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里。
梁国众人愁云满面,一杯酒一根烟,一坐就是大半天。
原本的计划天衣无缝,将假扮的苏策送进王宫,无论楚云漾把他五马分尸还是蒸了蘸酱吃,对梁国都没有任何影响。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崔衡老泪纵横,谁知道林淮这么不是东西,现在人没送进去,连替身也丢了。
眼下一群人只能借酒消愁,仿佛没有了明天。
就在此时,宫中来人宣旨,传梁国使臣入宫。
崔衡擦了把眼泪,视死如归地跟着进了大燕王宫。
正阳门前,林淮正笑容可掬地等着,见他来了,客气地道:“早听闻梁国使臣气度非凡,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这话真是耳熟啊!
崔衡木木地转头,说道:“大人谬赞,不过大燕的臣子们说话,果然都是一个腔调。”
“啊?”林淮饶是见多识广,也接不住这话,“敢问使臣何出此言?”
“哼。”崔衡傲娇地仰起头来,打量他片刻,说道:“这位大人官居何职?”
一旁的内侍回道:“这是丞相大人。”
崔衡一琢磨,昨夜那位是左丞,那眼前之人肯定就是右丞,但听说右丞是皇后的父亲,但此人为何这么年轻?
哼,不用想,那定是因为大燕上下风气不正,荒淫无度,眼前之人也是如此,才会年纪轻轻就喜当爹,大燕都是一群败类!
自古同级官僚之间便水火不相容,于是崔衡放心大胆地在他面前吐槽起来,“您便罢了,只是在下听闻左相林淮心术不正,欺男霸女,毫无廉耻之心,这样的人,如何能侍奉天子左右?”
四下里死一般的静默。
林淮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刚才是不是被人当面骂了?
崔衡尤嫌不足,补充道:“这种人,还请丞相千万不要与之为伍,否则便是自降身价。”
说完便一甩袖子,风骨沛然地跟着侍从走了。
身后,林淮的拳头捏了又放下,反复几次以后,才吩咐道:“找几个郎中给梁国的使臣们瞧瞧,可能是水土不服了。”
侍从战战兢兢道:“是。”
说完,他又回过头来,犹豫地问道:“再去问问,一般不服到什么程度才会神智失常。”
“……是。”
此时,宁兮瑶正好从养心殿出来,一路上与红福说说笑笑。
红福看着手里的赏赐,一脸骄傲,“娘娘,皇上对您可真是宠爱。”
宁兮瑶扫了那堆首饰一眼,并不怎么兴奋,“赏些东西就叫宠爱?少女,你还是太年轻。”
“奴婢知道娘娘想要什么。”红福突然压低了嗓音,神秘兮兮地道:“您放心吧,奴婢觉着这事,有门。”
她疑惑地看向红福,“本宫不大明白。”
“嗐!”红福双眼放光,悄悄道:“奴婢听说,林相推举大少爷带兵镇压边关,届时大少爷得胜归来,皇上一高兴,说不定就会封您为……”
“停。”
她就知道这小丫头想岔了,天知道,她对晋封这件事根本没兴趣,天天看这帮嫔妃们内卷看得头都疼了,她只想回家。
“林相自然是好意,只是……”话说了一半,她突然想打嗝,侍婢们见了,还以为她害喜又严重了,于是扶着她匆匆离开了。
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崔衡正目瞪狗呆地看着她。
这不是林相的外室吗?她怎么在皇宫里?
听她方才的意思,林相这是把她送给了皇帝?
昨夜还爱不释手,如今为了权位这就能释手了?
他看不懂,可他大为震撼。如果他能活着回到梁国,他要写一本大燕游记,名叫《当皇帝和丞相同时爱上我》,如此劲爆,一定能火。
恍恍惚惚进了养心殿,却见一人着龙袍,背对着他站在窗前,身影竟有几分眼熟。
崔衡心神一凛,行礼道:“梁国使臣崔衡,见过皇上。”
“起来吧。”
咦,声音也有几分熟悉,难道……
崔衡微微探头,却被李德一声咳嗽吓了回去,李德伸手将人搀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地道:“大人请坐。”
落了座,那大燕皇帝依旧看着窗外,固执地让他也有几分好奇那外头究竟有什么东西,张望之际,却听皇帝再度开口,“使臣入宫,可是将苏策送来了?”
果然来了。
崔衡头疼不已,艰难开口道:“回皇上,苏郎君在途中感染了风寒,极为严重,眼下正在驿馆休养。”
却听皇帝轻笑一声,说道:“原来如此,那就等他病愈,再送进宫来吧。”
“是。”崔衡脑中盘旋着无数个想法,正要告退,皇帝又道:“你来的正好,前阵子书库失火,烧了许多梁国的游记,无从考证,使臣来自梁国,可愿帮忙编撰修缮这些游记?”
“这……”
“朕这就着人安排使臣的住处,等苏策病愈入宫,游记也可收尾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崔衡听明白了,什么编撰游记,分明就是借口,苏策一日不进宫,他便一日不能走,皇帝这是把他当成了苏策的替身。
替、身。
他不敢再想,只得叩头道:“臣,遵命。”
直至他离开,皇帝也没有转过身来,倒是那位八面玲珑的李公公走了过来,亲切地对他笑道:“奴才送您过去,请吧。”
这是连退路都给堵死了。
崔衡忍住了想哭的冲动,大燕人,真可怕啊……
一处宫殿之中。
宁兮瑶坐在椅子上,手上是红福替她染的指甲,鲜红欲滴,格外娇妍。
只是古代技术有限,是以指甲边缘还沾了些颜色,红福正在替她处理。
“苏策”醒过来时,眼前就是这样可怕的场面。
一个侍婢在替另一个满手是血的女人擦拭,偏偏女人还一脸得意地看着自己血红血红的手,唇角还带着笑意,问道:“瞧瞧,可好看?”
见鬼的好看!
他颤颤巍巍地闭上了眼,妄图以装死躲过一劫,可谁料那女人眼睛贼,举着手就朝他走了过来,“你醒了?”
“苏策”不敢再装,他怕被人一爪子掏了心,是以勉强睁开了眼,“你……你想做什么?”
昨夜见过的女人就那样维持着奇怪的姿势,问他道:“你叫什么?”
“苏策。”
宁兮瑶闻言,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摇了摇,“不对,你再想想。”
他盯着那“血迹斑斑”的手,不由自主地往后缩,这绝对是威胁,可是他不能说。
见他没开口,宁兮瑶便放弃了逼问,她觉得自己不是这块料,闲着也是闲着,便开始跟他闲话家常,“你身上是什么香?”
香?
他猛然一惊,画本子里说过,女鬼喜欢吃身上带香的人,以求遮盖死气。
“苏策”面色惨白地盯着眼前之人,她不会想吃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