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
此处是大燕地界内最巍峨的一座山,先皇途径此处,见此山景象开阔雄浑,便赐名燕山,冠以国名。
燕山景色的确美不胜收,尤其是在万物复苏的时节,一草一木都透着股融融的春色
可惜眼下根本没人有心思赏景。
平白丢了十万石粮食。
实则对国力强盛大燕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事情发生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那就有些不对味了。
是什么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犯事?
将士们虽不敢明说,可心里都有这么个疑问。
于是偷偷摸摸去问副将,却都被怼了回来。
副将贺行出身防卫司,跟陈思、何峰都熟络得很,武艺高超,却又不是纯粹的武夫,脑子转的也快,所以才被皇帝选中,做了副将。
赶走了来探问的人,贺行叹了口气,端着公文一路小跑,追上了皇帝。
“皇上,这是行宫处送来的信。”
楚云漾立马接了过来,一目十行地看完了。
上头说,宁世镜和陈思扣住了一个御医。
就是那日在宁兮瑶寝宫里的那个。
脑海里浮现出了郎秀的模样,楚云漾蹙眉,这人,他倒是真不大了解。
“贺行。”
“臣在。”
“你可知道有个名叫郎秀的御医?”
贺行脑子灵,交友广,这些事他清楚得很,于是点头道:“臣听说过他,这次随军他也在。”
楚云漾问道:“朕为何从前从未听说过他的事?”
“他啊。”
贺行咂咂嘴,似乎很是感慨,“他也是个命苦的,幼时被父母抛弃,是位老郎中捡了他,呆在身边,教授医理,后来他入宫为官,还没等到有机会孝敬,那位郎中就过世了,偏偏那一日宫中繁忙,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有些话贺行没说。
贺行的养父过世那一日,正是宁兮瑶昏厥,闹得整个后宫天翻地覆的那一日。
当时楚云漾心急如焚,令所有御医一刻不离地守着,替宁兮瑶诊治。
所以,贺行才没见着养父的最后一面。
这都是他听来的。
郎秀这人冷得很,不大爱与人说话,可随军的另一位老御医就不同了,话匣子打开了,扯着他能说上半个时辰,所以他才知道了郎秀的事。
楚云漾听完,若有所思。
孤儿出身,必定是经过一番辛苦才能入宫为官。
如此也算是个知道上进又有孝心的人了。
为何偏偏要扣住他?
宁家人的品行楚云漾是清楚的,绝不会胡来,更何况还有陈思和柯菱在。
郎秀一定是做了什么事……
信里还说,虽然一直没见到宁兮瑶出门,可汤药总是不断的,一日三次,由柯菱送进去。
他不由有几分恍惚,或许,宁兮瑶真的只是病了呢?
总之,这边的事快些结束,才能快些去接她。
行至山脚下,天色已经晚了,军队就地安营扎寨,稍作歇息。
楚云漾立在外头,盯着燕山上精致的亭子和栏杆,有些出神。
老皇帝爱吃爱玩,爱美人,爱美景,比起儿子的杀伐决断,老皇帝更像个太平天子,在位的时候享尽了人间清福。
而梁国的野心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滋长。
从一个边陲小国,变成了如今敢直逼大燕王城的强劲对手。
正出神,后头突然传来几声痛呼,楚云漾回过头,贺行及时解释道:“皇上,是江太守。”
江驰被打伤了,本想回府养着,谁知皇帝却直接把人扣了,让他随军。
众人心里明镜一般,江驰这太守是当到头了,可江驰却像是有些拎不清,时不时还非要出来点眼。
“聒噪。”
楚云漾丢下这两个字,转身进了主帐。
贺行作为不逊色于林淮的人精,怎么能没有反应?
于是他往后扫了一眼,吩咐道:“把江太守安置在最末尾,免得打扰皇上休息。”
“是。”
将士去而复返,似乎有些为难,“副将大人,最末尾的帐子有人住了。”
“谁?”
“是曹之栋曹大人。”
贺行听完,“啊”了一声,“原来是他。”
这一道犯事的还真不少。
不过这俩人关一块,应该也没什么事,于是他道:“那就挤一挤,再告诉江太守一声,他若是还喊疼,就只能把他安排到山上住了。”
“……是。”
就这样,江驰被送到了曹之栋的帐子里。
而自从他进去以后,就没再叫嚷过。
贺行以为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很有些得意。
夜半时分,借着外头的月光,曹之栋爬起了身,推着江驰道:“江兄?江兄,醒醒……”
江驰睡眼惺忪,“怎么了?”
夜里,曹之栋的眼睛闪着光,像野兽一般,“起来,跟我走。”
“走?”
江驰一脸蒙圈,“去哪?”
曹之栋对他耳语几句,江驰顿时惊了,“你……你说什么?这可是大罪!”
“你以为如今能好到哪去?”
曹之栋冷冷道:“皇上让你随军,难道是因为你江太守能征善战?还是你能探听敌情?别做梦了,他是预备着回去就料理了你,十万石粮草的事,他可没忘了!”
“这……”
江驰有些犹豫,“可他也没有证据,如何能……”
“他想治你的罪,还要证据?”曹之栋冷哼一声,“这位铁石心肠,别说是你了,就算是爱慕他的女子,他都能眼睁睁看着人死了,袖手旁观,他在意的只有宁家那几个人。”
这段话成功地唤起了江驰的恐慌,他斟酌再三,起身道:“要不还是……”
“得了。”曹之栋有些不耐烦,“那你就等着,我自己走,你身上这堆烂事,足够他治你了。”
说着就要掀开帘子,江驰见状,立马拉住了他,“哎!曹兄,你先别走……”
“磨磨蹭蹭做什么?”曹之栋说道:“若我是你,我就一不做二不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已经沾上了,就再也没法子摘干净,被他揪出来,你还有命活?”
终于,江驰点了点头,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好,我跟你走。”
曹之栋说道:“这就对了。”
皇帝甚少出来游玩,是以他并不知道,燕山脚下生长着一种花草,名为梦魂,夜里开花,有奇香。
曹之栋是随老皇帝游玩的时候听人说的,这种花的香气能让人陷入沉睡,而第二日阳光出来,花就谢了,香气消散,人也就醒了。
如今这个时候,正是梦魂盛开的时节。
二人出了门,江驰不明所以,吓得腿都在抖,可曹之栋却胸有成竹。
果不其然,守夜的士兵全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江驰见状,大喜过望,拉着他道:“曹兄,咱们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