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绳索缠住了阴极阳极锤的手柄,暂时切断了这巨人族神兵与它主人之间的感应。
泰龙的眼睛里出现一丝血色,他在犹豫要不要狂化。就在这时候,阴极阳极锤忽然动了。这一刹那,只有泰龙自己清楚,锤子不是响应自己的召唤动的,而是被人利用自己的感应召唤赋予锤子的动力,将他的宝锤抛向了他。
当的一声,敲在泰龙的额头灵光处。
张潇手里拉着绳索,跟着阴极阳极锤一起飞上泰龙额头,当头棒喝道:“到了这地步,还敢逞强吗?”
泰龙被敲了一锤,影响不大,张潇这一嗓子却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他随手接过锤子,呼的一下从坑中跃出,直扑许笑杰,口中大叫着:“臭狮子,以大欺小算什么本事,有种跟我金钟泰龙单挑!”
许笑杰见张潇无恙,还有精气神控制泰龙的锤子敲了这巨人族战神一下,心中大喜之余豁然开朗,终于意识到张潇的真正意图。随手抓住扑过来的阿汉,一把丢向泰龙,喝道:“看法宝!”
泰龙心领神会,一把接住,转身将阴极阳极锤抛向空中,带着阿汉一跃数十丈,逃向茫茫夜色。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白光一闪,白宗元就要追击。
“穷寇莫追!”小治安官不顾自己人微言轻提醒道。
“哎哟好疼,我受伤了,老白你自己追去吧。”许笑杰收了魂相附身,一副鸣金收兵的架势。
白宗元身形顿住不动,看着夜色中远去的那一点金光,又看了看摆明罢工的许笑杰,终于也收了白虎魂相。
他深视了张潇一眼,又看看他身旁的许笑杰,点点头,道:“你们做的好事!”
许笑杰笑道:“你不至于真生气了吧,这种时刻跟一个狂化的傻子拼个两败俱伤值得吗?”
白宗元懒得搭理他,目视着张潇,道:“这几年你在下面做了很多小动作,今晚你又做了很多事,包括打断老三的双腿在内,唯有这件事让我很不满意。”
张潇摊摊手,叹了口气,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我心无愧。”
白宗元没理会他的话,继续自说自话:“但也只有这件事让我真正对你刮目相看。”随即加重语气:“这是一个用实力说话的时代,权谋机变可以带来好处,也能带来灾难,只有强大的实力才是最后的倚仗。”言罢一转身走了。
他没问张潇这一身本事是哪来的,看来对那位无所不能的‘别绪三千’先生在张潇身上试验上古神功一事也是心知肚明。想来也不足为奇,白宗秋毕竟是白家人。
“这算什么?”许笑杰看着张潇:“老丈人在提点准女婿?”
“我之前一直把他看作是一代枭雄,今天才知道错了,他居然是个很重情怀的人。”张潇叹了口气,道:“一个人如果太多情,再怎么有手段也成了不了那种人。”
“你这是在说他还是在说我?”
“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张潇道:“他很看重天源海汇图残片,一个人追上去就算没有把握夺回,至少也能缠住泰龙,这里是奉阳,白家根系所在,真铁了心要留住泰龙应该不难。”
“广德书院后山出一个准圣就够了。”许笑杰道:“我刚才还犹豫着如果他追上去,要不要帮你把他拖住呢。”
“天源海汇图残片是汉王看重的,首相也是想用这图跟汉王换取某个条件,他身上压力不小。”张潇道:“我不明白的是,这宝图既然这么有价值,为什么首相自己不留着?”
“或许是因为拿到了也没啥用吧。”许笑杰道:“愚兄记得每届天海盛会过后,各族诸圣都会把各自收藏的残片拿到长安皇城,拼凑成整张图,要用汉宫奇物紫薇照骨镜才能看清楚上面隐藏的秘密路线。”
“泰龙手里的残图我看过一次,还按照记忆给厉非烟画了一张。”张潇道:“如果需要紫薇照骨镜才能看到上面的秘密,那张图可能没啥用了。”
“人我已经派人送走了。”许笑杰道:“有用没用的自有她爹去操心。”
“城中大日坛宗的妖孽被肃清的差不多了。”张潇道:“但有个别顶尖强者不是治安衙门和官军能对付的,你和义军的秘密,我最多能保证次相府在这边拿不到证据,进京以后还需要你自己跟他们周旋。”
“没事,愚兄心里有数,只要牵扯到党争,不管什么事,最后都是狗咬狗一嘴毛。”许笑杰满不在乎,道:“再怎么说,你哥我头上顶着狮心许氏四个字呢,再加上按察司统领的位置,自保不成问题。”
“厉非烟就是个坑人的家伙。”张潇叮嘱道:“不要再让她参与机密大事了,放任她胡闹更不成。”
许笑杰挠挠头,笑道:“这个事有点草率了,这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
“打住。”张潇摆手道:“你这是一种心病,女儿奴,对厉非烟是这样,当初对莲儿也是,只要是你心中认定的孩子,几句软语相求,你就能不分轻重毫无底线的答应。”
“轻重还是要分一分的。”许笑杰有点不好意思,道:“这次是个意外,没想到那小丫头这么能胡闹,还把老耿给牵扯进来了,又好巧不巧的落到了金三儿这个精神异力者手上,偏偏这孙子还跟次相府搭上了关系。”
“该杀的人都已经灭了口,剩下杀不了的,郝梦龄被痛打了一顿,是许六安带队做的。”
“就应该让这小子背一次黑锅。”许笑杰毫无异议,道:“你也说过玉不琢不成器,儿子给老子背锅天经地义。”
“儿子?”
“侄子也一样,没区别。”
“我给厉非烟画图的时候被曹洪撞见了。”张潇道:“他是汉王的人,我说服不了他,只好把他弄成了蔬菜人。”
“送烟儿出城时看到他了,是暂时的?还是一直那样?”
“得看他自己是不是一直这么固执。”
“若风险太高,不妨果断些。”许笑杰道:“不用太顾念愚兄跟他那点袍泽之义,想做大事就得有取舍,曹大头既然能为了汉王霸业豁的出去咱们兄弟,你我又何必对他留情面。”
“我心里有数。”张潇道:“曹梦熊的事还要兄长亲自过问一下。”
“这个好办,子继父业在东盟有很多先例,曹小熊是的魂相是大地熊王,比他老子潜力更大。”许笑杰满口应承,随即话锋一转问道:“陈新丰那边你打算怎么应对?”言外之音带着杀意。
“总不能都给弄成蔬菜吧。”张潇笑道:“没事,他没有证据,更不会想到我这个凡夫俗子能单独干翻曹大头。”
“你且拖他一阵子,等我接手了按察司,就把这厮调回长安,派到西边去差事。”
“这个人是个麻烦,曹大头察觉到那条原石走私渠道,很可能跟他有关。”张潇道:“困北方略是三巨头联手针对白家搞出来的,是他们的战略底线,从这点说,只要有泄密风险这条渠道就肯定不能用了。”
“其实愚兄我知道一个地方盛产原石矿,只是那里属于禁运区。”
“运输加工矿石比直接贩运原石的风险低多了。”张潇道:“兄长说的莫非是妖神族的地盘?”
“崇山城往西六百里就是黄石绝地,那里都是北线联军的布防区。”
“需要一条跟妖神族沟通的渠道,还要择地建一座洗炼矿石的作坊工厂。”张潇沉吟道:“这地方不能太偏僻,不然作坊没办法招募工人,购买各种材料也很不方便,同时又不能受官军干扰。”
“跟妖神族沟通的渠道我没有,不过你说的适合建作坊的地方,我倒是想到了一个。”许笑杰道:“首阳山,匪患横行,官军和地方卫所都不去骚扰,唯一的问题是有几股所谓悍匪,但如果是贤弟你亲自谋划,哥哥带人去办事,自然是土鸡瓦狗,一扫而空。”
“这个事可以做,不过暂时先放一放。”张潇道:“有个事告诉你一声,哥舒兰被我派到长安了。”
“啥?她去了那边能做什么?”
张潇道:“在那边买了一座宅子搞了个书馆,请她去主持大局,你遇到事情可以去找她多商量,兰姐的见识谋略都不让须眉,遇事比你更有耐心,一定能成为你的贤内助。”
“哎呀,你做决定之前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嘛。”许笑杰道:“长安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买卖房产都用原石交易......”
“算作嫁妆吧。”
“又生受贤弟的了。”许笑杰道:“你知道愚兄我是个穷光蛋......工厂作坊选址的事包在愚兄身上了。”
“少说屁话。”张潇单刀直入:“机会给你创造了,这回不要再说那些大业未成何以为家的屁话了,你堂堂六级异人,到了一百岁再成家都不耽误生养子息,兰姐可跟你耽搁不起。”
“哎!”
许笑杰长长叹了口气,手按当胸,似乎因心情牵动了伤势,愁眉苦脸欲言又止。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说到哥舒兰,便等于点中了许笑杰的死穴。每次见面前都有一肚子话,见了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真看不得你这怂样子。”张潇简直不忍直视,道:“这种事就跟打仗一样,制定好方案,到了时候就得果断出鸡向敌人关键点发起总攻,穿插迂回,见缝插针,不达目的决不收兵。”
许笑杰白了张潇一眼,叹道:“贤弟呀,愚兄我但有三分你这不要脸的劲儿,莲儿的弟弟现在都能满地跑了。”
......
白府,内宅。
“娘亲大人不必这般伤心,老三断腿未必是坏事。”白老大望着守在床榻旁,眼泪珍珠断线似的滴落的母亲,诚惶诚恐递上茶碗,劝慰道:“三弟的性子过于跳脱,在奉阳我还能回护,可若是到了长安,还这么不知深浅自以为......”
当啷!
老太君接过茶碗狠狠摔在地上,道:“滚!这里是奉阳,不是长安,你回护着还能让那小畜生打断腿,你若不回护岂非要被人家杀了头去?凭你这窝囊德行,老身怎敢让这一房老少随你去长安?”
白宗元大为尴尬,退也不是,留也不是,不敢多说一个字,唯恐惹得母亲愤怒。只好冲着一旁过来探望的女儿白凌霄使了个眼色。
“气大伤身,还请祖母大人息怒。”
白凌霄会意的微微点点头,走过来收拾地上的碎渣,又道:“三叔受伤已成定局,祖母想要出气报仇还需先保重身体才是,那张潇这般胆大包天,其实是仗了许笑杰的势力,那人是出了名的凶蛮残暴,我北国世家毁在他手上的不在少数,如今他以捉拿邪教妖人的名义携大军入城,究竟意欲何为,孰难预料,即便是爹爹也只有谨慎从事。”
“儿子今晚刚与那厮斗了一场,拼着受点伤将许笑杰重创。”白宗元赶忙不失时机的补了一句。
老太君并未因为听到许笑杰受伤而高兴,反而眉头紧锁,看向大儿子,问道:“老大,霄儿怀疑许笑杰率军入城是冲着咱们白家来的,你以为如何?”
白宗元叹了口气,道:“自从此獠调入北境担任要职,曾三次公开向儿子挑战,这几年明刀暗箭从未消停。”顿了顿,又道:“许笑杰现在是欲加之罪,只等着我们犯错误啊。”
“老三派人去杀张潇,是不是等于给了他动手的借口?”
“差不多就是这样,尹夜枭的身份核实后,许笑杰就把我约到城外,多次出言挑衅,儿子百般克制,始终不给他借题发挥的机会,最后他只能采取公平比武的方式跟我打了一场。”白宗元道:“以此同时,张潇率人来到白府带走老三,利用一个死人的口供构陷三弟,打断他一双腿,其实也是在逼白家犯错。”
“许笑杰真敢动咱们白家?”
“儿子得到可靠消息,许笑杰即将上调长安赴任按察司大统领的位置。”白宗元道:“而他所以能得到东盟重用,正是因为在北境肃清世家门阀作为突出。”
老太君听到这儿彻底沉默了。她寡居多年,大儿子成长起来前也曾当过家,是个知道轻重缓急的人物。虽然宠溺小儿子,却也不至于为了给小儿子出气,逼着长子拿全家性命去冒险。
“祖母不必过于忧心。”白凌霄道:“爹爹与许笑杰久打交道,对他的狼子野心早有防备,白家与首相府已有默契,有首相大人关照,谅那许笑杰纵有杀人心,无缘无故也不敢有杀人胆。”
老太君闻言叹气,道:“首相谢安优待白家也是有条件的,他一向被尊为清党名流之首,不仅自己极其爱惜羽毛,对同党交往的人物的名声也很看重,我当初更属意次相便是这个原因,奶奶我不想把你嫁给张家那废物儿子呀。”
“霄儿也不甘心,可为了白家上下老小的安全,霄儿不怕委屈。”白凌霄道:“张潇那贱人,小人得志便猖狂,他以为娶了我便等于踩了白家一脚,却不知我白家女儿从来不可欺,凭他区区一个凡夫俗子怎是霄儿的对手?”
“霄儿你?”老太君欲言又止。
“是的。”白凌霄额首道:“霄儿已经决心下嫁,今晚以前还有犹豫不甘,今晚以后便只剩下不屈和报仇!”顿了顿,又道:“那小奸贼废了我三叔一双腿,助纣为虐帮助许笑杰对付白家,此仇不报,霄儿岂能为人?”
“你嫁给他就能报仇了?”老太君深表怀疑。
白凌霄道:“他所以能在许笑杰面前得宠,所凭的不过是些商业方面的歪才,那个十八行才是他得到许笑杰信任的关键,霄儿只要一嫁过去,便立即设法夺下十八行的控制权,到那时许笑杰已经人走茶凉,区区一个凡人还不是凭孙女摆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