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许嘉嫱这种低端的挑拨方式,和明芙倒是如出一辙,合该她们俩成为主仆。
这般想着,桃桃偏头看了眼明芙,她垂着头,不似以往张扬,仔细看,衣角都在微微颤抖。
桃桃眯眯眼睛。
“四堂姐,你张口闭口嫁娶之事,不知道二伯母又给你找了什么好亲事?”
哦豁。
许嘉星跪了这么久,人又累又困,就等着回去好好睡一觉,许嘉嫱在这里颠三倒四地说上一堆,不仅没让她嫉妒自己姐姐,反倒激起了许嘉星的气性,说话也直戳心窝。
“有操心我的时间,四堂姐不如多替祖母哭一哭,求她老人家保佑你得入高门。”
看着许嘉嫱被这一通夹枪带棒地怼回去懵逼的样子,桃桃同情地行礼,跟着许嘉星洋洋洒洒地离开。
许是因为许嘉星那一次陡然变化的态度,许嘉嫱之后的日子愣是乖乖按耐住,没再无事在许嘉星眼前晃悠,天气渐热,停灵之日后,没再耽搁,第二日就披服发引。
许家族亲不多,葬棺最前头许呈晋捧着灵盆,领着队伍走出城门,旁边其他人撒着纸钱,为着许呈晋能让皇上夺情也要留下的面子上,不少人家都沿路设了凭吊,老太太走得绝算不上寒酸。
姜云行在自己破破的书店前燃了盆纸钱摆上瓜果,旁边店家揣着手嗤笑他,“你认识这家人吗?摆这么东西,也不嫌晦气。”
姜云行没理会他,他遥遥地望着许家人,他们脸上除了悲伤倒没有过多的憔悴,想着,他稍稍放了心。
许家祖坟就在京郊不远处,下葬后,所有人跪在坟前,许呈辽哭丧道歉,“大哥,从前是我不对,父亲母亲在天之灵,也希望咱们两兄弟能手足相助。”
他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愧疚,痛骂自己无知无义,哀求哥哥的原谅,后面的许呈策听得都害臊。
许呈晋不置可否,但脸色的确好了很多,待灵词念完后,重重地磕了九个响头后,落下了最后一滴泪。
老太太起灵之前,许呈晋一家都住在西街正院,如今人已下葬,大太太便收拾着不多的行囊准备回去,许呈辽求了又求,许呈晋也走得头也不回,只留下句宗祠既在,每年会回来一次。
不过眼见母亲下葬后,许呈晋也没提及分家产一事,许呈辽两口子大大地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又觉得大房一家已经荣华富贵,的确不必与他们争这些。
至于庶出的老三,他哭哭啼啼地不愿意走,许呈辽习惯了有人替他跑腿办事,倒也同意把他们一家留下了。
老太太丧仪期间,桃桃比在东街自在,那边管得松,许嘉星更是不在乎她去哪儿,桃桃捡了漏子,安心地围观自己的小店,只不过一个月,装修得就已经像模像样。
“东家,都准备好了,三日后就是个好日子。”一直叫桃桃姑娘不合适,阿羌自觉地和其他店里的掌柜般,学了个称呼。
有桃桃的叮嘱,阿羌鸟枪换炮,他现在穿着儒雅清浅的男装,忽略掉他偶尔的不适应,看起来着实风度翩翩。
桃桃扫视一圈,唤过双桂,“人找好了吗?”
双桂是家里的长女,父亲在街角卖甜豆花,养他们几个孩子吃力,很早前她就自个儿出来赚钱贴补家用,桃桃一眼看中她的巧嘴,把人收拢到自己这边。
双桂点点头,“你放心,保证没有差错。”
“好,那三日后,咱们就开店!”
桃桃一锤定音。
西洙街的生意在京城一直不瘟不火,开的也是些酒肆香料的店铺,来一回能吃个半年,虽然每逢赶集人流多,却留不住人驻足。
六月十九,单日赶集,又赶上菩萨的生日,百姓们起了个大早朝集市上走,路过西洙街的时候,被响亮的炮仗吓了一跳,其中一人拉住往那儿奔的,好奇道:“那是怎么了?”
“你不知道?”
那人也不急,解释道:“这里新开了家买脂膏的店,前七天每日都送,送,对,小样,大家都赶着去领呢。”
旁边的姑娘听见了,摸摸自己粗糙的脸颊,抿抿唇,也不继续往前走,跟着去了新店前头。
里面正热闹着,众人围了个圈,正中间坐着个七岁左右的丫头,她头发干枯,四肢伶仃,不少人望着时时发出惊叹的声音,那小丫头身边站着一位十六左右的姑娘,头上缚着一根褐布,说话清脆伶俐。
“小寻的脸最开始什么样子,大家都是见过的,今天是第三日,已经恢复了大半,就是用了我们的润肤膏。”
双桂牵着小寻从众人面前走过,让她们看得更仔细些,有人来得晚,正准备问问,不知谁就附和了起来,“双桂姑娘,这润肤膏的效果我们都知道了,今日的小样什么时候送啊,我媳妇还催着我领回去呢!”
此话一出,不少人皆道:“是啊是啊,就等着领呢。”
“真这么神奇吗?”
“那是,那小样连我这个大男人用了都觉得舒服,就是价格不低,趁着她们刚开张,每日来领上一份,领个七天也有一整盒的分量了。”
那人犹豫间,就被人推搡着走到了双桂面前,双桂爽利道:“这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吧,来,写下您的名字,便可以领上一份,带回家给母亲妻女,准让人夸您孝顺体贴。”
反正也是免费的,不要白不要,那人把小样揣进兜里,乐滋滋地往家里走,除了他们这边排队领东西的,另一边门口则有专人候着,让害羞的女子也可安静挑选。
绣巧来送东西,她站在二楼向下往,怔怔道:“桃桃,你送这么多脂膏出去,回得了本吗?”
桃桃捏着笔,“回得了,每人每日只能领一次,且都在我这儿登记了自己的信息,你瞧。”
她把名单单独拎出来,“从今日开始,新来的人就多了。”
绣巧看过后不由称赞道:“你这法子真好,这里偏僻,送东西让大家这么一宣传,人人都知道西洙街开了家脂粉店。”
她拿出桃桃之前让她做的绣品,“这是你画的,我换了好几种丝线,终于绣出了这种效果。”
桃桃接过来一看,十分满意,“就是这样,绣巧你真厉害。”
那张绸缎上绣着一颗鲜嫩欲滴的胖桃子,颜色明亮和谐,桃子上还有短短的枝柄,正是这家脂粉店的招牌。
绣巧微微一笑,指出自己担心之处,“湖绸价格不低,你说你打算用它来包装,按照你现在的价格卖...恐怕......”
虽说桃桃的脂膏比其他店卖得都贵,但效果绝佳,哪怕是绣巧,也宁可在这家店花一笔银子,而非去其他店用低一半的价格买个无甚作用的脂膏,只是若要加上湖绸和刺绣,那想回本就远远不足了。
桃桃想让她有个稳定供出绣品的源家,她心里明白,可不能让桃桃这么亏本啊。
桃桃仔细地欣赏了番绸帕,心里赞扬了一下自己设计的logo,宽慰解释道:“放心,我当然是卖给能买的起它们的了。”
这二楼就是留给将来豪门勋贵的小姐夫人,只是现在只顾得上一头罢了。
她拉起绣巧的手,“走,大功臣,去挑一些喜欢的,我送你。”
绣巧无奈地跟着她下楼。
到了一楼,就是一番和空荡的二楼全然不同的景象了,一楼干净简单,又因为多开了两扇窗子明亮开阔,两边是和其他店铺全然不同的长长柜台,从店门延伸到后院进口处,雇来卖货的姑娘们站在里面一人负责一块。
来买东西的女子只需要坐在柜台前,指一指后面货柜上的东西,便有人专门来替她讲解,还可以上脸试用,这种新奇法子,引来了许多姑娘争相一试。
绣巧跟着桃桃走到最中间的‘自选区’,由着桃桃挑选,“你的手每日要碰那些珍贵的布料,最需要保养,这个我取名手膜,你带回去厚厚敷上一层,必然恢复的白白嫩嫩。”
绣巧听着桃桃的话,很是心动,接过来后笑道:“那这个我就收下了,日后不许再送了。”
桃桃笑盈盈:“你是我朋友嘛~”
两人一同往外走时,绣巧不经意听到柜台里的姑娘卖力的推荐,“姑娘可是要下地干活?这脸上都干得起皮了,这可不成,用这个润肤膏,是我们店里最紧俏的货,看在姑娘和我一般农忙时的辛劳,我悄悄再送姑娘一个小样。”
那姑娘眼神一亮,原本犹豫要不要买的她立刻买上了一盒。
这卖东西的方式...
和桃桃如出一辙。
绣巧:......
晚上,‘一只桃子’关门清货,后院门外围拢了十几个人,吱呀一声,双桂从里头出来,一人给了十个铜板,仔细看,里面赫然有着白日里被人拉住解释发生什么的人,他嘿嘿挠头,“这钱赚得可比码头做事轻松。”
双桂眉毛一竖,“领了钱回去好好休息,歇一歇你们的嗓子,明日照旧,别迟了。”
众人应下,双桂目送他们走后,回了后院,阿羌带着人清货,没一会儿,阿羌便喜道:“今日比昨日多卖出三百盒。”
双桂肩膀一松,总算是完成了桃桃的任务,她翻开右手边的厚册子,“按着愿意登记的姓名来算,女子占了八成,卖的最多还是润肤膏。”
桃桃设立了会员制,只要买东西,就能免费成为一只桃子的会员,会员不仅能够在生辰多领一份小样,还能打八折,为此,愿意主动留下信息的人占了多数。
“好。”桃桃笑了笑,拉过小寻,“这些天敷脂膏,难受吗?”
小寻原先脸上是纵横皲裂的口子,能有让众人惊叹的奇效,除了她底子真的很差一丁点效果都很明显外,更多的是因为她每晚厚厚地敷上一整盒面脂,不能乱动,就只靠着在人前那短短的时间,灵丹妙药也没那么神奇。
小寻浅浅一笑,“不难受的。”
比起刺痛瘙痒,敷脂膏算什么,她很感激桃桃愿意用这么多脂膏给他治脸,还留她住在一只桃子。
她很喜欢这里,姐姐们都对她很好,只有阿羌哥哥一个男子,也规矩疏远。
小寻好奇道:“为什么昨日和今日,都有同一个人惊讶我脸上的伤口呀?”
这个嘛。
桃桃摸摸鼻子,新店开业,适当的营销是有必要滴。
桃桃把生意搞得如火如荼,东街许家里绿摇轩里安安静静,洛芬朝洛茵使了使眼色,两人把窗户推开,放出一室沉闷,埋头写字的许嘉元终于抬起头,顺着落在桌前的日光望出去,忽地道:“这会儿,可是申时了?”
洛芬轻声道:“是,已经申时三刻了。”
许嘉元久久不语,今日新帝选秀就结束了,她明明该伤心忧虑,心里却萦绕着不该有的情绪,这让她极其难受,写了一整日的字以求麻痹放松。
宫里,谢婉殷穿着宝蓝色的襦裙,身后跟着一众同时入宫的秀女,领头的公公知道她的身份,卖好道:“最前边就是皇上的承远殿,谢小主您得皇上亲谕,入住宜兰殿,那处去年才翻修,在宫里可是头一处的漂亮。”
“承远殿?”
谢婉殷从前跟着祖父祖母进宫谢恩,去过皇宫几次,皇上的起居不是在启济殿吗?
那公公笑得更谦卑了,“陛下感怀先帝,特将启济殿封存,改做祭祀之用,如今都在承远殿起居了。”
谢婉殷若有所思,紧跟着公公朝宜兰殿走去,在她们走后,万宁宫的大门微微敞开,纪若华站在门口遥遥看着这些秀女的背影,婀娜多姿年轻鲜活,这一回,皇上就纳了十几个女人进宫。
她忽地道:“这次谁的位份最高?”
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成安帝颇为重视,给了她名单让纪若华留人,最后的位份却是他自己亲定的。
嬷嬷迟疑道:“是...谢太师的孙女,谢婉殷谢昭仪。”
纪若华默默无语。
也是,这群人里头,就属她的出身最受陛下敬重,清贵却无甚多权势。
记得当初孩子满月时,那姑娘隐隐的风姿就与旁人不同,纪若华不由地想起了另外一人,“许家,没人进宫吗?”
嬷嬷打听过,“许家老太太前几个月过身了,许家的几个姑娘哥儿身上现在都带孝呢。”
她哄劝道:“娘娘,快要起风了,咱们快回去重新梳妆吧,皇上就快来了。”
纪若华点头转身,宫女们一一围上来,不一会儿,门口就再无动静。
万宁宫,从前离启济殿最近的宫殿,如今倒成了第一安静之处。
后宫选秀结束,于前朝也是解决了一桩大事,有女儿能进宫的,都高兴不已,嘴上不说,心里都盼着自己闺女能先生下陛下的长子。
为此朝堂上终于一扫往日的沉闷忌惮,对成安帝也敢提提自己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