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妩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距离自己不过半寸有余的面孔，原本死死咬着对方手掌的口，也慢慢的松了下来。
但，到底是晚了一步，咸腥的鲜血味，已经从舒言的手掌虎口处，慢慢四散了出来。
顺着紧贴着手掌的嘴唇，一点点顺着嘴巴，慢慢渗进了步妩的心里。
她眼睛一错也不错的盯着，那和记忆里所差无几的人，只觉得自己现在，莫不是还在梦中？
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过于近了，舒言也注意到了她眼睛瞳孔一瞬间的扩散，心下微叹的同时，一边轻抚了她两下，一边把自己方才路上凑巧捉住的小东西，猛地一下子，就朝外面丢了出去。
一只野兔，原本一直被舒言提在手上，现在突然被放开了之后，当即便就像是一支离弦之箭，飞快的从草丛里跳了出去。
瞬间惊到了原本正严阵以待，想要近前来查看一番的山贼。
其中一个，甚至还被这蹦跳的黑影，给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等到终于看清楚了，那个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之后，几个原本留守着坐在原地的山贼，愣了片刻之后，便一个个指着地上瘫坐的家伙，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又不敢太过大声，以免惊动到远方的队伍或者扯到自己身上的伤口。
好好的一个临时藏身之地，到处响动着的，都是被蒙住了的闷笑声。
遍地都是“噗噗噗”的声音，一个弄不好，怕还以为是在这里聚众放屁呢。
感受到了周围同伴对于自己的取笑声，原本还瘫坐在地上的那个山贼，回过神来之后，面色猛地涨红了起来，也顾不得反驳，一怒之下动作倒还快速了不少，扑的，就往那只兔子那里扑去。
只是他快，野兔的动作反倒更快。
许是之前被舒言的动作惊吓过了，这次面对着这个山贼，不仅瞬间跳出了原地，甚至还轻巧的，在他面上踏出了两个灰蒙蒙的梅花脚印。
下一刻，便弹入远处的山林里，再也寻不着它的踪影了。
紧接着，响起的就是那低低的咒骂声，和不绝于耳的闷笑声。
突如其来的野兔，还有同伴出丑的一幕，着实让此地已经剩余无几的山贼们，不再像是刚一开始的那么紧绷，一个个，也放松了不少。
而同时，舒言也已经把步妩，带远了那个危险之地。
——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是因为现在已经安全了，还是觉得自己此时所见，实在是超乎了自己原本的想象，步妩被舒言牵着，漫步在漆黑的林子里，直至已经走出了好远，才懵懂的扯了扯他的袖子。
舒言顿了下脚步，紧接着脚步不停，也没有低头看她，“你不是在这里吗？”
话语入耳，步妩嘴角一勾，拽着舒言的手，也不禁紧了几分，眼中带出了几分笑意，“那我们现在去哪？”
“你走累了？”舒言下意识的，就想要去看步妩的脚，直到注意到了那入目的裙角之后，这才回神了过来。
之前被山贼关押着，步妩和步姝两人身上稍微值钱一点的首饰头面，都被摘取了下来，就连最外面的狐裘也被一同拿走了。
现在寒冬数九的，又是在深山老林里，怕是该被冻的厉害了。
想了想，他退下了身上的披风，仔细的帮着步妩披了上去。
“再往前面走一会儿吧？到了那边，你很快就可以休息了。你父亲，咳，我是说，周将军在那里。”
闻言，原本还一直都笑看着舒言帮自己裹上披风的步妩，当即停下了脚步。
“难道你现在不是——要来带我一起走的吗？”
一起走……
舒言当即转头去看她，欲言又止的想要开口解释，却看着步妩那一脸失落的样子，末了，还是自己语塞了起来。
好半晌，舒言默默的转过身，没有选择回答她的问话，而是大步，向着林子外走去。
只是原本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好不容易才已经破冰了的气氛，随着方才的那句问话，像是又一次，再重新降到了冰点。
两人都很是沉默的走在林间小路上。
不知走了多久。
只要再往前面绕过几个弯，应该就能够看见周将军的队伍了。
隐隐的，依稀能够透过婆娑的树影，看见那边飘动着的火光。
看着已经到了地方，舒言心中长呼了一口气，刚想要把步妩送过去的时候，就见着原本站在那好好的队伍，不知怎么的，猛地爆发出了一场喧哗。
随着时间的流逝。
喧闹的声音不仅不见小，反而渐渐的，有逐渐扩散的趋势。
就连原本骑在马上的士兵们，一个个也是骑马到处转圈跑动了起来，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舒言心一紧，下意识的就把步妩拉回到了自己的身后。
这一次能够找到步妩，是他自己在暗中动用了这些年来仅存不多的灵力，一边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可能会暴露在天底下的可能，一边则是根据步妩身上的白玉，做了一个最为简单的搜寻术。
找到位置之后，这才一直隐藏着身份，慢慢把周将军的队伍，给牵引到了这里。
可是现在，难不成那些山贼，还有着属于自己的后手吗？
看着在那几百余人队伍后，铺天盖地袭来的火箭，有备而来的架势，不像是之前落荒而逃的山贼，倒像是有人特意事先设计，趁机想要在这里打落周将军一样。
眼见着那边的周将军和随身的队伍，已经是自身难保了，舒言拽着步妩，就想要从另一边，先行退离这个山谷。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两人此时的位置有点显眼，原本专注着攻打那边军队的黑衣人，却莫名分出了一小队，便冲着他们两人过来了。
步妩看着越来越近的黑衣人，和远处父亲的面容，半晌都没有没有回过神来。
下一刻，就已经被舒言猛地一把抱起来，瞬间跑离了原地。
只是怀里带着一个人，到底比不上独自一人来的快些。
眼见着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却还是被身后的人，给追了上来。
眼见着已经退无可退，而且周围除了步妩，也没有了别的熟悉自己的人，舒言便也不打算，再继续隐藏下去了。
把步妩放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后。
下一刻，就从自己的靴旁，抽出了一把短刀。
一边时刻注意着步妩藏身的那一小块空地，一边动作果断狠辣，没有半点犹豫。
一举一动，哪里还像是那个，一直以病弱俊美出名的京城玉郎。
只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舒言不仅要一直注意着自己身后的步妩，又要一直关注着前面的敌人。
渐渐的，原本还能够处在上风的局势，慢慢的，就开始有了势弱的趋势。
眼见着好不容易砍完了一群，远处听见风声的黑衣人，又赶来了一群。
似乎打定了注意，想要让他们所有人，全部都葬身在这个山谷。
见状，舒言的眼眸越加的漆黑，喉咙也忍不住动了动。
对面贼人的剑，几乎几次都擦着他的袖子刺过了，原本好好的广袖外衣，已经是被刺出了不少的残缺，所幸，两人现在倒还是没有受伤。
看着身后远远追过来的人群，他们两人，现在已经是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了。
身后就是深不见底的高耸断崖，身前，则是不断越逼越近的人群。
数十人如同潮水一般的，向着他们两人所在的地方团团包围了起来，舒言心中不由得猛地咯噔了一下。
几乎同时，舒言几个快步就冲到了身后，用力拉住步妩的手，一把把她拥进了怀里之后，便低声叮嘱了一句，“闭眼。”
紧接着，场中的人，谁也没有预料到，他们竟然会直接就从边上的那高崖上，纵身跳了下去！
决绝的背影，倒和殉情，也是相差无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