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1)

跟侄儿再三声明自己没有被齐庸言伤到心,落水也纯属意外与齐庸言无关后,延熙帝终于熄了罚齐庸言一通,甚至自上而下破坏他婚事的企图。

又说了一会儿话,天也黑了,药力上头,乐安便明显有些撑不住,眼皮疲倦地开开阖阖。

“那,姑姑,我先回宫了,您好好修养,我把御医也带过来了,这几日都让他在你府上待着。”

李承平还有些不舍,但看着乐安的困倦模样,还是扶着她躺下,帮她掖好被角,起身告辞。

乐安没什么力气,眼睛半张着,随意挥挥手,算作送别。

李承平毫不在意,也没让乐安的侍女们相送,轻手轻脚地自行离开了。

他刚一离开,冬梅姑姑便立马关上了房门,生怕一点寒气进来,吹到了乐安。

也是半点没顾忌刚刚离开的帝王。

春石有些咋舌。

不同于从小服侍乐安的冬梅姑姑,也不同于从十余年前服侍乐安的夏枝秋果,春石待在乐安身边的时间最短,见帝王的面也最少,虽然知道乐安与皇帝感情深厚,但到这种程度,却还是有些惊到她了。

“陛下对公主真好。”她喃喃道。

关门回来的冬梅姑姑闻言,自然而然又略带得意地道:“这还用说?也不看看陛下跟咱们公主是什么情分?”

天下人皆知,当今皇上甫一生下便遭遇七王之乱,而他父王失败被杀,母妃自殉,是乐安公主一直护着年幼的侄儿,甚至还曾一起在民间隐姓埋名、相依为命了许久,才在战乱结束后得登大宝。

这份经历和情谊,甚至比寻常的母子之情更甚,而也是这份经历和情谊,铸就了乐安如今的地位。

春石兴致勃勃,小声询问冬梅姑姑乐安与帝王潜龙时的往事。

冬梅姑姑上了年纪,最爱讲古,尤其在她看来尤为值得讲的乐安的得意过去,因此也不在乎小侍女僭越,只是乐安此时生着病,她要寸步不离守着才安心,没心思跟小侍女多说什么。

“去去去,想听赶明儿给你讲,这会儿我还要伺候公主呢,别扰了公主休息!”

“那说好了冬梅姑姑!”春石笑嘻嘻地脆声应下。

……

侍女们说话的声音已经压得很低,但到底只隔着一扇屏风,乐安也隐隐约约听到了些,春石的钦羡与惊叹,冬梅姑姑的得意与理所应当。

她唇线抿紧,随即松开,就这般微微笑着,陷入酣眠。

在御医和冬梅姑姑的精心(毋宁说过度)照料下,乐安的这场风寒不到一天便好全乎了,扔下厚被,走下病床,转眼就又是生龙活虎一条猛汉,呃,猛女。

于是乐安便又开始寻思找什么乐子打发时间。

结果,还没等她自个儿想到乐子,乐子便自个儿找上门来了。

——礼部侍郎府老夫人请她喝茶。

礼部侍郎,即齐庸言,礼部侍郎府上老夫人,即齐庸言他娘。

也就是说,乐安的前婆婆,要请她喝茶。

喝茶,自然不单单是喝茶。

首先喝茶的地儿,就既不是齐府,也不是公主府,而是两不搭边的大慈恩寺。

大慈恩寺好,春日煦暖,寺庙香火繁盛,京城许多小姐夫人,都借着去寺庙上香之际玩耍踏青,因此无论齐老夫人还是乐安,去大慈恩寺都不稀奇,“碰巧”遇上了,就更不稀奇。

乐安到时,齐老夫人已经在厢房等了许久。

“一个时辰前就到了。”引乐安去厢房前,知客僧小声对乐安如此说道。

闻言,乐安抬头看看日头:“现在是巳时没错吧?”

知客僧点点头,又补充道:“那位辰时来的。”

那就与她无关了。

约的巳时,自个儿偏要早到,那总不能怪乐安没早来,叫她等那么久。

乐安遂十分坦然地进了厢房。

一进去,便看见一个盘腿端坐着的老太太。

——说是老太太,其实也并不如何老,齐老夫人当年成亲早,十四岁嫁人,十五岁就生了齐庸言,因此,如今也就五十四岁,比乐安大了十三岁。

可她看着,却像比乐安大了三十岁。

她穿着一身灰褐色衣衫,浑身无甚首饰,头发在脑后梳成个一丝不乱的髻,插两只样式简朴的檀木钗,脸上亦未敷粉,未描眉,面容清瘦而凝肃,面上道道浅纹仿佛厢房地板上的木纹,浑身乍一看,几乎与整个灰扑扑的厢房融为一体。

而乐安,今日则穿了件明红的衫子,身上首饰虽不多,却也描了眉,涂了唇,想着这春日春景,便为了应景,叫侍女在鬓边别了一只绢花,红花称着乌发,仿佛静夜海棠。

乐安一进门,便似一团流动的火,搅动了厢房凝滞的灰。

而乐安清楚瞧见,齐老夫人在看到她的一瞬,眉头几不可查地跳了跳。

乐安笑笑,面朝着齐老夫人坐下。

坐也不像齐老夫人那般端坐,而是十分随意地,一只腿搭在另一只上,随即单手支颐,看向齐老夫人。

齐老夫人的眉头又跳了一跳。

可她自然什么也不会说。

不会说乐安的着装轻佻,不会说乐安的坐姿不端,因为没立场,因为没资格。

所以她只是敛下了眉眼,开始倒茶。

茶是刚沏的,温度正好,冉冉白汽自壶嘴里冒出,随着齐老夫人将碧绿的茶汤倒进茶盏里,鲜浓的茶香便溢满了一室。

乐安叹了一声:“好茶。”

“只是雨前,不是明前,跟公主常喝的比,算不得什么好茶。”齐老夫人微微欠身,“让公主见笑了。”

明前是贡茶,雨前不是,以乐安的身份,贡茶自然易得,而齐庸言虽已官至礼部侍郎,但因为乐安的缘故,最近几年其实并不怎么得圣眷,年节时宫中赏赐群臣,李承平使小心眼,给齐庸言的都是第二等赏赐,其中并不包括贡茶。

因此,如今,雨前便已经是齐家寻常能拿出的最好的茶了。

“见笑什么。”乐安端起茶盏,轻轻啜饮一口。

“明前雨前,一个滋味淡,一个滋味浓,只要茶叶好,炒茶手艺好,不过是喝茶人口味不同罢了,价格虽有贵贱,却不能因贵贱便断定好坏,我近日口淡,倒是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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