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什么,屠城?”沛公心里一惊。
樊哙用手指着城对面道:“项羽把投降的秦军已经押到东城外,正准备屠杀呢,你快去看看吧。”
沛公一听,不敢怠慢,忙催战车,望东城方向驶来。
穿过主街,出了东城门,远远地看见,一群黑压压的秦军士卒,被五花大绑地捆着,两侧由楚军士兵押着,正往城外的一处空地上走。
押送的士卒有数千,人人刀剑在手,显然是准备执行的刽子手。
秦军降卒每十人一排,被绳子拴在一起,脚步沉重,面色凄然。
项羽骑在青鬃马上,在龙且、英布等将领的簇拥下,立在一处高坡上。
沛公令驭手将战车直接驶到项羽面前,勒马停车下来。喊道:
“项将军,且慢。”
“沛公,你来的正好,和我一起监斩。”说着话,项羽从马上跳了下来,与沛公见过礼。
沛公忙将项羽扯到一边,问道:
“将军这是要屠杀这些俘虏吗?”
项羽看着沛公道:“难道这些秦军不该杀么?”
沛公看了看旁边的众将,又回过头来,对着项羽放低声音道:
“可是他们已经放下武器了,投降了再杀,应该有所计较。你可曾听说过‘杀俘不祥’?”
听到“杀俘不祥”四个字,项羽愣了一下,旋即道:
“虽然他们放下武器了,可是晚了,早干什么了。咱们在城外,打了他们那么久,他们怎么不降?”
沛公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说道:“可不管怎样,他们确实已经投降了啊。虽然晚点,也是放下武器了,就没必要杀了吧。”
项羽道:“这叫杀一儆百,我就是要告诉天下的人,和我项羽作对,只有这一个下场,那就是死路一条。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一样。”
见自己的口气有点硬,项羽缓和了一下道:
“接下来,咱们还要攻伐更多的城市,不如此,怎么能震慑后面的秦军?”
沛公见一时说服不了项羽,只好道:
“此事,是否向武信君请示一下?”
听见此话,项羽不禁笑道:
“原来沛公是担心这个啊。这件事的责任,都在我身上,出了任何问题,都由我一人承担。”
沛公还要说什么,这时,一个负责执行的尉官跑过来,向项羽报告:
“禀将军,一切准备就绪,请下命令。”
项羽冷漠地挥挥手道:“执行吧。”
“喏。”将尉行了一个军礼,转身跑到位置上,大声喊道:“全体听令,行刑。”
沛公已是多说无益,只好眼睁睁看着刀斧手们,将这几千秦军俘虏,尽行屠戮。
城阳屠城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遍了魏地。大大小小的城池,顿时人心惶惶。
他们都担心,项羽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自己所在的城市,这个煞神,到时候会不会发作,也屠了自己的城。
舆论就是这样,任何消息的传播,都会在快速传遍的同时,给它加点油、添点醋之类的。
但项羽管不了那么多,在项羽的字典里,杀伐和冷血,是将军的特有本色,非如此,不足以震慑敌人,非如此,不能够树立自己的威名。
在战场上,一个将军的名气很重要,声名显赫的名将,往往能使敌军未战先怯。
这是项羽追求的目标,是他所要达到的高度,也是他这期间一直努力,想要实现的结果。
这也许源自项氏祖上,历代名将世家一贯相承的金科玉津,也许是项羽的个人性格使然。
在冷兵器时代,从肉体上消灭敌人,震慑对手,往往比怀柔、比思想改造工作来得更直接。
攻城略地之后,杀多少敌军,掳多少奴隶,一直是衡量一个军队战果最醒目的标志。
最起码到现在为止,在秦及诸侯国里,普遍都是这样的意识。他们最基本的算术法则是,每多杀一个敌人,就多消灭了一个对手。每放回去一个俘虏,无形中又会多一个未来的敌人。
就仿佛后世的足球比赛,好不容易形成一次单刀的机会,怎能不去射门,却等着对方犯规,再重新组织人墙,来罚任意球呢?
这一点,沛公显然和项羽等一般军将想法不一致,也看得更长远。
可能是沛公比项羽多经历了二十四年,看到的多,思考的也多。
透过秦帝国的危机,他意识到人心走向对政权的重要性。虽然,现在他还不确定自己能走多远,但,他心里的目标是坚定的。
由于没能制止项羽屠城,沛公知道,接下来的几座城池,将越来越难打了。
果不其然。当项羽和沛公挥师南进,打到定陶时,就遇到了麻烦。
定陶这个地方,曾经因范蠡携西施定居于此成为天下首富而闻名,渐成繁华之地,经过近百年的建设,城池也越来要高大坚固。
关键是从东阿撤过来的司马欣的四万兵马,进驻此城。加上原有的一万守军,足足五万余人,单单从兵力上,都不处于下风,更何况,司马欣接到章邯的命令:
“死守城池,不准出战,违令者斩。”
这分明是一道死命令,容不得半点马虎。
所以,当见城外六万楚军来到的时候,秦将纷纷申请出城应敌,都被司马欣严词拒绝,并再次重申了章邯的军令。
众将一听,乖乖地不再做声,剩下只有一件事可做:守城。
以这样的兵力和阵容守城,即使项羽再勇猛,也无能为力。
由于事前情报的失误,项羽和沛公以为城中守军一万。等到了才发现,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守军。
两人一商议,在城外安下营寨,引敌军出城对战。
可偏偏秦军接到的是死守命令,于是,双方就这样隔着城墙对峙,连弩箭都懒得射,因为距离太远了。
楚军想出了一个办法,骂战。
项梁、沛公各军轮流挑战,又令嗓门大又擅于口吐莲花的士卒城前叫骂。
可秦军任凭楚军怎样詈骂,甚至连十八辈祖宗都被逐个问候数遍,司马欣依旧不为所动,每日固守不出,高挂免战牌。
秦军完全当起了缩头乌龟,一连十日,城内不见一个人影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