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苏先生，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没见过你这样的大人。”
北青见与宋清河也无法沟通，干脆就不说话了，两个人面对面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宋清河率先吃完，把碗放在了盥洗槽里，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吃的北青，道，“谁吃的慢谁洗碗。”
“什么？”刚一口面进嘴的北青听到宋清河说的话立马就呛到了，“咳，大年初一我才不洗碗！”
“大人说什么，小孩子听就是了。”
看着宋清河施施然往楼上走去，只听见北青吼道，“小心眼！你不是说你也是小孩吗！”
“我又不是了。”
上楼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正好震动，宋清河不喜欢把铃声开得很大，突然响起来的声音会让人感到心惊，就像此刻远处的广场突然响起的爆竹一样。
屏幕上显示着陌生来电，宋清河眉头一蹙，似乎知道是谁，但是没有接。
按了一下开关键，手机就安静了下来之后，又被宋清河放回了口袋里。
电话自动挂机，尹星洲的眸子就冷了下来。
宋清河分明和自己说他知道了，可是直到现在都没再有任何回应。
尹星洲想起先前的事儿，就想着是不是苏城又对宋清河做了些什么，是不是他又变得寸步难行了？
他现在是不是很害怕，就等着人去救他呢？
尹星洲很焦虑，在宋清河对他说了这么模棱两可的话之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期待宋清河的触碰，期待听到他的声音。
“舅舅，我出去玩儿，你去吗？”
门外响起小孩的敲门声和亲切的询问，尹星洲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才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他背着一个与他身高不符的大书包，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一头黑发微卷，双眼清澈锃亮，看着尹星洲他又用那稚嫩却老成的调子道了一遍，“舅舅，你去玩儿吗？”
“我……”尹星洲本想说我不去了，可一想到宋清河他就烦躁得不得了，想着出去透透气也可以，就道，“那我也去吧。”
“那正好，”小男孩走在门外等着他，道，“隔壁林林想找我一起玩，我可不想和他们一起玩过家家。”
尹星洲听着他大人般的语气还是忍不住揉揉他脑袋上的小卷毛，笑道，“我们翰藻越来越像个大人了，竟然还不愿意和小朋友待在一块儿了。”
“嘁……”尹翰藻撇嘴，垂下了他漆黑眼睫。
尹星洲不再逗他，问，“想去哪里呢？”
“想去公园的草坪上画画。”
即使是过年，公园里锻炼的老年人依旧没有减少，但草坪上却是安静的，没有那么多年轻人愿意早起在草坪上谈些什么情情爱爱，所以这会儿草坪是尹星洲和尹翰藻的天下。
他从大书包里把画具拿出来，原来是一个小画板。
尹星洲坐在尹翰藻身后，见他拿出一小罐一小罐的颜料在调，就不忍打扰。
静下来的空气和风都别样舒畅，尹星洲看见小外甥拿着画笔的小手已经隐隐有了男人的骨架。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又一年过去了。
等小外甥把画具重新收拾好，冬日微弱的阳光又开始勤勤恳恳地出现，照亮它可以照亮的任何地方。
“舅舅，你不开心吗？”尹翰藻盘腿坐在躺在草坪上的尹星洲边上，凝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发问。
小孩子无论装作多么成熟也依旧是个小孩，他的问话真挚且不含半点杂质，关心就是真的关心。
尹星洲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和一个小孩谈论自己的感情问题，更何况这份感情在某些人眼里不是那么的正常，但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就像在寻找一个发泄口，“你认为，什么是喜欢？”
“舅舅问这种问题真的毫无意义。”尹翰藻说出与幼稚的脸毫不相符的话来，“喜欢不就是一种感觉吗？不论是大人说的一见钟情也好，还是日久生情也好，感觉总有一天会淡的，所以不要太较真。”
“那……”
尹星洲好像还要再问什么，就被尹翰藻先打断了，“舅舅你喜欢男人啊。”
尹星洲之后的话没再问出来，他已经被自己这个小外甥说出的话完完全全打断了思路，他以为接下来得到的会是小孩那种无意的中伤，可是并没有，尹翰藻接着道，“我刚刚在舅舅房间里看见了那个男人的照片，长得是蛮好看的，如果以后我非要找一个人在一起不可，我也会喜欢那样的人，感觉很特别，很酷不是吗？”
“是吗？”尹星洲忽然觉得自己释怀了一些，“是男是女没有关系吗？”
“舅舅有时候不太聪明。”尹翰藻重新把画板背上，道，“舅舅担心的不是这个吧，如果那个男人不喜欢舅舅，舅舅还是不要太执着，就像隔壁那个林林，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她，可她偏偏自作多情，蠢女人烦死了，我只不过是看她可怜才送她一幅画而已。”
小外甥说出的话在尹星洲摇摆不定的心上准确无误地打了一枪，他忽然明白了，是不是宋清河对自己也只是可怜而已，所以对自己才会是这样一个态度。
“我要回去了，你回吗？”
“翰藻，”尹星洲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竟然会在一个小孩身上找安全感，“可是他有对象，但那个人对他很不好……”
“警察都管不了的事情才是坏事。”尹翰藻一脸天真道，“大人不是经常这么说吗？”
尹翰藻说的每一个字都强有力地在自己心上的湖泊落下一个又一个涟漪，是啊，苏城对宋清河做的事情自己完完全全可以报警。
而且，而且宋清河根本不可能不接自己的电话，所以，他很有可能又出现了意外。
宋清河在大年初一这天一连打了五个喷嚏，差点没给他打坏喽。
苏城见状，一开始只是让宋清河多喝些热水，然后抱着他给他暖身体，后来宋清河再打一个喷嚏他都急得不行，说要给人送医院去。
宋清河连忙阻止，道，“大年初一去医院不好吧，我马上就好了，应该是刚刚去吃面，穿得少着凉了。”
“我们去外面走走？”宋清河低头又抬眸，凝视着苏城的脸，“过过二人世界？”
北青在一旁翻了个大白眼，“那我呢？”
苏城很有意识地把北青忽略，倒是宋清河还有点人性，道，“你要不回家，要不就待在这里。”
不顾北青埋怨的眼神，宋清河上了苏城的车。
宽阔的街道，车如流水。
行驶在前头的车子如同进入小小的漩涡，开得一辆比一辆快。
宋清河坐在副驾驶，忽然兴奋地搭上了苏城的腿，急道，“苏城，我们去乡下玩儿吧。”
“好啊。”
苏城并没有对宋清河的心血来潮感到意外，直到宋清河说，“现在就走，去我老家。”
“你的？”苏城言语里的喜多过惊，他从没有想过还能知道宋清河更多更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宋清河在苏城眼里看到悸动，看见缱绻缠绵的目光沾着深深的爱意和未能用言语表达的话语，都在那份悸动里倾泻而出。
他看起来好像很高兴，那是宋清河当时的想法，他默默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但手心依旧蹭着他的腿，道，“你以前不是说过想去吗？趁这次机会就带你去看看。”
他不知道自己无意提起的一句话能带给对方多大的幸福感，在他眼里的微不足道的一句话却几欲让苏城湿了眼眶。
原来早些年前自己的话他也是记在心里的，原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两人驱车行驶了三个小时，到了宋清河的老家天还亮着，是个温暖的午后。
乡下没有城市里纷乱的嘈杂声，枝头还有亮着黑羽的鸟儿在雀跃。
宋清河下车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朝苏城挑了挑眉，“小地方，我知道你不会嫌弃。”
宋清河乡下的屋子落得比较偏僻，房子很大，自带一个小院子，和别的农户相隔甚远，道路小小的只容许一辆车开过，再来一辆就开不下了。
远远望去，眼底就落入了一片绿色。
宋清河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放松，姣好的唇形微微上扬，映着可以把人融化的暖阳，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被镀上一层薄薄的光，“苏城，你知道吗？虽然你总是对我做很过分的事情，但在我心里你依旧是个好孩子。”
苏城不安地用指腹摩挲着宋清河送给他的戒指，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你知道当时我为什么要把你带进家里吗？”宋清河的笑很温柔，温柔到他周围的景物都黯然失色，他微微下垂的眼角像盛了一湾清泉那么透亮，红润的唇上下轻碰，还没再说出话来，就被苏城夺去了话语。
他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唇，将宋清河即将要说出的话全部吞噬，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苏城觉得自己此刻还没有勇气听。
宋清河只是愣了一下就开始热情回应，迎着冬日从天空洒下的微不足道的光芒，以及乡间若有似无的清甜的风，也许是心理作用，宋清河竟然觉得自己对眼前这个男人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
苏城从没有笑得这么开怀过，即使是遇上宋清河的那一刻起，他都没有如此真心实意地笑过。
宋清河的房间顶上有个玻璃做的天窗，正对着床的上方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墨黑的天空上点缀的星星。
宋清河今晚的话出奇的多，多到苏城都没有心思想别的，只想多听一些他的声音，听他讲着小时候的生活，跟着家里的老一辈上山捡柴，下田插秧的琐事儿。
宋清河说着说着，抱着苏城就睡了过去，好像他才是个孩子，因为诉说起往事就能滔滔不绝，累了就窝在大人怀里睡觉。
“清河……”他揽住他的腰身，“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呢？你这样，我一辈子都不会知足的，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的……”
一次性的洗漱用品用得差不多了，苏城也即将要投入忙碌的工作当中。
这天，两人刚从乡下回到城市里，还没在沙发上坐热，就听见一阵门铃声响起。
苏城主动去开了门，没想到是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
苏城的脸上丝毫没有起伏的波澜，听见他们道，“苏城苏先生吗？我们接到报案，说你非法拘禁限制他人人身自由，故意伤害他人身体，我们现在要进去调查，请您配合我们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