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市江云区人民院民事审判第二庭依照《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规定,今天本院第七审判庭不公开开庭审理原告宋舒、被告华峰婚姻纠纷一案,现本案开庭。”
“首先核对今天到庭的诉讼当事人及委托代理人……首先宣布合议庭组成人员,本合议庭由本院民事审判员xxx、人民陪审员xx组成……”
“根据民诉和最高院《证据规则》的有关规定,当事人享有以下权利……”
繁复的规则读完之,双方都不申请回避,对条款均无异议。
审判员的目光朝向江攸宁,“现开始庭调查,首先由原告陈述诉讼请求和事实理由,可以宣读起诉状。”
宋舒的起诉状是江攸宁写得,她对驾轻就熟。
单就宋舒这个案子的事实梳理,江攸宁做过不下五次,一次比一次简明扼要,一次比一次展露锋芒。
她温和的声音庭响起,语调不疾不徐,将案件陈述完毕。
“基于事实,我方请求判令被告华峰与原告结束婚姻关系,两个女儿的抚养权归原告所有,并向原告支付新翼科技有限公司股份30%及人民币2000万元,离婚之,被告应当支付两个女儿抚养费,依据北城市平均消费水平,以每月各1000元的标准汇入其监护人账户。”
之协商时,宋舒想要快了事,再加上对华峰的惧怕,只打算要一千万的补偿,但华峰只给两百万。
立案时华峰已经向院提交了财产证明。他大部分资产是跟宋舒婚购置的,结婚时都做过了公证,但其名下公司这三年内的经营所得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宋舒有权同他分割,而且新翼科技有限公司是华峰婚注册的科技公司,注册资金3000万,如今发展得不错,他作为人及最大股东,拥有股份52%。
江攸宁提出多要公司股权就是为了让宋舒之有稳定的收入来源,而华峰向院提交的财产流水,这三年的净盈利只有370万元。
这是一个众人都不相信的数字。
但账务流水做得天衣无缝,做意,有赚有赔很正常。
不得不说,华峰老奸巨猾。
但江攸宁提出了2000万的金额,其有华峰婚赠出去一套价值五千万元的房子。
她说完诉讼请求之,由被告进行答辩。
沈岁和作为华峰的代理律师,几乎是全盘否定了江攸宁提出的诉讼请求。
注册新翼科技股份公司的三千万,华峰动用了妻留给女儿的育基金一千万元,所以他所属股份应当有其女儿的三分之一,最多可以给宋舒17%。
而对于要求赔偿2000万元,更是无稽之谈,对方只提出划分370万元,就是宋舒只拿到185万元,而基于宋舒的经济状况来说,孩子跟着华峰来说更保障其权利,所以对方提出要两个女儿的抚养权。
接下来由原告进行举证。
江攸宁有条不紊的拿出准备好的证据,一条条摆过去,从华峰对宋舒家暴、多次出轨(照片和新闻佐证),以及对宋舒的语言暴力(当初一通电话的录音以及谈判时对宋舒的颐指气使)。
“由以上证据可知,被告婚姻存续期间多次出轨,对原告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创伤,而被告原告知道这些事,不仅没有收敛,反倒是愈发猖狂,甚至他出轨的原因是原告下了两个女儿,而不是他一直想要的儿子,为,被告还曾将给原告算命的风水先打进了医院,这有警方和医院的就诊记录可以证明。”
审判员:“由被告进行质证。”
沈岁和对江攸宁提出的证据逐个击破,因为家庭暴力的界限比较宽泛,通常和夫妻间的口角摩擦联系一起,而又因为宋舒没有被打时的音频和视频,而沈岁和方找来了两人别墅供职的管家、保姆等五人,提供的证词都是:华先平对宋女士很好,对两个女儿很好,偶尔会因为一些事情吵架,但从未动过手。
所以家暴这一无从证实。
而出轨这一被沈岁和洗成了无良营销号的营销手段,华先只是正常跟友人聚餐,这些图都只是恶意截图抹黑华先罢了。
一轮又一轮的举证和质证。
两人庭上唇枪舌战,互不相让。
江攸宁步步紧逼,沈岁和不疾不徐迎战。
举证和质证是很长的一个环节,但只是为预热。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庭辩论。
江攸宁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沈岁和擅长的商事诉讼,但只要庭上,他的表现就不算弱。
江攸宁一个漏洞都不出,不然一定会被沈岁和疯狂戳着个打。
“难道被告代理人是想抹杀掉原告这个家庭里的付出吗?”江攸宁的语调不高,语速正好,但仔细听还听出来她的颤抖,“原告未婚以是女演员,是聚光灯下的焦,而婚,她甘愿为爱洗手作羹汤,整整三年,照顾被告的衣食起居,顶着产抑郁和产精神衰弱照顾两个女儿,每天只睡四个多时,这样的子,她过了两年,难道她为这个家庭、为两个女儿付出的感情破裂就够被轻易抹杀吗?”
沈岁和看着她,声线一如既往清冷,只是语速放缓了一些,不像之样给人紧迫感,“被告从未想过抹杀原告家庭的贡献,只是婚姻,双方各司其职,被告负责外赚钱养家,原告辞掉工作回家做全职太太,而原告同意这种分工方式。如果仔细论起来,谁又不辛苦?起码我方当事人有一定的经济力,就意味为原告降低了家庭压力,她哄孩子累了有保姆帮忙,饿了有阿姨做饭,难道这不是帮衬吗?我方同意分割被告这三年里的净盈利金额……”
“可是一个有爱的家里,不是依靠保姆来活的。”江攸宁打断了他的话,她的声音温和有力,“原告因为爱才最好的年纪选择了婚姻,选择了被告,她义无反顾的放弃了工作,只因为被告的承诺,可如今承诺破碎,你要她怎么来活?”
……
庭辩论持续了近半时。
沈岁和拿出了宋舒的精神诊断书,却被江攸宁用最新的精神诊断给狠狠回击,而且顺势就着这个病给宋舒立起了“独立坚强”的母亲形象。
沈岁和提出宋舒没有独立活的力,没有经济收入,却被江攸宁用宋舒的仿妆视频和粉丝留言回击。
事已至,局势已明朗。
而沈岁和却拿出了新的证据——宋舒的欠条。
欠条是宋舒2019年立下的,而且是借得高利贷,一共四张,共271万。
看见欠条的宋舒脸色微变,江攸宁看她,她低头说:“我真的把这事忘了。”
欠条交由公证,确认是有效证据。
沈岁和:“这些欠条是原告2019年底向高利贷机构借的,之全部由被告偿还,而这些款项的流向经由原告的消费记录证实,都用来购买了奢侈品,其包含gucci的三款香水、chanel的三个包、tiffany的限量款手镯等,双方婚姻存续期间,原告多次向高利贷机构借款,据被告回忆,共计600万元余,这几张欠条只是被告留存的,来都没有留存,无提供证据,只询问原告宋女士。但这些都足以证明,原告是个消费欲很强、不懂得合理消费的人,两个孩子跟着她,很有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无钱睡大街,活根本无得到基本保障。”
审判员:“原告,可否属实?”
宋舒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诚实头,“是,但我……”
续的话审判员已经不再听。
江攸宁接过了话茬,“或许原来原告属实消费欲很强,但有了两个女儿,原告几乎没有购入奢侈品,尤其跟被告婚姻纠纷的这几个月里,她自立自强,宁愿自己受委屈不会亏待两个女儿,足以证明她的坚强和自制。”
“友情提醒对方代理人,人是会变的。”
……
一次次的交锋,一次次的碰撞。
江攸宁不断输出观,用最温和的语调诉说最残酷的事情。
最,她用一长段文艺、且不缺乏论的强感情论述来作结束。
“孩子的成长过程,父母都是很重要的角色,但星星和闪闪从出就是宋女士带,她陪伴她们过了成长的最初,更想陪她们到最。星星和闪闪对宋女士的依赖性更强,这是毫无疑问的,依照华先的性格,忙工作、忙感情,够分给两个孩子的时间少之又少。我是女人,甚至,我是结了婚又离婚的女人,而我的境遇大家看到了,如今怀孕近七个月,但仍旧工作。
“如果不是被逼到投无路,已经有了爱的结晶的女人怎么愿意同爱人上对峙庭这一步?到这一步必定心如刀割,定是认为这段婚姻无挽回,这个人不再值得抱有期待。如果不是无可奈何,谁又愿意一个人抚养孩子,之当孩子成长过程问起之时,我们又唯唯诺诺不敢说呢?失望都是一次次的家庭琐事累积的,最终凝聚成不可原谅的绝望。……由,请求院支持原告诉请。”
她不疾不徐地说完,大家都不约而同看向了她的肚子。
尤其是沈岁和,他目光炙热,却跟江攸宁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她眼睛泛红,眼里亮晶晶的。
沈岁和有话想说,却又什么都没说。
最终当庭宣布审判结果。
抚养权方,两个女儿交由原告抚养,被告每月每人支付1000元,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及经济水平的提高可增加;
财产方,被告支付新翼科技有限公司20%股份及人民币700万元,30个工作内支付完成。
原告诉请基本满足,胜诉。
宣读完审判结果之,华峰的脸色都变了。
江攸宁笑着看向了宋舒,宋舒泪流满,她紧紧地抱住了江攸宁。
等到从宋舒平复完情绪之,江攸宁才带着她出了庭,星星和闪闪一直边待着,直到辩论环节才由辛语带到了观众席。
结束之,宋舒跟辛语都松了一口气。
“厉害啊江宁。”辛语拍她的肩膀,“牛!”
宋舒笑道:“谢谢江律师。”
江攸宁把散下来的碎发别到耳,温和笑道:“你自己很棒。”
“不过,江宁你刚才说认真的?”辛语狐疑地看向她,“我怎么觉得你最段话像跟沈岁和诉苦呢?什么如果不是被逼到投无路……”
江攸宁笑了下,声音一如既往温和,“逢场作戏罢了。”
“就……”辛语的话忽然卡喉咙里,眼睛瞪大,然又别过脸,把刚刚卡住的一个字说出来,“好。”
江攸宁:“???”
她狐疑地转过头,哦,是沈岁和。
华峰大抵是输了官司气,所以先了。
而裴旭天不知是关心沈岁和还是想看热闹,所以一早就院门口等着了,江攸宁刚出来的时候看到他,他还笑着跟江攸宁打了个招呼。
这会儿他正跟沈岁和站一起,就离她们一步远的距离。
估计是听到了。
江攸宁却没什么反应,淡然地转过头。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啧啧。”辛语却不肯轻易放过沈岁和,她摇了摇头,“某些人啊,时薪三万,诉讼大魔王,但是呐……啧啧啧,翻船和打脸来得猝不及防,真不知道该说我们家江宁厉害呢还是该说某些人菜呢。”
江攸宁:“……”
辛语今天不是辛语,是钮钴禄·辛·阴阳家·十级内涵高手·语。
她赢是综合因素,新的《民典》颁布之,对女方的优势渐显,而两个女儿只有两周岁,判给母亲的概率本来就大,华峰有钱,但他人品不行,性格暴躁,跟宋舒简直天壤之别,所以她们这边赢大。
江攸宁扯了扯辛语的袖子,示意她别欺人太甚。
辛语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轻拍了拍以示安抚,但嘴上仍旧不饶人,“可就是某些人菜吧,而且某些人还冷情冷血没心没肺,可怜我家江宁,怀孕七个月都得站庭打官司,为了挣个奶粉钱,真不容易啊。”
她说得时候声情并茂,说得宋舒都信了。
“江律师,真的辛苦你了。”宋舒说:“这次的律师费我肯定会给你的,等到华峰给我转过来以,我一定先给你。”
辛语:“……”
她胳膊肘碰了碰宋舒,示意她少说话。
“没事。”江攸宁说:“你留着给星星和闪闪买吃的。”
“哎。我原来担心大魔王太厉害,我家江宁赢不了怎么办?昨晚吓得我差都没睡着,结果今天一看,啧,就这?真是白替我家江宁担心了呢。”辛语说得又茶又婊,演技不是一般的好。
江攸宁都不忍直视,只想让她闭嘴。
“辛姐,差不多就得了啊。”裴旭天忍不住劝,“明人不说暗话,两个人协议离婚,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你阴阳怪气地说话真的不好听。”
辛语瞪他一眼,“又没让你听!”
裴旭天:“你这个人怎么不讲道理?”
“跟我讲道理?”辛语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是疯了吗?你哪来的自信要跟我讲道理?凭你是律师吗?不好意思,我们这儿最不缺的就是律师,你旁边还站着个传说的永不言败呢,还不是败了吗?”
无辜躺枪的沈岁和:“……”
沈岁和只是淡淡地瞟了她一眼,然又看了眼江攸宁,最终什么都没说,带着裴旭天往。
途径江攸宁的身侧,他低声问:“我有说不养孩子吗?”
语气算不得好。
辛语立马站到了江攸宁身侧,“哎,对方律师,都出庭了不带威胁我方律师的啊。输就是输了,男子汉大丈夫,输得起放得下,可别磨磨唧唧太监似的。”
沈岁和:“……”
江攸宁低声问辛语:“不是扭扭捏捏大姑娘吗?”
“我改了。”辛语说:“我觉得这词侮辱女性,不如太监骂得好听。”
江攸宁:“……”
沈岁和全程冷脸听完,奈何辛语跟江攸宁关系好,什么都不说。
哑巴亏可不就得哑巴着吃。
这亏他吃了。
他跟裴旭天往,辛语边说:“哎呀,我家江宁可太棒了,第一次上庭就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我可真为她骄傲!”
说着又摸了摸江攸宁的肚子,“宝宝,你可要记住,你妈为了你可太辛苦了,为了挣你的奶粉钱,不辞辛劳,跟你个冷情冷心的爸可一儿都不一样。”
裴旭天听着脑仁都嗡嗡地疼。
恰好助理吴峰过来,“怎么样?沈律,赢了吗?”
沈岁和表情淡淡:“输了。”
吴峰一脸惊讶,“啊?输了?为什么啊?”
沈岁和回头瞟了眼江攸宁的肚子,声线清冷,“就当给我女儿的奶粉钱。”
吴峰:“……”
裴旭天冲他的肩膀挥了一下,“老沈,你是专业的,别自毁程。”
沈岁和嗤笑,“我还有程?家都没了。”
裴旭天:“……”
吴峰:“”
这瓜有大,一时撑死猹。
沈岁和回头看了眼江攸宁,一言不发往。
辛语听到了他的话,他身大声喊,“喂!你是不是输不起?!”
沈岁和脚步没停。
但江攸宁站院高高的台阶上,望着沈岁和独行的背影,她的头发被风轻轻吹起。
隔了几秒,她忽然喊他,“沈岁和。”
沈岁和的脚步顿住,他回头,遥望江攸宁。
她温声开口,眼神坚定,“你是不是忘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