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苍凉的号角声在冀县城中响起。
等傅燮披上盔甲走下城墙的时候,五百余名汉军甲士已经全副武装,在城门两侧排好了队列。
城外的叛军们列好了军阵,严阵以待,这是他们对英雄最后的尊重。
“父,父亲且慢!”
傅干喘着粗气跑到了城门口大喊到,看着整装待发的甲士们,傅干松了一口气,还好是赶上了。
傅燮回过头,看向了满脸焦急神色的傅干,以及傅干身边跟随的几个陌生的汉子,皱起了眉头。
“干儿,你为何还不出城?他们是何人?”
没等傅干解释,马泽就站了出来,对着傅燮拱了拱手:“傅太守,我等皆是轩雅阁的护卫,听闻傅太守要出城讨贼,特来相助,为大汉尽忠,何惜这八尺之躯!”
傅燮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没想到城中还有诸位义士!傅某感动至极啊!”
马泽嘴角微微上扬,拍了拍手,午马司的探子们搬上来了十几坛酒水。
马泽亲手抱着一坛开过封的酒水来到了傅燮的面前:“傅太守可认识这一坛酒?”
傅燮目光闪动,立刻翻身下马,有些激动的说到:“这…这坛酒是皓轩贤弟在洛阳城中为我送别的那坛?”
马泽笑了笑:“正是,请傅太守满饮此碗,就算是杨大人为傅太守壮行了!”
说着,马泽为傅燮倒满了一碗酒举过头顶,单膝跪地,跪在了傅燮的面前。
知我者,皓轩也!!
我傅南容离开洛阳那糜乱之地就从来没有打算回去!
傅燮接过了酒碗,对着洛阳的方向遥遥举起了碗,随后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传了出来,傅燮手中的碗摔到了青石路上,摔得粉碎。
傅燮只觉得两眼一黑,整个人都没了知觉,瘫软了下来。
马泽不禁啧啧称奇,我滴个乖乖,小将军给我的这几剂蒙汗药还真是猛啊,傅太守这个壮汉,说药翻就给药翻了吗?
“大人!”“将军!”
“锵锵锵!!”
见傅燮瘫倒在地,傅燮的下属发出了几声惊呼,拔出了武器把马泽几个人围在了中间。
“你把我们家大人怎么样了?”
“呔,哪来的贼子,敢加害我们大人!”
马泽脸上挂满了笑容连连拱手解释:“各位军爷不要误会,傅大人只是睡着了!我们来此就是为了救傅大人的性命啊!”
“放下武器!”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人站了出来。
“杨主簿!可是他们…”一个军候还想着说写什么。
杨会摆了摆手打断了军候的话:“他们没有恶意!”
听到了杨会的话,马泽也是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这帮大头兵不讲道理。
马泽营救傅燮的办法有两个,第一个办法就是带着手下的十几个兄弟,从十万人的包围圈中杀出去,这个办法的难点在于敌我双方的实力差距有亿点点大。
第二个办法就是接近傅燮,把傅燮药翻,扛着他大摇大摆的从叛军中走出去,因为马泽知道,以傅燮在凉州的威望,只要傅燮不与叛军为敌,叛军将领是绝对不会为难傅燮的。
第二个办法的难点在于怎样接近傅燮,所以马泽一直都在等待知道关键人物,那就是傅燮的儿子傅干,自己突然出现在傅燮面前肯定是引起傅燮的怀疑。
但是马泽好歹也是跟了杨皓轩一年多的老人,多多少少的学会了杨皓轩身上的一些不要脸的精神,大义凛然的说了一大堆话,为的就是放松傅燮的警惕,所以傅燮首先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害自己,然后被马泽打出的感情牌迷惑,轻轻松松的就被马泽药翻了。
杨会对着马泽拱了拱手问到:“敢问壮士是何方势力,打算如何安置傅大人?”
马泽回了一礼:“我家侯爷是望亭候杨勇,请阁下放心,傅大人的去处我家侯爷早有安排!”
望亭候杨勇?杨会作为傅燮的心腹自然常常听到傅燮提起这个名字,此刻也放下心来。
杨会对着马泽和午马司的一众人深鞠一躬:“傅大人和傅公子就拜托诸位了!”
马泽的眼神一滞:“阁下不与我等一同离开吗?”
杨会笑了笑:“大人未完成的事情就由我们替他完成!”
马泽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杨会是英雄还是愚昧,对着杨会拱了拱手,带着傅燮和傅干转身离去。
他的任务只是救走傅燮,他又不是救世主,别人死不死关他何事!
十几个骑兵护着一辆马车从城中飞快的离去,杨会穿上了傅燮的战甲,命令手下的甲士向着叛军发起了最后一波冲锋。
“禀告将军,城中有十几骑护着一辆马车从东城门逃向长安,我们要不要派兵追击!”一名叛军斥候来到王国的营中汇报到。
王国摇了摇头:“傅南容忠烈之士,若是不纵其家小,天怒人愤,且随他去!”
没过多久又一个传令兵来到王国的营中。
“禀告将军,城中五百守军全部阵亡,汉阳太守傅燮在太守府中引火自焚,我们找到了他的官印,战甲,佩剑,和一具烧焦的尸体!”
王国皱起了眉头,傅燮自焚?这不是他的性格啊!但是这些证明他身份的东西都在,王国也没有多想。
“厚葬傅太守!即刻整军,进攻三辅!”
护着傅燮离开的马泽来到了长安,接上了傅燮的夫人,突然听到下属来报,说是南阳郡太守傅燮在冀县中自焚,马泽先是一愣,后来好像明白了什么。
马泽对着冀县的方向躬身遥遥一拜:“原以为你是个愚忠之人,原来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报答傅大人的知遇之恩啊!”
“傅燮”身死的消息传回了洛阳,刘宏对傅燮的忠义大为感动,追封傅燮为壮节候。
太尉张温被免职,司徒崔烈接任太尉之职,司空许相接任司徒之职,光禄勋丁功接任司空。
杨皓轩先一步接到了午马司传来的消息,知道了其中的隐情,无论如何,只要傅燮活着就好,这一次的金蝉脱壳又何尝不是傅燮的重生呢?
因为马泽不知道蒙汗药的威力,药量用的很重,等傅燮悠悠转醒的时候马泽已经护着他离开了长安了。
知道自己中计的傅燮羞愧难当,如果不是手上没有兵器,傅燮都有可能直接拔剑自刎。
马泽面无表情的看着失魂落魄双眼无神的傅燮递上了一封书信。
傅燮抬头看了马泽一眼接了过来,傅燮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感谢马泽还是应该怨恨马泽,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封信是杨皓轩写给傅燮的,先是表达了擅自替傅燮做主的歉意,然后都是一些劝慰傅燮的话。
信上的一句话深深地触动了傅燮:
为大汉而活的傅燮已经死了,以后你是为自己而活的傅南容!
傅燮看了看不愿意正在做饭的傅夫人和努力生着火的傅干,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是啊,以前的傅燮已经死了,以后的傅燮该为自己活着了。
傅燮突然觉得好像身上的枷锁被打开了,天比以前更蓝了,就连空气都更加清新了。
皇甫嵩听说了“傅燮”身死的消息整个人都苍老了十几岁,望着凉州的方向怔怔出神。
一个白衣少年提着两坛酒,和两个酒杯走了过来,坐在了发呆的老人的身边。
“你来什么事?”
皇甫嵩一边问着,眼睛飘到了杨皓轩手里提着的两坛酒上,此时是应该喝酒了。
杨皓轩咧嘴一笑拍了拍酒坛:当然是来看看你这个老头子有没有哭鼻子,我已经和夫人说过了,今天咱们爷俩敞开了喝。”
杨皓轩抱起酒坛倒满了一杯,皇甫嵩端着酒,送到了嘴边,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就像是咽下了一口火焰,喉咙带着灼烧感,随后一股温暖从腹中泛起。
梨花春,名字听起来挺温柔的,确是整个洛阳城中最烈的酒。
皇甫嵩抓起酒坛往自己的酒杯里倒着酒,用余光扫视着杨皓轩:“你今天来找我,只是喝酒?”
杨皓轩听到皇甫嵩的问题,沉默了一下,然后出了口气,悠悠地说道:“我想请您去凉州?”
皇甫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到:“你说了算?”
杨皓轩嘿嘿一笑:“只要您同意,陛下那边我来说!”
皇甫嵩不知是已经醉了一半还是已经完全醉了,抽出了摆在架子上一年有余的宝剑,
“老夫有什么不同意的,我们这般人,生来就是为了打仗,然后死在沙场上。”
杨皓轩听出了皇甫嵩的暗有所指,他在惋惜“傅燮”的死,却没有悲伤,军人理应沙场上来,沙场上去。
两人之间在没说话。
杨皓轩对着月亮举起了在自己的酒杯,眯着眼睛。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皇甫嵩早已醉了,抬起了手中的酒杯哈哈大笑:“好诗,好诗啊!这不比那个什么蝶恋花要好上一万倍?当尽此杯,当尽此杯!”
第二日一早,杨皓轩来到了皇宫中。
出来时手中拿着一张兵符,和一张简诏令。
启用皇甫嵩,岁末,帅甲十万,兵发凉州。