蛊惑到持刀杀人，可见他也并不像是龚丽丽说的那样是个内向乖巧的好学生，作为母亲，聂楚楚是失职的，同样要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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