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昨晚上那离奇的天气之后,白府中的人,乃至整个京城,似乎都没有睡好。
虽说雷雨没有造成什么过于实质的伤害,但是白府里,也随处可以看见那被刮落的瓦砾碎片和树叶残渣。
一波又一波的家丁和杂役忙慌慌的,但到底,也赶不上在天大亮的时候,就把地面上的这一片狼藉给彻底收拾干净。
起码,等这对新婚的小夫妻,到了大堂之后,就看见上首坐着的白侍郎和崔锦娘两人眼下,也都挂着淡淡的青黑色眼圈。
放眼整个屋子里,要说起气色最好的,恐怕就是舒言的弟弟舒德了。
从小就像是个秤砣一样肉呼呼的,现在虽然身量抽高了不少,但看着也很是白胖,像是一只粘人的糯米团子。
远远的,还没等舒言和步妩两人进来,就看见他坐在位置上,扭来扭去的给自己挥手示意了。
没等舒言开口回应,就听见上首的白侍郎以掌做拳,抵在嘴前,不轻不重的咳嗽示意了一声。顿时,原本还暗暗闹腾的慌的小人,立时,就在位置上消停了下去。
这一幕,不仅让舒言原本低落的心情好了许多,就连身边的步妩,脸上也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笑意。
本来崔锦娘还只以为,昨天是新婚之夜,蜜里调油的小夫妻两个,怕是会迟一点才会到。可倒是没成想,此时不过才刚到辰时,就看着那两人结伴,从门外进来了。
她有心想问,但到底顾念着,“昨夜的风雨声着实有些渗人了,不知你们昨夜睡得可好?”
步妩的脸一红,紧接着又一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舒言之后,这才有点迟疑的点了点头,“谢谢母亲的关心,昨夜,夫君和我都睡得很好。”
身后,侍女托着一早就已经摆好了茶盏的托盘,已经安静的恭候在侧了。
茶是之前就备好了,等到了现在,温热的正正好可以入口。
舒言端过一盏,示意了她一眼,步妩也跟着轻轻点了点头,大大方方的端过了托盘上的茶水,移步跪到了公婆面前。
“父亲,请用茶!”
“母亲,请用茶!”
“那就好。”崔锦娘点了点头,也没有深究,抬手接过了步妩奉上的茶水。
揭了揭盖,微微的嘬了一口茶水之后,便就放置在了一边的案几上。
看着跪在下方乖巧奉茶的小两口,又看着一边坐在椅子上,不安分提溜着眼睛的小儿子,崔锦娘心中也难免多生出了几分欣慰。
不知不觉一晃眼,孩子都已经是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了。
等到白侍郎提点完,又塞了两个厚重的红包之后,她这才笑着向身后的姑姑招手示意,拿过了一个小巧精致的首饰匣。
打开,里面安静躺着的,是一对白玉的手镯。
雪白透亮,没有一丝杂质。
崔锦娘望着这一对玉镯,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当日嫁入白家时的情景了,此时再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步妩,感叹的同时,也轻轻的拉过了她的手。
小心的帮着带在了手腕上,又仔细的拉着,打量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安抚的摸了摸步妩的头,“这对镯子,还是当日老夫人送我的。今日你既然已经做了白家的媳妇,想来,这对玉镯,也是时候,该交给你了。”
步妩闻言,颇有点慎重的摸了摸手上的玉镯,认真的点了点头。
“母亲交代的是,步妩省得轻重的。”
舒言起身,小心的把步妩也跟着一起,搀了起来。“慢点。”
这样体贴温柔的儿子,崔锦娘自己也是第一次看见,看热闹的同时,到底顾念着两人毕竟是新婚,倒也没有说些什么。
等到两人站定之后,这才故作淡定的开口,“用饭吧。”
一旁,早就不满自己被忽略了的舒德,蹦跶到了两人的跟前,“娘~,哥哥嫂子,我呢?我的呢?”
走在前面的白侍郎闻言,回身瞪了他一眼,只把人又盯的消停了之后,这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转过了头。
舒德是个心大的孩子,倒也没有把父亲的样子放在心上,惴惴不安的看着人转过身去了之后,复又变回了一开始的跳脱。
只是到底,还是比最开始的咋咋呼呼,要秀气了不少。
步妩很喜欢这个小她许多的小叔子,不说白白胖胖看着就很讨喜的模样,就是这样不怕生的性子,也比自己原先的弟弟妹妹们,要可爱的多。
之前也听舒言讲过不少关于他弟弟的事情,步妩知道,他们兄弟两人的关系,还很是要好的。
所以早在之前备礼的时候,就已经特意备了厚一点的。
各色的糖果,错落有致的摆满了两个八角礼盒,底下还有着纸鸢和小泥塑,边上一对精细的兔皮毡帽和护额,并着一个厚实的荷包,只把拿着东西的舒德,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虽说他年纪小,但是因为舒言实在是太过于优秀的原因,白侍郎一直都很是严格的要求着他,平日里月例银子和各色衣裳吃穿用度不缺,却少有这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白家人口简单,在场的长辈也没有多少,所以两人敬茶,也就没有花上太多的功夫。
等到进了饭厅的时候,不过才堪堪过去小半个时辰。
新妇过门,早起的第一餐饭,是需要亲自准备的,虽说白家是大户人家,但是步妩也是一早,就亲自去了后厨帮着提点着。
虽说除了醒酒汤和桂花银耳粥之外,其余的东西都不是步妩自己亲手做的,但多少也算是新妇过门第一天应尽的心意。
白侍郎和崔锦娘都不是那种挑剔的人,尝着味道还不错,也不吝惜的夸了几句。
舒言尚且因为新婚的缘故,得了七天的小假,但白侍郎早上用过饭之后,就已经是急匆匆的赶着去上职了。
一早上忙忙碌碌下来,等到他们再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已经是快近中午了。
“累不累?”
新房里,只剩下两人了的时候,舒言上前,帮着仔细拿捏了几下步妩的肩膀,轻重有度的手势,很快就让步妩微微眯起了眼睛。
闻言,她摇了摇头,“不过只是早起动上几句话的功夫,哪里又会觉得累?”
话是这么说,但她自己却也觉得有点迷蒙了。
总觉得,自己昨日尚且还是扑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小女孩,今日,怎的,就已经变成了新妇了呢?
这种不真实的感觉,萦绕在了整间屋子里,只有等到看见舒言的时候,她才会明确的感觉到实质感。
不管昨夜到底如何,既然已经是拜了堂,又过了门,自己以后,便就是白周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