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开始发黑,容祁白着脸,闭上眼时眼前的视线是心爱姑娘泪眼飘渺的样子。
他想说别哭,但是眼皮已经沉重到睁不开了。
嘴角带着一抹笑意,这条手臂,就算是给那些士兵和他的国家一个交代了。
因为在听到廉漪说出第一个条件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是,若是真的只有这一个条件,他恐怕真的会让出十里。
这万里河山,他守了这么多年,穆锡河说得对,他也该给年轻人一点历练的机会了。
十几天后,边疆传来消息,容将军在战场上断了一臂,牺牲在边疆。
消息传来,帝京的百姓们皆是哭嚎一片,苍天容不下有心人,容将军这等好儿郎,守护边疆这么多年,却还是丧了命。
二夫人听到消息时直接昏了过去,容隽是晚些时候才从外面回来,手里捏着封信直接去了二房。
二夫人已经醒了过来,江其姝红着眼守在她旁边。
不知为何,江其姝总觉得这个消息没什么真实感。
容隽一进来,江其姝就跟看救命稻草一样的看着他,等着他开口说话。
这个时候,他俨然是家里的主心骨。
二夫人望着头顶的房梁,眼泪早已经干在了枕头上,二爷踉跄着步子从外间走进来,活了半辈子的男人再一次红了眼。
此生他只红过两次眼,一次是在妻子当年重病所有人都以为她救不回来的时候,一次就是现在。
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容二爷喉结痉挛一样抖动着,看着床上的妻子,却还是要强打起精神来,朝着容隽和江其姝摆摆手,“你们两个先出去,我在这里陪着她。”
江其姝有些担心的看着二夫人,纠结于该不该出去。
容隽看着两个长辈悲痛欲绝的样子,抿了抿唇,直接把手里捏着的信封塞到了容二爷的手里,“二叔先看看这个。”
容二爷红着眼瞪容隽,那样子恨不得把容隽拎起来丢出去,“看什么!都出去!”
江其姝缩了缩脖子,伸手去拉容隽,“要不我们先出去。”
容隽挑了挑眉,“二叔确定不看,看来大哥有些自作多情了。”
容二爷震怒的表情一点一点的缓下来,手里攥着的信封突然间就跟救命稻草一般,“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二夫人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来,她不像是容二爷一般磨叽,直接伸手抢过了丈夫手里的信,快速的展开,眼睛一眨不眨。
看上去她要比容二爷镇静的多,但细看她握着信的手会发现,抖得像是秋天被风吹得瑟缩不听的树叶一般。
一目十行的看完手里的信,二夫人直接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骂:“这个兔崽子!我白生养他了!”
容二爷看到妻子这个样子也抖着手去抢过妻子手里的信,一眨不眨的看完,猛地搓了一把脸,搓掉眼里的湿意,哑着声音低喃:“小畜生!”
江其姝扯着容隽的衣袖,这个时候哪里还能猜不出来那信上是什么内容,仰着脸看向容隽,“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小丫头这语气很明显是埋怨,怨他不早些说,还得二婶婶和二叔伤心成这个样子。
他弹了弹她的脑门,“自然是刚刚知道的。”
事实上他知道的消息要比容祁战死边疆的消息稍微早上个一两天,但为了容祁那家伙要求的逼真感,他这才瞒了两天。
毕竟要是一开始就告诉了二婶婶容祁的消息,那么二婶婶定然做不出那种真实的情绪。
虽说这是在府内,但府里最近排查甚少,有没有混进别人的眼线尚未可知。
……
边疆上战事尚未结束,但是南疆的败局已定,“容祁”的尸身被提前运送了回来。
百姓们自发在街上站成一排迎接他们的将军归来。
丞相府门前,二夫人原本还在想着往眼睛上抹一点辣椒水,结果辣椒水没用上,在看到那些站成一排,望着远处棺木的百姓时鼻子一酸直接掉下泪来。
这样也不算是枉费了那小子守护边疆这么多年的苦了。
人群里一个脸上抹的黑黑的独臂男人,旁边站着个身量修长,一身粗布衣裳也遮不住周身气质的女人,两人明明穿的都是普通的粗布衣裳,长相看上去也不算是什么好看的人,可偏偏周身的那种气度,让周围的人忍不住都多看了两眼。
男人看着这乌泱泱的人群,扯了扯嘴角,用完好的那只手臂的手肘捣了捣旁边的女人,语气有些得瑟,“怎么样,这就叫人气。”
女人白了他一眼,一声不吭。
男人摸了摸鼻子,往女人身边凑了凑,“还生气呢?”
“你觉得呢?”女人冷冷道。
“我觉得你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恭喜你,你的感觉是不对的。”
男人看着不远处的丞相府,有些出神。
女人的声音隐隐约约,“你在想什么?”
“在想还没给祖母磕个头,上柱香。”
……
“对不起。”
男人抬眼看向她,笑,“跟你有什么关系,道哪门子的歉。”
两人走出人群,声音渐渐消散。
等一切都平静下来,江其姝和容隽一起走在回院里的路上,江其姝低着头想事情,容隽也在出神。
两人一前一后,脚下小石子一绊,江其姝猛地往前一扑,扑在了容隽的背上,他直接转过身伸手接住她,“嗯?投怀送抱?”
江其姝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你才投怀送抱。”
小丫头的脸蛋生动,容隽一时间出了神,竟然有些羡慕丢下一切一走了之的容祁。
若是和她一起,闲云野鹤的日子,应该也不错。
边疆上的战事渐渐进入了尾声,没有祭司府做支持的三公主,不过是一只咬不了人的纸老虎。
大祭司明确表示不允许三公主使用蛊毒,但在最后一场战役上,节节败退的南疆士兵们不顾大祭司的命令,使用了蛊毒。
但对于已经服用了防蛊药的大秦将士来说,那些蛊毒没派上任何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